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叫李小米很多年，因为爸爸说，小米不够大气。听着有点儿像我不做大哥很多年。
　　 记得那年中考发挥失常，我被当地一所很普通的学校录取，而且被分到一个最差的班级-——延县二中，二班。
　　 不是自甘堕落而是着实喜好，我整天除了看小说还是看小说，听课只凭自己心情。不过，因为我在学习上还算有天分，成绩并没有因为沉迷小说而下滑反而名列前茅，引来同学羡慕.嫉妒.恨也在所难免。当然，大部分人是羡慕啦。
　　 中期考试之后，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听说是一中转过来的，因为打架被开除了，经过一番旁门左道的周折，二中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要知道一中可是本市最好的中学，他怎么那么不知道珍惜呢！我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这个未曾谋面的转校生。会这样说，是因为中期考试之后我请了一周的假一直在一中考试，试图以优异的成绩转入一中，所以根本没机会见着那个转校生。这些八卦，是一周后刚上课就听说的，传的是沸沸扬扬啊。
　　 数学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方程式，我依旧忙着看我的小说。同桌杨琴缓缓凑过来，一声长吁短叹，“哎！今天莫阳又逃课了。”看她那么失望的表情，我不忍心不接话，只得硬着头皮问，“莫阳是谁？”但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哎，你到底是不是二中的，到底是不是二班的？你竟然连莫阳是谁都不知道，就是那个转校生啊。他不仅人长得帅，学习也很好。虽然他转到咱们学校不久，但已经是咱们二中的风云人物了。也亏得你不知道，你连咱们班的人都认不全。”一串连珠带炮，杨琴激情飞扬地把那个什么莫阳大赞特赞一通。临了，还向我飞来一记不屑的眼神。
　　 “杨琴，上来给咱们解一下这道方程式。”数学老师用手敲敲黑板，铁青着一张脸。杨琴顿时傻眼。最后不免被数学老师数落一番，转而笑咪咪地对着我，“李小米，你来给咱解一下。”
　　 我合上小说，自信满满走上讲台，拿起粉笔，三下五除二便解了那方程式。引来老师同学一阵掌声。
　　 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的，俩条平行线，注定不能相交。在我心里，莫阳这样的人，与我便如俩条平行线一般。
　　
　　
　　 二
　　
　　 杨琴依旧在我耳边不厌其烦地说着她的白马王子莫阳，我依旧津津有味地啃着我的小说。只是莫阳这名字，是那么地熟悉。
　　 这人也挺牛，刚转来不久，逃课逃的那么溜，都快俩周了都没见着这段时间内就兴起“腥风血雨”的大人物，都让我有点好奇了。
　　 星期五，政治课。
　　 政治老师正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还来不及说出口，教室门便被粗鲁地踢开了，全班同学“噌”地把头转向门口，也包括我。谁这么没素质，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这么嚣张的人，我最瞧不起了。可当看清那个没素质的人时，我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地上。那.那不是老爸好友莫叔叔的儿子吗？也难怪被开除，听莫叔叔老恨铁不成钢地痛斥儿子的不良行径。那时，老爸总是会看看我，笑得一脸安慰。怪不得莫阳这个名字耳熟呢？
　　 政治老师已见惯不惯，瞟了他一眼，继续讲课。有的同学转过头继续听课，有的同学目送莫阳回座。在他向我这边走过来时，我立刻把头埋在书中。经过我的座位时，我似乎感觉他停了一下。杨琴顿时满脸绯红，欣喜万分地告诉我，莫阳终于看她了。我只是奥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我俩怎么会在同一个班呢？为什么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平静安稳的生活，似乎马上要结束了。
　　 整整一节课，连小说都看不进去了，老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一道道芒刺让我如坐针毯，不得安宁。
　　 下课，我逃也似的回家。对老爸一阵连珠带炮地质问，“为什么莫阳会转来我们班？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为什么？”
　　 老爸只笑笑地回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对你莫叔叔说了，小米在二班，把莫阳也转到二班，方便彼此照顾。“难得老爸对我如此放心，不怕照顾出个早恋来。
　　 还好午饭之后，莫阳的事对于我来说，已雨过天晴，我的消化系统就是如此之好。他对于我来说，不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嘛。
