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散文】黑龙江的冬天
黑龙江的冬天是漫长的,当地民谚说“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霜降一到,凛冽的北风就光临了黑龙江的大地,整个黑龙江的地域一片荒凉萧索,河床、江畔、湖泊、草原,山岗、湿地、森林,工厂、村庄、道路,都已经在冰天冻地之中了。候鸟们早已飞回南方,只有麻雀在农家的屋檐下避风,山鹰在树林上空低低的盘旋,觅食。风刮到人的脸上,就像理发店里的刀子在为你修面,凉刷刷的。这时候中原大地,我的故乡苏北只是深秋,黑龙江已经进入冬天了。
大兴安岭、黑河(瑷珲)、伊春地区,在10月1日就开始供暖,一直到第二年的5月1日结束,有7个月在冬天度过;齐齐哈尔及其以南的松花江、牡丹江、鹤岗、鸡西、双鸭山等地区,供暖期是6个月(10月15日到第二年的4月15日),这就是说,黑龙江的冬天至少有半年时间。
40多年以前,气温比现在低许多,那时候的人们冬天取暖是很艰难的,农民们一般不买煤炭(那时候煤炭由国家统一供应,只供应给城里的居民),因为当时的农村经济条件不好,绝大多数农民也买不起煤炭。农民都是用柴草烧火取暖,林区取暖烧的是木头。家家户户的居室里都有一个火炉子,有的火炉子直接与火炕相连接,烧火的时候烟火从炕洞里通过,一举两得,火炕也烧得很热。火炉子散发出来的热量散在室内的空气里,屋里暖烘烘的,不需要穿棉衣。也有的火炉子不直接通炕,另外按上用薄铁皮卷成的烟筒(叫炉筒子)把烧火的浓烟排到室外,炉筒子一般都有5、6米长,是由5、6节(每节一米长)衔接而成的,这种火炉子散发的热量快,温度高,点上炉子烧起来,不到半小时,屋里就会像夏天一样温暖,甚至连单衣服也穿不住,即使是在三九天,外面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屋里却是温暖如春,摆在室内的花草像夏天一样生长开放,室内外简直是两个天地。工厂、学校、机关、商店都装有暖气,在室内工作的人以及顾客,无论是在多么寒冷的冬天,都不需要穿棉衣的。上班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外衣脱掉,穿单衣或绒衣开始工作,非常舒适。
这时常会让我想起我故乡的冬天,因为这样的室内温度反倒比我的故乡苏北以及长江流域的冬天要好得多。那里冬天不取暖,门窗都敞开着,室内的温度和室外一样,甚至比室外还要冷一些,因为室内没有阳光,人们只靠阳光取暖。那里的老人小孩,冬天都穿着很厚的棉衣,到室外去晒太阳取暖,即使那样,有时候还冻得哆哆嗦嗦,两只手相互插在袖筒里,而且往往还会出现手脚的冻疮,在黑龙江哪有这样的现象哟。我在黑龙江已经40年,青春年华都奉献在这块土地上,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反倒回故乡不习惯了。40年中,我曾四次回故乡,虽然有一种难舍难离的恋乡情感,但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都感到生活环境的不适应,夏天热得抓耳挠腮,冬天冷得不知所措,所以,四次回乡都是恋恋不舍的匆匆而回。
冬天的黑龙江,江河湖泊都在严峻的冰天雪地之中,黑龙江、乌苏里江、松花江、牡丹江、嫩江,兴凯湖、镜泊湖以及五大连池等诸多水域,都是“冰冻三尺”了,最冷的时候冰层能达到将近2米厚,载重几十吨的大汽车满载着货物可以在冰面上行驶,冰城哈尔滨便成了冰雪旅游的圣地,全国各地以及海内外各国的游客这时候便纷杳踏至,欣赏美妙的冰雕奇景,体验高山滑雪的乐趣,松花江太阳岛的冬季景观以及神奇的美丽和魅力,亚布力等诸多滑雪场的奇特景观,让数以万计的八方来客流连忘返。
黑龙江的的冬天,江河湖泊以及渔场的打鱼人,打渔的场面也别具一番风味。
渔人们往往穿着不挂面的老羊皮袄,头上戴着长毛狗皮帽子,手上戴着厚厚的大手闷子,用冰镩(一种特殊的凿冰工具)在冰面上一字排开凿出十几个、几十个冰窟窿,从一端把渔网下到厚厚的冰层下面的水里,沿着一字排开的冰窟窿把渔网牵引展开到末端,然后通过声音的震动或者光亮的作用,使鱼儿在冰下受到惊扰而进入网中,最后从一端的大冰窟窿里开始起网,那从网里拽出来的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冰面上活蹦乱跳,煞是喜人。要是在暖暖的屋里的火炉子上放上火锅,炖一条新打上来的大鲤鱼,温上一壶烧酒,那鱼锅里的香味和酒的芳香混合在一起飘逸满屋,就是不吃,你都会感到饱满的幸福!最近吉林省的查干湖进入捕鱼期,网上那捕鱼的场面又让我想起了黑龙江40年前冬捕的场景。
东北三省的冬天都是非常注意保暖的,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大都市的商场里取暖更为完善,商店、大宾馆的大门口都安装热风设备,你只要一进大门,就会有一阵阵热风扑脸。火车,汽车里都装有暖气,无论你在外面多么寒冷,只要你上了汽车或火车,暖流立刻就冲散了你身上的凉气,让你温暖起来。进入山海关内的列车,一过山海关,暖气就渐渐的减弱了,过了济南就基本不再送暖了。从关内几个省市发往东北的列车,也是进入山海关之前就开始送暖,等过了山海关,列车车厢里已经是热气腾腾,温暖宜人了。东北人的家乡观念、乡情意识也是很重的,我突然想起了20多年前的一次反向的旅程。1994年我从南京返回黑龙江,从杭州发往齐齐哈尔的快车到达南京以后,车上已经基本满员,站台上要上车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齐齐哈尔车辆段的列车员站立在车门口拒绝旅客上车。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列车员喊了一句地地道道的黑龙江地方话:“我到齐齐哈尔”!那位列车员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从高处弯下腰,伸出有力的手臂拉住我的手,把我从人群中拉到了列车上,弄得其他旅客目瞪口呆。唉!也许我这个南方人真的变成了东北人,要不然怎么有这样的特殊的待遇呢!
