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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水】高调(小说)


作者:阳夏 童生,673.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89发表时间:2015-01-09 10:27:47

戏台的位置选在高调家门前,开始高调爹嫌离家门口近,怕招贼,死缠活缠非要让村长发话挪挪,村长被磨急了,大手一挥,远撤了一百米。高调心里不满意,一直埋汰爹,为啥要挪那么远呢,离家近点不好吗,好不容易请场戏,你还事多。高调爹听了眼珠子一瞪,小兔崽子,你懂啥。
   高调有自己的想法,戏台离家近了,那些演员们到他家找这找那,他好给他们套近乎,甚至还可以与唱红脸的比一嗓子,更主要的是想近距离看看那些女演员没化妆前到底有多漂亮。爹一事多,他的想法全部打灭了,他心里恨爹,爹喊他去搬木料搭戏台,他的嘴噘得能栓一头驴。村长看看搭戏台的木料还没有送来,跑到村室对着话筒喊起来:各家各户注意了,马上就要搭戏台了,家里有男人的都不要憋在家里了,没男人的准备好檩条,长木棍,马上我派人下去收,大家听好,我这是第二次催了,没有第三次了,请各位自觉些。村长广播完没走出村室,高调已经扛着檩条一口气跑到了戏台前,脸憋得像鸡冠子一样。爹在后面骂着:傻种,干自己家的活像豆虫一样,干公家的活套不完的倔劲。一个妇女听到了,打趣道:那驴下崽还是驴,成了骡子了就坏菜了,围观的人一阵大笑。
   戏台由四根粗粗的檩条埋在三尺深的土里当了腿,然后用长木杆当横担,村长还嫌不结实,又吩咐加密,铺上木板,后面还做了两个梯子,一个将出,一个将进,木板刚铺好,村长说:高调上去翻几个筋头,试试结实吗。高调一连翻六个。村长满意地头如鸡叨米般:结实,结实。最后找几个胆肥的在戏台上方搭几根天棚,蒙上一大块军用帆布。戏台的雏形终于搭成了,剩余的装饰还要等戏班子来,戏班子那个大木箱子里装有绿缎子,红缎子,狗牙边的横幅,还有一张张画着各种影像的布景等装饰品。这些单等戏班子来了,才能挂上。这会,戏班子在别的村还没来呢,村长要大车接呢。村民们问啥时候来啊,村长说: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大伙乱说,戏班子没来,咱搭这么早戏台干嘛,等戏班子来了再搭也不晚啊。村长一听乱抱怨,蹭一下站在了戏台中间,双手一掐腰说:凡事要提前准备,落后了,要被动的,等人家来了,咱再搭戏台不就耽误事了吗,现在农闲时候,人家戏班子会与咱们一样清闲吗。大伙没听完就散了,这个说,等吧,那个说,值不当驴年马月呢。
   高调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搭戏台时那股高兴劲被村长的话一下子带到了空气里,空气是个蛋,村长的话也是蛋,不能信。信他的话大白天去跳寡妇家的墙头。娘喊高调弄把柴火,该做饭了,高调不理,他往磨盘上一坐,嘴鼓鼓的,看公鸡与母鸡压蛋呢,公鸡一跳,母鸡掉个屁股,公鸡落空了,咯吱吱地叫,母鸡掉过屁股又低头找食吃,公鸡又一跳,空了,气得公鸡直啄母鸡的头,母鸡委屈地跑了,公鸡扑打着翅膀去追,高调气恼了,跳下磨盘就踢公鸡,嘴里还嘟囔着:我叫你欺负人,我叫你欺负人。娘纳闷了,这孩子怎么跟鸡置气呢。她忙放下手里的柴火,摸摸高调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烧啊,怎么说胡话呢,你这孩子都十八了,有个正性好吗,你这样我看哪个闺女敢嫁你。高调嫌娘说话难听了,立刻反驳:不嫁拉倒,我还不想娶呢。娘忙摆摆手,这孩子,别给娘置气啊,娘做饭呢,没这闲功夫与你磨牙,娘知道你喜欢唱戏,想唱你跑到玉米地里唱吧。高调脸一红,我偏在家里唱。他扬起脖子对着飞到树上的几只鸡大声嚎起来:王朝马汉一声叫,原来是包相爷来到了……一嗓子下来,鸡翻个筋头落下来了,墙头上的土哗哗乱掉,发黄的树叶如仙女下凡一样在空中飘舞,猪羊在圈里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娘的耳根发痛发痒,忙说:祖爷啊,你别嚎了,震死娘了。看到娘的狼狈样,高调嘿嘿一笑,撅屁股跑了。
