【心灵】心灵的唤醒(小说)
一
故事发生在河北省XJ市南部的一个边缘村庄,一个以种地为生的落后乡村。2002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是一个寒冬。到了12月份,田里的活早已结束,人们都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躲在有炉火、或土暖气的房子里过冬,早晨睡到八点多钟才懒懒地起床。只有上班的人群,为了多挣几个钱,冒着零下十来度寒冷,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眼睛看路,从口罩里散发出来的热气瞬间成水珠,飘落在羽绒服帽子边缘的兔子毛上。经常早上大雾,上班的人群像雪人一样缓缓的行走,为了挣钱,再冷心里也是有热情的。还有上学的孩子,穿的厚的像个棉球,由爷爷奶奶陪伴着去学校,就像两个一大一小球儿慢慢滚动。
12月23日那天是个好日子,六点来钟从村子南部传来隆隆炮响,人们在睡梦中惊醒,纷纷起床,看个究竟,原来王大个的二小子娶媳妇。
村子小,谁家有个红白事,全村人都要帮衬着做些事,这形成了一个传统。娶亲的队伍七点钟就出发了,听说新娘子村子很远,百八十里呢,幸亏有汽车了,否则还要起得更早。村里人们吃了饭不约而同的来到王大个家里,都帮上一把手准备婚宴上的饭菜。
乡村的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婚丧嫁娶标准不能降低,龙头凤尾是最基本的,鸡是第一道菜,鱼是末道菜。再加上四凉四炒至少十道菜,再熬上一大锅白菜、豆腐、丸子炖粉条,婚宴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呢。还好,农村还是沿袭旧的“男尊女卑”的做法,女人不能上贵宾餐桌,只是端上一碗菜,拿上两个馒头和孩子们一起找个地方吃了了事。虽然已经新社会了这么多年,人们也不在乎吃的问题了,但是没有哪一家带头改变,这样子婚宴贵宾餐桌减少了一半。
11点媳妇娶来了,罗鼓敲得山响,三眼炮震得天空隆隆。门口摆上台子唱起老戏,年长的人们听得极有乐趣,不时有叫好声渲染气氛。年轻人们不感兴趣,跑到洞房闹新娘子,娘家来的人不让,说还没有上拜,不能闹得坏了精心打扮的头饰,于是媳妇没有闹成,双方的人打起嘴官司,好不热闹。
11点半,新婚典礼开始。
“新郎王二柱,新娘李秀云新婚庆典开始。”那个唱老戏的中年男人扯着公鸡嗓呼喊着。
揭开红盖头的新娘子真的好漂亮,二柱有艳福,娶了这样好看的媳妇,等会抱着亲去吧,人们嫉妒地议论着。
“一拜天地,夫妻相爱日久天长。
二拜高堂,孝敬父母不忘岳父丈母娘。
夫妻对拜,相敬如宾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送入洞房,抓紧时间,早当爹娘。”
公鸡嗓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引来阵阵哄笑,不知道他编排的那几句主持词幽默滑稽,还是他的嗓音不男不女惹人哄笑。
在一片哄笑声中,婚宴开始了,炒菜的师傅锅碗瓢勺交响乐瞬间进入了高潮,只见灶台火苗窜出老高,火舌绕入油锅即将燃起,葱花已入锅底爆香、继而食材飘落炒锅,上下翻炒之时,香油、味精、鸡精、十三香等调料入菜调出美味,出锅入盘。一切都在顷刻之间,好高超的技艺,围观的人们赞叹着。年轻人端着盘子穿梭于餐桌之间,祝酒声、划拳声、欢笑声弥漫了整个农家小院。
直到下午两点,喝得面红而赤的男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二
新婚夫妇不断激情,在爱的海洋里畅游爱的汹涌澎湃,爱的甜蜜中不断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幻想。2003年的春天,朝夕相爱的柱儿和秀云早已在被窝里谋划好了未来。春暖花开,小两口已经开始耕耘土地,整地造墒;树儿披上新绿,他们已经播下了种子;待到燕子归来,田里已经苗儿茁壮。小夫妻种了满地的蔬菜,什么西红柿、黄瓜、大辣椒、茄子、架豆角,几乎囊括了常见品种。柱子爹娘可是在心里为他们发了愁,这么多的菜可怎么吃得了。
小两口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早晨五点从XJ市蔬菜批发市场批发好多菜,上午拉到集市上零售,周围村的几个大集开始了夫妻俩的身影,下午到菜园子里鼓捣那些自己种植的菜。秀云买来种菜的书,小两口读着、研究着、在园子里实践着。慢慢地,他们种得蔬菜比传统种植的提早开花结果上市,就是这个时间差,他们先挣下了本钱。继而利润增加,等到家庭种植的蔬菜大量成熟的时候,他们的蔬菜已经拉秧罢市,一天夫妻俩在地里干活,正在整地准备下茬蔬菜的种植。
“柱子,书上不是讲了吗,氮磷钾是生命元素,是蔬菜生长最基本的最主要的营养,我们必须施足底肥。”秀儿一边撒肥一边说。
“是呀,但是每一种肥都有吸收率的问题,不是撒上一斤,作物就可以吸收一斤,一部分不能被利用。”柱子拿捏不准施肥量的多少。
“那我们底肥施够用量,追肥时把吸收率考虑进去,让蔬菜每个时段有充分的营养,充分生长。”
“对,老话讲,一铺顶三追,多铺底肥划算。”
“嗯,还有,咱们还要撒上点微量肥料,虽然蔬菜用量少,但是微量元素对蔬菜的生长起着关键作用,书上的木桶原理你明白吗?”
