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一次我的成功在于鞋在手。鞋在手，知道吗？”我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对躺在身旁的老公说。他原本僵硬的脸上也跟着活泛起来，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在灯光下，乌溜溜的黑眼珠尤其动人，这让我感到非常释然。
　　 我知道，从昨天到今天老公一直在生我的气。
　　 长久以来，我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里宅着，靠老公养活，不得不看着他的脸色夹着尾巴做人。不管什么情况下，只要他一抽脸，我这个秉性虎虎的女人胆儿立一下子就丢得没影儿了。泡在老公的唾沫星子里目睹他那张黑而生硬的脸和剑锋一样逼人的眼神，经过十几年的磨砺，我终于总结出一些经验，一切处理得当，近半年来很少看到他僵硬的脸庞。然而从昨天起，他一走进房间，就对坐在电脑前面的我低吼：“瞧，你干的好事！”我知道他说的是那只老鼠。
　　 他说“老鼠是你请进来的！”
　　 “冤枉啊，我怎么会这样做？是它自己跑进来的呀！”我的语气里多半是哀求。
　　 前天和昨天晚上我们都没睡好，每次关灯，有只老鼠就把我们装苹果的袋子啃得“嚓嚓”作响，吵得我们不得安宁。我们睡一会儿就起来跟它战斗一会儿。真是气死人了，这该死的玩意儿，那么小，就枣儿那么大，跑得却像带了电一样快。一次次看着它从我们脚边或者手边溜过，一阵惊心动魄地动作，最终却都失败收场。老公为此非常生气，他说：“你一天守在家里是干啥吃的？门儿都看不好！”我说：“我不是猫啊！”他目光直直地瞪着我，我的心立即一抽，然后毫无把握地说：“我保证，我一定想办法把它除掉！”然而天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多矛盾，我心里清楚我可不是铲除老鼠的料啊。然而为了不再被老公责备，我硬是鼓动自己假装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它那么小，好收拾得很！”
　　 然而可笑的是就在昨天下午，那只小东西在我写稿子的时候偷偷爬到我的腿上，我竟然被它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出气。我静静地看着它在我的腿上卧了一分钟多，然后慢悠悠地跑了一个来回，像人逛大街似的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当初我也想过伸手掐住它细小的尾巴或者一把抓住它，我想它太小，还不会咬人的，但是我怎敢动那毛茸茸的东西啊！在它的面前，那一刻，我懦弱地连抖一下也不敢抖，任它把我的腿面当作游玩的广场。后来细想实在可气，这可恶的小东西，把我好几只又红又大的苹果都啃了指头肚大的小窟窿，被老公低吼着一个个扔进垃圾袋。我直说可惜，他说：“活该！”又说：“住新屋七八年了，这东西还是首次见到！”
　　 是啊，我们的新屋水泥墙壁，地上铺着光滑洁白的地板砖，谁也不会料想这里会突然出现一只老鼠。可是它偏就来了，我恨。老公说：“不除掉它，将来就给你生一堆鼠孩在炕上。”
　　 哦，说到老鼠上炕，我真的怕了。虽说炕周围都砌着大块的地板砖，很光滑，老鼠爬不上去，但面对这种聪明绝顶的东西，指不定它那天就想办法上去了。不是吗？老鼠就是聪明绝顶。北方冬天都烧炕，炕一烧整个房间都暖烘烘，这小东西不知是那里出生的，跑进我房间来也是图这里暖和，还有味道鲜美的水果吃。它知道天气冷，人往往把水果存放在屋里而不在外面，免得冻坏。它比人想得周到得周到，美得美！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不敢想晚上人睡着的时候老鼠跑到人的被子上、身上、头上甚至脸上的情形。我想我必须除掉它了，我要下狠心！
　　 有几次从外边进来，我看见它在地板上慢悠悠地活动，我追过去，想用脚将它踩死，我觉得脚和脚上的鞋是这时是最好的工具，然而不幸的是我的腿有病，不太灵便，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它从我脚边溜过，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被这个小东西捉弄着，除掉它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就在刚才，我和老公刚刚脱掉衣服躺下之后，那只老鼠突然在苹果袋子那块响动开了，我们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朝地板上看。灯光很亮，它一点也不怕，还在地板上慢悠悠地溜达开了。一会儿门边，一会儿柜子脚上，一会儿苹果袋子周围，都不紧不慢的，比人在自己家里还气长。老公气忍无可忍了，要从揭开被子准备下去，我伸手拦住他说：“我来！”
　　 我赤着脚，蹑手蹑脚地下炕，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鞋拿在手上，心里狠狠地骂道：“别以为我脚不好就拿你没办法，我今天要用鞋底扇死你！”
　　 我缓慢地朝老鼠走去，它正好溜到苹果袋子后边，我用鞋底迅速在苹果袋子两侧敲击了几下，给它制造慌乱。我知道一慌乱它脑子里一些原有计划会被打乱，它将有一阵茫无目标地乱窜，我在这种时候正好下手。
　　 果然这一次，它一窜出苹果袋子后面，我一下猛击，就把它打倒了！我又连续扇了两下，因为怕它吐血弄脏我洁白的地板，这两次我下手比第一下轻多了。它毕竟小，经不住几下，就此毙命。我拿起另一只鞋子，当手套一样套在手上，夹着它的尸体到客厅外喊了一声小狗：“白丽，这里有个肉肉！”
　　 小狗白丽闻声，从对面婆婆的屋里奔出来，叼起小老鼠的尸体转身摇着尾巴走了。
　　 刚回到房间，老公在炕上揭起被子迎接我进被窝。我扔掉鞋子，迅速上炕。老公笑笑的，脸上满是赞赏。我有点傲了：“今日鞋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