   戏班子在王村唱得正红火,上午场刚结束,下午场没开始,大闺女小媳妇抹抹嘴上的饭渣子就要搬板凳走,老太太不愿意了,说啥也要把锅洗了,把孩子打发上学走再去看戏,媳妇道:娘,咱村来个戏班子像过年一样,你老看多了,不稀罕了。说完,搬起板凳就要溜走,孩子在后面不愿意了:妈,妈,给我一块钱,老师让交考卷费呢。媳妇无奈,只好停下来。老太太笑了,吸溜一下嘴:子不孝,孙子报。媳妇不满意了,斜斜杏眼看看老太太:娘,俺真不孝顺吗?老太太嘴一抿:孝顺,孝顺,没说你不孝顺。媳妇不再搭理老太太噘着嘴走了。戏台边已经坐满了人,嚷嚷着说下午该唱(铡美案)了,都说演老包那个人嗓门洪亮,唱腔准。高调爬在戏台前直翻眼,他心里不服气,谁有我嗓门洪亮了,我喊他做爹。
   高调来到王村一上午了,他睁大眼睛瞅村长来催戏班子没有,眼睛都瞅痛了,也没看到村长的影子,最后坐在村口,望着一辆又一辆自行车经过,一直坐得发困,也没等到村长来。困也不敢睡,他怕村长在他睡的过程中来了,戏台上锣鼓敲得叮当直响,一会高亢的红脸黑脸,一会缠绵的青衣小旦。他不眼馋,他非要等村长来把戏班子催回去看个够。在这听戏,没人端茶送水的,俺才不稀罕呢,等到晌午,戏唱完了,他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他咽口吐沫,摸摸发瘪的肚子想回去。又一想,不能走,从村里跑到这几里路呢,来回折腾净赚腿痛。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撅屁股往村里走去。戏台边有个代销点,门口支了一个油条锅,欢快的火舌舔着锅底,油锅里的油条一会白嫩嫩的,一会变成金黄金黄的,冒出馋人的香味,老板边往外夹油条,边喊生意。高调摸摸肚子,又摸摸口袋,从裤袋开始慢慢摸,一直摸到上衣的小兜里,眼睛发亮了,娘啊,怎么还装两块钱呢,他掏出来,两块钱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他连忙摊开,用手使劲捋了一下,尽量捋平坦,这样交给老板才不显得小气。
   高调吃完油条,虽然不打饱嗝,总比饿着强,他又闻闻手上的香味,长出了一口气,得,香,真香,比娘炸的丸子香多了。他跑到一个坑边洗洗油手,水可真清啊,清得能看到水底的鸭蛋,他伸手想把鸭蛋捞出来,水深摸不到,就捧起水喝了几口,忽然想不能喝多,吃过油东西喝生水会拉肚子。他忍住了渴,放弃了鸭蛋,来到戏台前。戏台前已经坐满了人,他就趴在戏台前,王村的戏台搭得不高,这么大的村子,这么多人,还没俺村的戏台搭的高呢。他正心里笑话着王村的人懒,后台的锣鼓就铿锵地敲了起来。这声音悦耳,动听,舒服,爽。他一边享受着锣鼓声,一边望着戏台下大闺女小媳妇的笑脸,这一张张笑脸多么美啊,看着多么舒心啊,他忽然想起了村里的二丫,要是二丫能与他一起来多好啊,想起二丫,他感觉这些女人们不那么美了,怎么一个个像歪瓜裂枣啊,嗑瓜子的是个麻子脸,哄孩子的嘴太大,那个笑得前仆后仰的鼻子塌的像被牛踩了一下。
   戏终于开演了,他不再瞅村长来不来,这个老鹰屁,说话从来没准,与其在村头瞎等,不如在这里过把瘾呢。包拯一出现,他兴奋了,拍着戏台的木头跟锣鼓的节奏。旁边的人瞪他一眼,他不敢敲了,唱到精彩处,他又敲,那人又瞪他,他心想不理会你,在你们村里俺不理你。台上老包唱:王朝马汗一声禀,问皇姑因何事驾离深宫?那气势,嗓门,唱腔,身段,高调佩服的开始拍巴掌,身边的那个人忽然在他脊背打一巴掌,他猛然打个激灵,差点趴到地上,这下惹恼了高调,怒火由肚子升起,一下经过气管从喉管发出一句沉雷般是声音:哪个龟孙打我。这一声响起后,唱戏的,听戏的,敲鼓的,都耳门子发痛发痒,高调又一声骂起,人群炸了窝,四处奔逃,演员,乐师顺着戏台梯子四处逃窜,高调身边的人镇晕了,像瘪气的气球软绵绵倒在地上。高调看着人群狼狈的样子嘿嘿笑几声,撅屁股走了。