“明白,每一种元素就相当于拼接木桶的一个木条,微量元素相当于最窄的木条,但是它没有足够的高度,木桶还是装不满水的。”
……
夫妻俩一边劳动,一边讨论着施肥的技术。二柱爹帮衬着干活,听着俩人的对话,心想我种了一辈子地,居然没有两个年轻人懂得那么多,后生可畏呀。
夫妻俩种植了下茬蔬菜品种,传统的大白菜没有种植,而是对人们不太注意的品种倍加青睐,比如生菜、菠菜、苦菊之类的,都要种上几池,并且引进乡间没有的蔬菜品种,如紫甘蓝、绿菜花、天津沙窝萝卜。
看着小夫妻俩有条不紊地种菜、卖菜,钱不断充盈口袋,老两口服气了感叹一代更比一代强。
乡亲们看到的是小夫妻俩在集市上默切的配合,一块为了小家庭在努力着;在田间的路上秀云骑着三轮车,二柱坐在上面,聊着天儿;在田里,秀云为柱子擦拭着汗,那种恩爱让人羡慕不已。
一年之后,秀云生了一个女儿,菜园里的活、蔬菜批发、零售都落在柱子一个人身上,柱子没有怨言,秀云知冷知热,小家庭其乐融融,幸福快乐。
这样的好日子转眼五年过去了,小两口攒足了钱,盖了五间砖混结构的房子,增添了新家具,一家人的日子更是有了档次。
三
2009年的冬天,远在哈尔滨伯父病逝,二柱子和哥大柱一块前往奔丧,十来天之后回来了,二柱子领回来一个看似三十岁不到的漂亮女人,二柱向秀云介绍:
“这是我伯父的小女儿,王晓燕,一时不能适应父亲的离开,到老家换换环境。”接着指向秀云,向晓燕介绍:
“这是你嫂子,比你还小一岁,但是她是你哥的媳妇,你得叫嫂子。”
“那当然,嫂子好。”晓燕甜美的声音有些娇滴滴。
“妹子,多呆些时日吧,现在条件好了,吃住都很宽裕。”
“谢谢嫂子,不要腻烦了我呀。”
“哪里话,你大老远来了,不嫌弃我们农村我们就知足了。”
可能与大柱子年龄差距大,再加上大柱子媳妇是个窝囊人,不讲卫生,叔叔、婶子年龄大了,也不会做像样的饭菜,王晓燕总是呆在二柱家里,暖和、干净、饭菜可口,这样一住就是个把月。
二柱子早上批发蔬菜,上午到集市上零售,晓燕在家闷,跟着柱子去集市,虽然是农村集市,但晓燕总会看到喜欢的东西,所以少不了买这买那,时间长了,秀云心里有了意见,但是表面没有表露出来。
晓燕是城市长大的女孩子,至今未嫁,是个大龄女。喜欢二柱哥那种善良憨厚,所以总是和二柱泡在一起,聊天、撒娇、嬉闹。二柱觉得能给妹子带来好心情,凭她任性去吧。城市人大方,燕子喜欢挽着二柱的胳膊,亲密地依偎,让秀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二柱子则觉得自己的叔伯妹子,血管里流着一样的血,那算得了什么。
晓燕不懂得和嫂子沟通,毕竟在人家家里吃喝,寄人篱下,处理好关系是必要的。也不喜欢领着侄女玩耍,买些零食给娃儿,而是自己大把大把地吃东西。小侄女贪婪地注视着她,这一切都被秀云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一天中午饭后秀云领着孩子到邻居家串门,二柱子和晓燕从集市上回来,扒拉了几口温在灶上的饭菜,躺倒床上便睡着了。晓燕也累了,给二哥盖上被褥,自己也合衣躺下,只是把被褥的一个角盖在肚子上,累乏了,瞬间睡着了。
秀云回到家里,目睹了俩人盒盖一条被子,恼羞成怒,雨点般地击打二柱子。从睡眠中被打醒的二柱子见到秀云这般怒不可遏,疯狂打他,大脑一热,一脚把秀云踹下床去。只听一声尖叫,秀云头磕在大理石茶几角上,瞬间血流如注。二柱子知道惹祸了,撕了一条卫生纸,帮秀云止血,被秀云使劲推开,一边骂着,一边跑了出去。
“你们俩都钻到一个被窝了,管我干啥,去和那狐狸精一块过去吧。”
直到此时,二柱子才明白了秀云那疯魔般地样子是怎么回事,晓燕没想到嫂子这般小心眼,委屈地嚎啕大哭,这可把个二柱子闹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把头低到裤裆里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四
晓燕啼哭着收拾东西,准备立马离开这个被误会的地方,委屈的泪水泉涌般的流出。
