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去看鸟巢。在郊外的旷野。
　　 离城区很远的乡间。一条干净狭窄的柏油公路。到处是树，公路两侧，田野里。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滴在树上。球般的鸟巢，高高地挂在树冠深处，稳稳地，像个蜷缩在那里的刺猬。
　　 车一路行走，树们匆匆地倒退。小小的鸟巢一个个掠进我的眼里，闪了一下，退去。车子越往南，树越多，鸟巢也多。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鸟巢。却见，一只鸟儿从树上飞出来。它是从巢里钻出来的么？那么大的一只鸟，灰灰的，扑棱着翅膀。我分明听到它翻动翅膀的啪嗒啪嗒声。那是鸟儿的妈妈么？傍晚飞出舒适的巢，为它的孩子们觅食？
　　 再也看不见一只鸟。唯有鸟巢静静地沐浴在日光里。
　　 这是一条寂静乡间小路。与京开高速几乎平行，隔田相望的柏油公路。为躲避高速飞驶的车流，拥堵不堪的路面，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小路出行。
　　 误入桃源深处。一见钟情。初见的喜。
　　 去年九月，秋季，太阳的炙热还未散去。相识，痴爱。
　　 那是逃离喧嚣，远离川流不息车辆行驶的公路。不宽阔，两辆车子刚好错过。我没有见过这么安静，干净，美丽的柏油马路。公路两边整齐种植一棵棵树。葱郁繁茂。叶子相握，自然搭成绿色隧道，幽深静谧。“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车子钻进绿里，我突然想起舒婷《致橡树》的诗句。不过，那不是橡树。是柳，北方常见耐旱的柳。
　　 秋去，冬来。茂盛的枝叶，叶子一片片钻进泥土。一排排的枯枝，整齐排在两边，如风韵犹存的少妇，优雅至极。
　　 爱上枯枝。枯枝，不萧瑟。
　　 春，绿如烟；夏，树墨绿。蓝天下，干枯的枝，独有清寂之美。那日，却见鸟巢，端居在冰冷的树枝上。如老者，安详。那是鸟儿的家。它们选择合适的枝，树上树下奔波，用娇嫩的喙，衔几百次，编织而成。
　　 从此，即使京开公路一路畅通，我还是一如既往与它相见。为了那成片的树么？对。不！也为了鸟巢。
　　 郊外的树，最多。公路两边有树，整整齐齐。田野有树，一片片，横着竖着斜着。规则，似有似无。瘦高的干，嶙峋的枝。树是高山，田野为平原。高低起伏错落成景致。随处可见，美丽如画的风景。
　　 特别是阳光上好的冬景。
　　 下午三点多出行，太阳光芒四射，大，亮。阳光喷洒，穿越树枝，反射到玻璃窗里。晃了眼。时间渐行渐远，天色渐暗，蹿出红日。我在车里，日光在外，追着车子奔跑。红日在一杆杆枯枝间，欢快跳跃。瞬间，夕阳染红天空，也染红成片树梢。余晖，一滴一滴掉落。冰凉苍白的树枝，瞬间染上红晕，远看，成排的小树林，宛若燃烧的火焰。
　　 田野极美。美在枯枝，红日。
　　 车子沿公路行驶，红太阳挂在树梢上。苗条俊美的树，被涂了红，像出嫁着红衣的女子，披着红盖头。
　　 乡间晚照。
　　 又见鸟巢，在田野间，挺拔俏丽的树上。像个小灯笼，躲在枝头。
　　 接二连三出现。一个个，一球球，玲珑精致。欣喜至极。
　　 鸟巢寻美而来，寻静而来，寻清新空气而来，寻树而来？为何，在这没有霓虹闪烁的乡野，到处是鸟巢呢？
　　 城市，极少见到鸟巢。
　　 田野安静。
　　 黄色枯干的玉米秸，或一根根挺立于田野里，或一堆堆捆绑矗立。
　　 蔬菜大棚，一排紧挨一排。
　　 还有那成片的树。果树？叫不出名的树。
　　 低矮的树，绛紫色。冬日里，一抹亮色。它们伸展枝条，像梅花的枝。弯曲，自然伸展。
　　 那高高的树，顶尖，像极时尚男孩子头顶金黄的发。
　　 有落叶躺在土地上。
　　 牧羊人赶着几十只羊，在公路旁缓慢行走。田野里偶见羊群。天上的白云坠落在地上，你摸得到白云流动。
　　 冬天不寂寞。地上羊群闲散，树上鸟巢高居。旷野里处处是不息的生命。还有生命隐匿土壤孕育。等待春天。冬来，春天不会远。春来，又有鸟儿飞出巢，唱一曲欢歌。
　　 鸟栖息田野，一棵棵树上。喜静。它们安于旷野，枝上，安于内心寂静里。如我，厌倦尘世喧嚣纷杂，独喜静处。
　　 我停下车子，走进田野，走进静谧，仰望鸟巢。
　　 轻轻拍打树干，那鸟巢，稳稳栖居树枝上，一动不动。巧喙编织的巢，大自然的杰作，煞是好看。并不密实，阳光射进来，依稀可见缝隙。
　　 途中，偶有村落。或临街，或于田野深处。
　　 门前，朴实农民门口交谈。有黄色玉米堆积成山。不见农户家的树上，鸟儿栖居。
　　 鸟儿，隐者也。淡泊宁静。
　　 在旷野，在风萧萧的夜，在白雪皑皑的冬，鸟巢睡在寒风中，睡在凄凉的星夜下，睡在苦雨里。在无限孤单中，岿然不动，汇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