30多年前黑龙江的雪是很大的,那时候如果连续几天的暴风雪,山川、大地、草原、村庄都沉浸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森林里的山坳里大雪最深的能达到2米多深,公路上常常因大雪覆盖而导致交通中断。有时候,一夜的大雪被大风刮到村庄里,旋落在背风的地方,低矮的房屋都被大雪封住,只剩下屋顶露在外面,屋里的人早晨起来无法开门出去,只好等外面的人帮助把门打开才能出来,这种景象我就亲眼目睹过。鸟兽无处觅食,冻死饿死在雪地上时有可见。
黑龙江的雪和我故乡的雪是不一样的。我记得,故乡下的雪是软软绵绵的像棉花团,下雪以后,人走在雪地上也是软软的感觉,而且太阳一出来,再大的雪也用不上几天就融化了。黑龙江的雪却不同,它是硬硬的细粉。鲁迅先生在北京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描写北方的雪的散文,在他的笔下,北方的雪“如粉如沙”,我在故乡十几岁的时候就读鲁迅的这篇文章,对其中的“如粉如沙”就是不太理解,到黑龙江以后,我才彻底信服先生用语的准确性。黑龙江的雪不仅仅是硬硬的,由于天气寒冷,从秋天开始下的雪一冬天都不融化,响晴的天气,阳光灿烂,那白茫茫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发出刺眼冷冽的光芒,为了保护眼睛,我在这种天气里上下班总要戴上墨镜的。人和车辆在雪地上行走,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才开始融化,我在《黑龙江的春天》一文所说的“春分地皮干”,也就是说到了春分的时候地面的雪才能化尽。不过这些年来生态环境不断遭到破坏,那样的大雪已经成为历史,现在很少再见到很大的雪了,亚布力等许多滑雪场现在的滑雪场地大多都是人工造雪了。
虽然黑龙江的冬天十分寒冷,但是冬天基本上是不刮风的,就是静静的、干干的、凛冽的冷。阳光灿烂的日子,你如果在野外行走或作业,你呼出的气息回旋在你的脸庞周围立刻就会结成冰霜,你的眉毛和前额的头发上,老年人的胡须上,都会挂上一层雪白的霜露,就像西方圣诞节里的圣诞老人。戴上两层棉口罩,外面的一层就会冻成一层硬硬的壳。40多年前,农民们在摄氏-30多度的严寒里打场,下身穿着6、7斤重的大棉裤,上身的厚棉袄里边还要穿一件棉坎肩,头上戴一顶大大的狗皮帽子,长长的狗毛在头顶上忽扇忽扇的晃动,身上出的汗冰凉的干在棉袄棉裤的内壳里,眉毛、前额上帽子里露出来的头发都结满冰霜,那种滋味是非得经历过而无法体会的。我在40年前就参加过这样的劳动。不过现在的农民也不再受这种劳苦了,因为机械化代替了艰苦的人工劳作,不到立冬,所有的庄稼都收拾完毕了。过去的大厚棉裤,老羊皮袄已经成了陈列在仓库里的纪念品,无人稀罕了。
冬天如果有雾,那则是壮美的奇幻景观,杨柳的枝条上都挂着霜雪,一望无际的茫茫世界里,雪白雪白树的枝条的静静地在空中展示着美妙的姿态,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雾凇。这时候,你拿起相机,在雾凇下留个影,你就会永远的徜徉在着大自然创造的奇妙的冰雪世界里。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冬天到黑龙江来,品一品民族风味十足的牛、羊、狗肉火锅,尝尝冬天吃冰糕的滋味,那香甜的冰糖葫芦咬一口松软酥脆,坐上狗爬犁在冰面上奔驰,再到雾凇下留个影,你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最后,还请你欣赏你熟悉的歌吧:
我爱你——
塞北的雪,
飘飘洒洒满山遍野。
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
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
你是春雨的亲姐妹,
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
春天的使节……
冰的精灵 雾凇
以难得一见的姿态
点缀这单调的冬
银装素裹 玉树临风
在冰霜雪雾之间
巧妙地纵横
用低调的冷酷
张扬着热情
飞霜滑落 剔透苍穹
经过一整夜思考
黎明前终于把格式确定
雾凇 淡薄了谁的梦
于日出前悄然归隐
轮回生命的初衷
被忽略了的美丽
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知道不知道
你来的路上 我已经在等
善解人意
集结漫天迷雾
美丽的心情
将爱慢慢地归拢
深情抚慰
泽被冬眠的生灵
寰宇苍茫 澄澈空明
孑然伫立幻境中
享受天降祥瑞 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