　　 莫阳，我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希望你完全忽略我的存在。
　　 下午去上课，我如往常般安静，淡然。到座位，坐下，看书。
　　 上课时，似乎有人拿东西丢我，一次，俩次，三次，我忍，可事不过三，当我确定是有人拿粉笔第四次丢我背上时，愤怒地转过头，正对上莫阳一脸得意的笑。似乎告诉我，让你装作不认识我，让你不理我。我狠狠翻了他一记白眼，用眼神警告他，我本来就和你不熟，少惹我。然后转头不再理他。我的不理不睬，直接导致了一节节粉笔毫不留情地飞向我的背，本着我坚韧的性格，他最后不得不放弃。
　　 漫长的历史课终于结束了，杨琴也终于睡醒了，无意间瞥见我衣服上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沫，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是万分好奇地问，“谁会拿粉笔丢你啊？谁敢拿粉笔丢你啊？”以沉默作为回应，继续啃我的小说。
　　 导火线都拉了，战争岂能不爆发？
　　
　　 三
　　
　　 莫阳，你若安静，便是晴天。
　　 杨琴，你若安静，我便清静。
　　 此想法刚在我脑海里闪过，一记粉笔便击中了我的背部，杨琴忽地凑过来，“同桌，你发现没，莫阳最近几乎没逃课啊！据我观察以及推理，他肯定喜欢上了咱们班的某个女生。”听到这些，我的心莫名的漏了一拍，但马上又恢复如常。转而对上杨琴八卦的脸，“自古青梅配竹马，金童配玉女，校草自当有个校花配。你自己看，莫阳配谁合适？”反正我不是校花，莫阳又被同学们封为校草，所以，嫌疑很快被洗清。
　　 “同桌，你惨了，原来你是被莫阳丢得那么狼狈，我看，咱们班也就他敢惹你。”莫阳孜孜不倦地拿粉笔丢我，终于被杨琴发现了。
　　 我不由感叹到这个同桌还真与众不同，刚才还在八卦莫阳喜欢上了谁，一会儿功夫话锋急转，矛头直指向我，还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因为终于有人敢欺负我了。
　　 无奈地瞪她俩眼，一头载入小说中，这些人，无可救药了。
　　 也许是想不到我那么能忍耐吧。被粉笔丢了几天后，莫阳不得不宣告破产。
　　 哼，就是不想理你，莫阳，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要我和你搭话，下辈子吧。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像我，就太低估了莫阳的毅力。原以为他早该放弃招惹我了，可事实告诉我，李小米，你大错特错。
　　 他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短短几天，他和班里同学闹成一团，整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每次他和班上男同学打闹时，都会把我的课桌撞翻，书就撒了那么一地。每天一次，如约好的一样。同桌不敢二话，我也默不作声，每次都和同桌静静的把课桌拉起来，书捡起来。全班几十双眼睛，复杂难懂地看着这一切。不用看，我都知道莫阳是什么神情。一脸神气的笑，让我有种想抽他耳光的冲动。我上辈子欠他了还是怎么地，这瘟神还甩不掉了。
　　 上数学课时，同桌又不识时务地凑了过来。“同桌，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莫阳的事，要不他怎么会那么讨厌你，还连累我。”“天地良心，像莫阳那种非常活跃的人，我躲还来不及。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搞搞清楚，我一天除了看书上厕所，说话不超过十句，怎么会得罪他，还有，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做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也对，”杨琴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天花板，但嘴上仍叨叨个不停，“呵呵，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真是用词不当，好像丈夫质问妻子是否偷情一样。还有，你不是校花，连班花也不是，不过就是长相清秀了点儿，貌似惹人怜爱了点儿，莫阳应该不会喜欢你的。”
　　 对此，我很佩服同桌，不仅具有极其丰富的想象力，而且相隔之久，话题在我毫无预料之时又转了回来。更不可思议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件事，她绝对可以扯在一起，高谈阔论。
　　 人生的坐标系里，你可以把自己确定，但莫阳，我并不希望你在我的象限里纵横。
　　
　　 四
　　
　　 说日子淡如白开水，但每个人总得喝啊。况且有小说的陪伴，关于我的日子，便是丰富多彩的。
　　 不知不觉，数学老师已经开始讲几何了。
