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十二锦帛(诗歌)
◎一月
最后一片雪花,喜欢住到一棵树上
呼吸树枝的体香。夜的目光越来越轻
比母亲的怀抱还要柔软,窗内的灯光走出来
去雪地里捡几枝麻雀的脚印,燃一堆火
母亲忙碌着,为春天的衣裳
绣上微漾的水纹。再给我几分钟
用我冰凉的小手,为父亲的烟斗,擦亮那根火柴
◎二月
二月是一间房子,门开着
忽略了二月春风的锋利,杏花留下一些细碎的忧伤
从半截诗册里斜出来,阳光还很薄
那香裹上来,唇上的小曲便有了凉意
举起的酒杯,盛不下风的清寂
草坡上,正有几缕风儿数星星
穿过一条窄长的小巷,门里面,坐着婆婆,正在纺线
◎三月
三月的风筝,就像疯丫头
扯了柳枝的绿,扯了油菜花的黄
吮着粉嫩的指,吐露无邪的香
她伙同桃花,就把春天烧着了一半
那一刻,我的家门口
有一个穿红袄的小男孩,正把春天的太阳
揉进泥土,玩泥巴手枪
◎四月
四月晴窗。活着就像花儿一样
安静,吐香。衣裙洁净,站在这个季节的街口
挺直了腰身。四月,那个拉琴的少年
他为我淋了一场梨花雨
四月,梨花在窗外喊我的名字
他不看梨花,只看我
◎五月
麦子,幻想着一坡青青的绸缎
铺在月亮的身后,拥有草色的质感,一起淋雨
一起向往那个洒满童话的打麦场
一场雨之后,所有的心事,翠翠的,绿绿的,野野的
母亲端着一筐晨雾,覆盖小村的鸟鸣
我牵着最小的妹妹,把所有的露珠都踩碎了
然后,坐在草坡上,看一树槐花,晒它繁碎的白
◎六月
整个上午,我一直在写
写到故乡,就闻见母亲做的地锅饭
写到小村,村后的小河,就涨水了
写到朴实的乡邻,桂花婶子的笑容就开出了菊花
树林里蝉鸣,顽童手里把玩弹弓
小村的黄昏,就被炊烟呛了
六月,被几声狗叫,赶出打麦场
◎七月
想念,一点就着
那是草莓,葡萄,芒果的甜
那是棉花,柳絮,云朵的柔软
琴声会开花哟,手心里全是汗津津的羞涩
七月煮葵又煮豆,召集花生,山药,新疆小灰枣
烟火在七月,甜而蜜着
奶奶的大蒲扇,扇着七月火热的情
◎八月
去廊檐的怀里,取出八月
有细草缠绕的小蘑菇,撑着干净的时间
瓦片上滑过鸟雀,炊烟,希望就种下了
一首小诗跟着一片落叶,翻飞,打滚,遮住小村黑亮的眸
假如是这样,母亲也不会生气
去河边捣衣,顺便涮涮袖口的烟色
八月的小镇,就有了迷人的光线
◎九月
很有气质,很干净,很拘谨,很低调
小草一样的笑容,那个你,腕间开着菊香
时光走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喜欢像青草一样的活着
看秋天的果子,被小鸟围攻,雀跃,落叶一样平静
这样都不算最美好的,你的童年和一匹马站在一起
熟透的月,浮上水面,滚圆滚圆的,像极了奶奶手中的月饼
一些疼,从草丛里抬起头,张望
◎十月
十月,就要回家乡了
我想把自己变小一些,更小一些
小到可以住进花朵或豆荚,可以住进蒲公英的小伞
抱着露珠,走进你温软的怀中
在梦里,我变小的身子,婴孩儿一般
故意跌进你怀里,肆意的笑,或者哭泣
◎十一月
转身,或等待
都是美丽的心情在支配,一场雪事
明明是温暖的。织衣的,煮饭的,写字的,笑着,哭着的
都是我,流光中的我。
哥哥,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小妹妹,你的丝带松开了
独角戏里,搬来一把椅子,陪着啜泣,陪你破涕
后来,你去了那个有梅花盛开的地方
我就走你过的路,唱你唱过的歌,写着,你经历过的故事
…… ……
明明是爱的,却负了这一章酸甜的情诗
◎十二月
给你写信,要用白雪作笺,蓝天为框
那只邮箱是红色的,像跳动的梅朵
偶尔也写一写这里的小风,三月的青草
喊出梅花的名字,却不写触到的凉
季节一步一步的走,那个笃信玫瑰谎言的女孩子,不再做梦
她开始回到自己心中,搭建自己的小院子
不种玫瑰,只种豆角,莴苣,小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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