   戏班子没有等村长来接,在王村找辆大车,收拾行套就要走,王村的村长与群众是苦苦挽留,班主说:不能再唱了,这村有怪物,从小长这么大没见过嗓门这么大的,高音喇叭的音都遮住了,几个女演员浑身都颤抖。村长说;不是俺村的,村里几百口人谁家俺不知道,挨门数,压根就找不到这种人,值不当从那村过来的呢。群众也在议论:就是啊,真是个怪物,把俺吓得鞋子都跑掉了。说归说,戏班子是留不住了,本来说好的再唱一天,出现这样的事怎么也不能唱了。村长说加钱,班主说不是钱的问题,村长又说他多找些人围住戏场,陌生人不让进。班主说只有对不起了,我们真的要走。两人正缠磨间,高调跟在村长后面来了,班主一看到村长顿时喜出望外,忙吩咐演员们赶快收拾装车。村长很识相,掏出烟发了一圈,高调一直跟在村长后面,大气不敢出,他怕别人认出他,班主没给村长讲走的理由,只说怕你们村等急了,提前一天去。几个人正说着话,不知道谁眼尖,忽然指着高调喊,就是这个孩子昨天嚎的,这一嗓子出来,大伙的眼光齐刷刷射向高调,空气顿时凝固了,时间来了一个急刹车,一切活动的动作全部停止。高调吓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到万道利箭射向自己。他也预感到灾难即将来临,身体不由得筛糠般哆嗦起来。紧接着又一声大喊:打怪物啊!话音刚落,人头急切窜到村长与高调面前,霎时间围得水泄不通。村长纳闷了,这是干啥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回头看看高调,他蹲在地上浑身颤抖。村长又把目光转移到王村村长身上,忽然大喝一声;王老五,这是怎么了,我们与你们没啥仇气,这是咋了?王老五一把抓起了高调,如一只饿鹰的利爪抓到一只小兔子般,高调在空中直蹬腿,王老五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大力气,能把一个半大小伙拎起来。他对着村长大喊:你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村长一把掰开王老五的手,高调落到了地上,村长说:老五,这还是个孩子,他能怎么,能日天吗,如果他有得罪大家的地方尽管冲我来,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不能杀几十斤肉,能是怪物吗,俺村不大也不小,东头到西头也有几百口子人,谁家是啥人我不知道吗。下面村民说话了,他嗓门大,比雷声还大,能震死人。村长说啥也不信,最后村长双手一恰腰大声说:乡亲们,俺刘老七也是脸朝外的人,今天我打这个包票,这孩子绝对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人,也许大伙的眼睛看走眼了,如果是的话,咱们王村的孩子都可以吐俺一脸,我绝对不会红脸。村长这么一喊,大伙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有的说,俺感觉那个孩子比他高。也有的说,俺感觉那个孩子比他瘦。不管说啥,这场事结束了。大伙看留不住戏班子也各自散去了。演员们也在箭弩相持时收拾好了行套,装好了大车,只等班主一声“走”。班主迟疑了一阵子还是说走了。高调的魂魄也归了位,定定神,又跟到村长的屁股后面。路上,村长悄声说;高调,你这孩子又惹祸了是吧,你知道自己有这毛病,不会把持一下吗,不是为了村里人看戏,我懒得给你解围。
   戏班子来了,村里轰动了,男女老幼跑到戏场里看去了,人闹腾得鸡也不上树了,狗也不进家了,猪羊一心想窜出圈去看看戏场里的热闹。高调一进村,家也不回,一口气跑到村西头二丫家的墙头外,他先学了几声蛐蛐叫,停了一会,里面没回声,他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声音,他刚要发第三次信号,院里传来咳嗽声。他知道这是二丫的爹。二丫一定不在家,没准跑西北洼弄芦苇去了。高调决定去西北洼,此刻他一心想看到二丫,把戏班子来到村里的事告诉她。
   西北洼位于村西北地,洼是一个几十亩地的塘子,由于干旱,塘里的水不多了,芦苇倒是不少,风拂芦苇,芦苇摇曳整个秋的美景。粗犷的芦苇荡如同一个汉子,引来很多美丽的鸟儿,这些鸟儿把一年的动听歌声唱给了钟情汉子,汉子醉了,醉倒在风的怀抱里,听鸟儿唱婉转的歌,鸟儿醉了,醉倒在汉子的怀抱里,听二丫唱动听的歌。高调说二丫的嗓门像梨子一样脆甜,听一会,不渴不饿,心里冒出一股股热气,这股热气从心里发出慢慢窜到裤裆里,从裤裆里又窜到脸上,热气把脸烧得红红的,涨涨的。他怕二丫看到裤裆支起的帐篷,赶忙蹲下来,装着拔草。高调刚接近芦苇荡,就听到了二丫的歌声,他想吓唬一下二丫,他猫下腰,偷偷爬过去,二丫只顾弄芦苇棒棒,没注意到来人。高调爬到了二丫身边猛然站起,一把捧住了二丫的头,二丫一惊,嘴里冒出一声;哎呀,我的娘啊。