“燕,快过年了,还是过了这个年吧。”二柱在拦阻。
“不了,给你添麻烦了,哥,对不起。”晓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固执地说着。
“给哥个面子,你这样走了我怎么交代你叔叔、婶婶呀。”
“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想不到嫂子这样误解我,难道她就不能换位思考,理解我的亲情吗?”燕子哭声又开始渐高。
“回来我给她解释,她是爱我,容忍不了别的女人对我一点点亲近的表示。”
“我是外人吗,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就是抱在一起也是亲情啊。”晓燕说着,收拾停当,拉着皮箱径直往门外走。
“你嫂子太过分了,这样混球,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二柱拦阻不了,无奈地跟在晓燕的后面为她送行,想到妹子刚刚丧父之痛,还要被这般误解,眼一酸,泪水流下来,哽咽着说:
“哥窝囊啊,被一个女人整得这样惨。”
恰好一辆公交车在旁边停下来,晓燕回过头来,扑在二柱子怀里,兄妹俩相拥而泣,一时间没了语言,直到公交司机喊叫,才回过神来。
“走不走啊,这样难离难别,不如一块坐车走吧。”
“不了,谢谢你,司机同志。”二柱子说着,帮晓燕把行李放在公交车下面的行李舱里。扶着燕子上了车,兄妹俩挥泪而别,感动了车厢里每位乘客,一位小姑娘触景生情,在偷着擦拭眼里的泪水。
柱子的心情极差,觉得非常对不住自己的妹妹,让她忍受这样冤屈而离开,况且妹子未嫁,还是个姑娘,这样是侮辱她。想到这里,心中燃起无限怒火,愤然朝家里走去。
秀云到卫生所处理好伤口,在额头贴了个大补丁,一路之上,碰见的人都在关心的问一个问题:
“怎么搞的,碰了这么大个口子,快回家让柱子心疼心疼吧。”
秀云闭口不语,她哪里敢说是柱子所为,如今遭了这么大的罪,还不能告诉别人,心里那个窝火,真想把柱子撕个稀巴烂。
俩人都在愤怒中,柱子回到家里刚想发作,看到秀云额头上那个补丁,把火气暂时压下。可是秀云见了柱子,像一头发疯了的母牛,拿着鸡毛掸子追打,嘴里不停的骂着:
“你还回家干吗,带着那个骚狐狸精过日子去吧。”
“你听我解释呀,你冤枉咱妹子啦,根本不是想象的那样。”二柱子一边躲闪,一边辩解着。
“我想象成啥样子了,你们都睡在一个被窝了,我还要想象。”
“你个混蛋娘们,真是坏了良心,这样侮辱我们兄妹。”二柱子开始火气燃升。
“你们兄妹通奸,才是坏了良心,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你们竟然干出这样的龌龊之事。”秀云变成了狂怒的母牛,开始更加凶残地伤人。
怒不可遏的二柱子火冒三丈,不顾秀云的击打,像一头发疯似的狮子,扑向秀云,一阵拳打脚踢,秀云那里是二柱子的对手,瘫软在地上,嘤嘤地哭泣,额头上的血又泉涌而出。
周围已经围观许多人,看到二柱子这样残忍地对待老婆,愤愤地骂个不停:
“好歹为你生了孩子,这样殴打,真是冷血,出门该撞死。”
说着,几个年轻妇女抬着秀云去了卫生所。
五
二柱子回到屋里,拉上被子,蒙头大哭,哭累了,睡着了。醒来一想到发生的事,觉得不冷静,错上加错,如今两口子成了仇人,想着又开始哭泣。尤其在深夜,一个男人的哭泣更显的悲凉,那种绝望,似乎在祈求上苍帮帮他。哭累了,又睡着了。这样周而复始,三天三夜,一个壮汉子,不吃不喝,一直躺在床上。
想明白了的二柱子下得床来,像是大病一场,两眼深陷、身体消瘦下来,满脸胡茬、面黄肌瘦、走路蹒跚。他想找秀云解释个明白,可秀云就是不给他机会,自己和孩子反锁在另一个房间不肯出来。
二柱做好饭菜,在房门呼唤母女,里面只听见电视的声音,不见有人开门。二柱心想,都冷静冷静也好,后悔自己下手太重,打的秀云太厉害了,想着想着,想撞上南墙的想法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