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短文学】土地(散文)
土地是庄稼人的生命,是一汪流之不尽的源泉。土地,用她强大无比的宽阔,孕育着一代一代的庄稼人。生命是灵,土地是魂。
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这片土地,一辈子,都恋着这把热土,用我的灵耕耘着你的魂。于是,我的灵里,融合了你的魂。于是,一辈一辈,笑靥如花。其实,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耸立的山峰,那潺潺的流水,那如诗如画的江南,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大山说,他向往草原的翠色欲流;流水说,他向往平原的一马平川;草原说,他向往香山的枫叶如火;小桥说,他向往花香怒放的田野……可是,你说,我就守着家。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的家乡,无山无水。但只要有脚下的这方土地,庄稼人就不会饿着,也不会寂寞。
没有水,但满地的庄稼需要灌溉,那是庄稼人的希望,怎能荒废?一眼眼深井响应着好的政策,冒出清泉,带来甘露。
好静的夜,好冷的天,冬灌开始了。
饥渴的黄土,干枯的麦苗,贪婪地吮吸着。井水渗进土地里,雨水洒在土地上,汗水滴在田野里,属于我们自己的水,一滴一滴,却万古不息。这来自地下的水,来自天上的水,来自血肉之躯的水,是我们和我们的土地,用自己的鲜血,滋润着蓝天,描绘着明天。
月光下,忙碌的身影,孤独的一把铁锨,划开一道道沟,饮水思源,泉眼无声。冷啊,在松软的地里蹦蹦,跳跳,要不,再吼几句秦腔,刺破寒夜,在旷野上直冲云霄。
刺眼的亮光,带来一辆叫嚣的怪物。浇地来还开着车啊,满腹的愤愤不平。
哎——完了么?
快了。
冷么?车里暖和暖和呗。
还行,活动着呢,一点不冷。
简单的对白,有意无意,传承的是情义,是乡音乡情,满腹的忿然,瞬间荡然无存。
等你浇完,天就亮了。这该死的水,淌得好慢。
我浇个地,送走了月亮,迎来了太阳。
呵呵,你在作诗啊。
呵呵,这就是诗啊,那我能作一箩筐呢。
信手拈来皆是情,一草一物皆是诗。也许,这就是庄稼人的情怀,这就是土地的歌唱。
抽不完的水,日夜不息,在这冬日的田野里,你方唱罢我登场。田野里,日夜都有陪着庄稼的庄稼人。冰封了大地。封不住希望,封不住庄稼人火热的心。庄稼和井水奏响了优美的旋律,所以,我便不寂寞,把寒冬的刺骨挣扎成满怀的热情。
开春,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绿了,荠荠菜也长出来了。勤劳的蚂蚁倾巢而出,有你,有我,也有他。土生土长的荠荠菜是庄稼人饭锅里的美味佳肴,可以洗净了下在锅里,漂浮在又白又长的面条上,诱人胃,诱人肠。或者,拌上面粉,搭在净板上蒸一二十分钟,就着稀饭,会在肚子里温暖一天,甜一辈子。不止是荠荠菜,紧接着的,细如发丝的头发菜,长着厚实而肥硕,指甲盖大小叶子的酸酸菜,白蒿,艾草,打碗花等,争相而来,乱了庄稼乱了眼。锄不完的野草,松不完的土,赏不完的风光,使不完的劲,耗不完的力气,吃不完的野菜香。
等着,盼着,麦子在一天天的拔高,出穗了,在初夏的徐风里开始杨花。田野里漂浮着一股悠悠的芬芳,如酒如蜜。
很快的,收割机的轰鸣扬起了漫天的云雾,收获的季节,滴滴汗水粒粒家乡土,落在脸上,落在心上。伸出粗了黑了的手,揩一把脸,抚一下胸,好舒服啊!仰头望一眼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好干净啊,狗日的天,热死人!
哦,秋就这么来了么?麦田瞬间让玉米抢占了位置。我的土地呵,总是这样,不息地生长,不息地劳作。玉米呵,快点长,给我生出小宝宝,让我搂在怀里。看啊,我的胸怀是这么宽广,不论你长多大,不论你有多少。
渠岸地头,沟沟坎坎,那一片一片艳丽的金黄,是谁涂抹?哦,那是田野的花园,是鸟儿不甘寂寞,也学着庄稼人,耕耘出的烂漫,放飞的梦想。
雪来了,翩然而降,天和地一起舞蹈。
大爷穿着儿子寄回来的鸭绒棉袄,站在门口,望着雪,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流出的油糊了手。
大爷,馒头好白啊,还夹着肉呵。
呵呵,你看这雪,明年,我还要枕着馒头睡呢。
看把你美死了!给你找个老伴,你抱着睡多好。
我有空调,有鸭绒棉袄,再冷的天都不怕,只要这雪给咱下美了就好。
你穿着鸭绒棉袄,坐在空调里,小心感冒。
你个二娃子,就不说点好的。感冒就感冒,我有合疗,气死你。
你老汉就嘚瑟吧,我回去坐热炕去。
雪来了,年近了,冬深了,春便不远了。
走了一年的路,土地盖上了雪白的被子,睡了。
走了一年的土地,抱着属于她的庄稼,醉了。
在一年一年的收获里,土地还是依然年轻,庄稼依然苍翠,但庄稼人,在一天天变老。不,不是老了,只是在黧黑的脸庞上,绣出了一朵花,去迎接每一个灿烂的晨曦。
一季一季我的庄稼,在我的土地上轮回,滋养了爷爷奶奶,滋养着爸爸妈妈,滋养我们的子子孙孙。
一年一年,累白了华发,累弯了腰,累不了情,累不了心。
文/哪里天涯
20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