　　 “同桌，你仔细想想，你到底哪儿对不起莫阳了，为什么我们的课桌每天都要被撞翻啊？全班同学都看出来莫阳是针对你的。”
　　 这次我没有纠正她用词不当，因为数学老师眼里已射出几十把飞刀，直指杨琴。可怜的同桌，是我连累了你啊。
　　 如我所料，杨琴被劈头盖脸一通批评。在此期间，她很得意地向我抛了一个媚眼，压低声音说，“同桌，越挫越勇。”当时我就想了，脸比城墙还厚原来是这样啊。
　　 当数学老师气得脸都发白时，只见他双手撑着讲桌，气喘吁吁地问，“哪位同学上讲台来做一下这道题？”见老师如此模样，我只得叹息，岁月不饶人啊，老了！
　　 意想不到的是，莫阳自告奋勇，神气活现地上了讲台。杨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目光直奔莫阳。同学们都以异样的神情解析着莫阳。唯独我低头沉思，孩子改邪归正了。但事实马上摧毁了我那可怜的想法。
　　 “老师，我不会做，我能不能找位同学帮忙？”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不会逞什么能。数学老师难得见他如此礼貌，还夸道，不会做不要紧，有上讲台的勇气，说明这位同学还是不错的。听得此话，不由心中冷哼，他若不错，就没有错的人了。
　　 “那同学你想找哪位同学帮忙呢？”
　　 见莫阳嘴角扯出一丝阴险的笑，我大感事有不妙。果不其然，他脱口便道，“老师，我想找李小米帮忙。”
　　 老师报他以微笑，“这位同学还真有见地，找学习最好的帮忙，不错。”
　　 莫阳，你还真和我杠上了是不？想让我难堪，门都没有。径直走上讲台，斜了他一眼，略一思考，正确答案便写满黑板。这下，莫阳同学应该满意了吧，故意朝着他拍了拍满手的粉笔灰。趾高气昂地回到座位。
　　 中午回家的时候，莫阳和班里几个男同学就在后面，嘻嘻哈哈，推推嚷嚷，一伙人把莫阳猛地一推，如约撞到我身上。莫阳依旧笑得阳光灿烂，我气得咬牙切齿，但为了不和他们纠缠下去，只狠狠瞪了一眼，便悻悻离去。
　　 “老爸，我不要莫阳照顾，你让莫叔叔把他转到其它班吧。”
　　 正在抽烟的老爸吐出一口烟气，不紧不慢，“小米，昨天和你莫叔一块吃饭时，他还托我转告你，好好监督莫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向他报告。怎么会让他再度转学呢？”
　　 “老爸，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就不会打小报告。”叫老爸俩字时，故意拉长了音调，加重了音量。
　　 ‘好了好了，小米，赶紧吃饭，吃完饭还得去上学呢。”看来，老爸完全忽略了我的愤怒，无论我和莫阳怎么你死我活，老爸根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靠天靠地靠老爸，不如靠自己。莫阳，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
　　 有些人，一旦杠上，便覆水难收。
　　 位移公式里，你可知自己速度、路程，你不是懂升华么?我让你凝固。
　　
　　 五
　　
　　 幻想总是在希望中不停的诞生，岁月总是在寻思中化作灰尘。莫阳总是在日复一日中变着法儿的刺激我。
　　 像撞翻课桌这种玩法，每日一次，莫阳同学乐此不疲。捡书捡得我手都发软了，可我依旧拿沉默作为无声的反抗。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星期，战争从未间断，可一直都是莫阳自编自演，我仍旧未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不知道这是美德还是懒惰，就像我不喜欢说话，任别人怎么打击，刺激，我仍然一言不发。而骨子里的隐忍，更成全了我的安静。可这些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逆来顺受，只不过是底线比一般人宽而已。
　　 “同桌，莫阳怎么就只喜欢欺负你啊？你都不知道，全班多少女生期待莫阳会欺负自己。”杨琴惋惜的神情让我直打哆嗦，这些人是怎么了？受虐狂啊。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课间二十分钟，我才懒得把时间浪费在八卦上。
　　 还未等我把思绪拉回《倾城之恋》，只听见咣当一声，眼前的书不见了，可怜的桌子再次被撞翻在地，书当然又撒了一地。噌地抬起头，平时宛若秋水的双眸燃起熊熊烈火，直烧得莫阳笑容更加放肆。
　　 起身踢开凳子，丢给他一记你惹毛我了的眼神，款步走到他的课桌前，把课桌上所有属于他的财产全部收拾好，径直走至窗前，胳膊伸出窗外，转头看着脸上仍有笑意的莫阳，回以温柔的笑容，手一松，所有的东西从三楼飞流直下，直直坠地。挑衅地朝他微微颔首，回到座位，搬好课桌，整理好书，继续《倾城之恋》。
　　 从我起身到现在，全班同学目光随我机械地转动，看着站在窗前的我，目瞪口呆，静默不语。他们的表情恢复正常时，有的传达出隔岸观火的冷漠，有的传达出幸灾乐祸的欢喜，当然，更多的是自求多福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