高调不出声,不松手,二丫定定神高声骂起来;高调你个鳖孙,把俺吓死了,差点尿一裤子。高调看被二丫识破了,松开了手,笑嘻嘻转到二丫面前:我以为你多胆大呢,看把你吓得脸都白了。二丫伸出拳头想打高调;你可不能这样吓我了,人吓人,吓死人,把俺吓死了,没人给你唱歌了。高调连忙迎上二丫的拳头,随便她打,打在身上痒痒的,舒服极了。二丫以为高调会躲开,谁知他没躲,二丫一扑,正好扑在高调的怀里,鼓鼓的胸顶在高调的胸膛上,她脸色一红跑开了,这一顶,把高调顶得酥酥的麻麻的,他真想一把抱住二丫,又怕二丫骂他不要脸,他没动,傻傻地站在那里回味那软软的肉顶在自己胸前的感觉。良久,二丫说:你来干啥哩,你怎么知道俺在这里啊。高调说:俺来告诉你村里来戏班子了,又把他如何如何把戏班子弄来的,但是人家差点打他的事只字不提。二丫在一边听得咯咯直笑。二丫笑完说:咱走吧。高调说:走呗。高调背起二丫弄好的棒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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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高调》这篇小说用细腻准确的笔触刻画了处于青春萌动时期的高亮的现实生活,反映了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了解的渴望以及我们这个社会对于性教育的缺失。小说故事圆润,情节推进自然,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人物刻画细腻准确,特别是那些心理描写,贴切、生动、形象;构思巧妙,独具匠心,反映出社会生活的气息,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贴近生活、具有浓厚的烟火味;语言朴实、鲜活而又具有鲜明的地方色彩,描写精准,烘托出人物的典型性格;结构稳健,起承转合自然流畅。总之,这篇小说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鲜明的艺术性,这是一篇小说佳作,值得推荐!感谢作者赐稿,问好作者!【山水神韵编辑:九井居士】【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11003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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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九井居士        2015-01-09 10:30:39
  这是一篇精致的小说,故事情节、人物刻画非常准确,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拜读佳作!
走进柳湖,走进生活,沉浸在梦境之中。恬淡安静,关注民生,品味社会,让灵感插上翅膀。
2 楼        文友:岳春阳        2015-01-10 00:15:38
  非常成功的一篇小说,这样的小说可以写的凝重,可以写的平淡,也可以写得欢喜,您写的很热闹,对农村的生活有着很深的体验,是我看过最细致、细腻的小说。你也一定是个会讲故事的人,比张嘉佳还能讲,我会静听您的故事。
我喜欢文学,喜欢朴实,喜欢永远写着。
3 楼        文友:赵淑敏        2015-08-03 00:20:44
  一篇好小说,发人深思。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4 楼        文友:航帐        2016-04-28 22:01:28
  很耐读的小说,人物刻画入木三分!很久没欣赏阳夏老师大作了,今天偶然读到这篇,受益匪浅!
我手写我心! 航帐文友群:231199696,欢迎参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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