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情？只有双方都喜欢对方才叫爱情。只是一方喜欢对方，那不叫爱情，那叫亲情，或是叫恩情。在过去的年代。由于历史的多种原因，没有爱情婚姻的家庭很多。为了名誉，为了子女，他们只好牺牲自己的爱情，用亲情来维持一辈子貌似神离的婚姻。
　　 （一）
　　 一九六八年，文化大革命两派斗争已进入了炽热化阶段。庆元县的文化大革命1123造反派和红旗飘飘造反派经过一场殊死武斗，1123造反派用解放军的武器打败了手拿钩杆铁齿的红旗飘飘造反派。从县城到村里，一时间1123造反派占据了统治地位，红旗飘飘造反派的大小头目，四处逃窜。来不及跑的纷纷被抓获，关进了大牢。接着他们以肃流毒为名，对这些人进行了残酷的折磨：过堂、毒打、批斗、游街……用尽了惨无人道的手段。
　　 小龙村的回乡知识青年叶凡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龙村的1123造反派，他们对叶凡进行的百般折磨，然后把他发配到饶河去修山路。回来后小龙村的造反派，已经把他打入四类分子去管理。叶凡的生活已经到了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他想到了死，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坚强的活了下来。他现在的唯一的快乐就是学习，他什么都不去想，除了学习外，他一头就是扎到书本里。
　　 当时的社会，就像变化莫测的天气一样，一会晴，一会雨，也不知道会是刮那阵风。过了一段时间，上边又来了新指示：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两派都是革命的。照实说，这样一来叶凡就应该没罪了，可还是不行，一是他的家庭成分不好，二是1123造反派掌权，所以叶凡在村里的地位还是没有改善多少。可就在这时村里有一个姑娘却爱上了她，这个姑娘就是村书记的女儿孙桂云。
　　 孙桂云是一个性格泼辣，脾气倔强的人，想干啥就干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书念的不多，小学六年还没毕业。 桂云心地善良，能吃苦，能干活，大大咧咧，生活不注意细节。她模样长得不算漂亮，但还算可以。村里的年轻共产党员，团支部书记李大可看上了她。老是在她的面前献殷勤，讨好她。可孙桂云不太喜欢他，老是躲着他，不给他笑脸。她一心就是喜欢叶凡，她看叶凡哪都好，就在叶凡挨批斗时她背后不知流了多少泪。那时叶凡是坏分子，她不敢接近他，那是阶级立场问题，她只有暗自流泪，在心里祷告求上帝保佑他。她多次求她父亲去和造反派说说情，让他们不要再打叶凡了。可他父亲根本就没给他说，就是说了也不一定好使。
　　 孙桂云的这份爱，一直埋藏在她的心里，这几年来都没敢表现出来，折磨得她的心都要碎了。现在好了，两派大联合都是革命的了，叶凡没罪了，这可把孙桂云乐坏了。她开始去主动接近叶凡，她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感到特别幸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简直使她的全身都要融化了。
　　 可是她看到叶凡每天并不高兴，除了干活，就是看书，“一本破书有啥看头，简直成了书呆子了。”她心里想。她很少看到叶凡笑。“他是心里苦哇！这些年社会对他太不公平啦，对他的打击和折磨太大啦！我一定要用我的爱把他即将干枯的心浇活。让他焕发活力，焕发青春，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她开始给他偷偷的织毛衣，给他织围脖，给他扎鞋垫。当她给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觉得是一种幸福，别提有多高兴。
　　 她常在睡梦里笑醒，醒后老长时间睡不着，脸在发烧，心在突突直跳……
　　 （二）
　　 农村一到冬季，上边便要求办夜校，来提高农民的文化程度。别的好事叶凡捞不着，这个事村领导想到了他。村书记孙财把他找来说：
　　 “叶凡啊，公社明天召开业余教育大会，让每个村去一名民师培训，咱们村就你的文化高，准备让你去，你看行不行？”
　　 “ 行。我听从组织安排。”
　　 “那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八点到公社文教办报道，会期三天。回来你就按上边的要求负责抓，有啥困难找我。”
　　 三天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回来叶凡向老书记作了汇报，然后他便开始组织夜校开班。村里又抽一名初中毕业生王强和他一起来抓。 夜校开班很简单，一个小学班，一个初中班，把上边拿来的两本书一发就完活。叶凡教初中班，王强教小学班。叶凡教这个初中班，他备课非常认真，虽说是夜校，可他把它当正规学校的讲课来对待。对每一节知识的传授，他都一丝不苟。原因是他太喜欢当老师了，念高中时，他就想考师专，可是一个文化大革命，啥也考不成了，只好回乡务农了。
　　 叶凡的课讲得非常好，学生们都乐意听。孙桂云更是喜欢的了不得 ！叶凡在上边讲，孙桂云在下边怎么看他怎么好看。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句话，孙桂云都感到特别喜欢，可是光喜欢了，讲的知识却一点也没记住。为啥？思想溜号了。
　　 一天放学孙桂云故意撒在后边，等大家都走完了， 他还站在那不走。叶凡问她：“你咋还不走啊？”
　　 “我等你，想和你说一个事.”
　　 “ 啥事？说吧。”
　　 “叶老师，你的课讲得咋那么好呀？我就喜欢听你讲课。” 孙桂云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
　　 “是吗？那好哇。”
　　 “ 叶老师，我不光喜欢你讲课，我还喜欢你这个人。”
　　 “ 啊！ 你喜欢我？”
　　 “是的。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叶凡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老半天没吱声。
　　 “叶老师，你的脸都红了，你一定喜欢我！”
　　 叶凡还是没吱声。他咋说呢？他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要说眼前这个小姑娘，长的是挺好。可叶凡不喜欢她的这种性格。他喜欢文静、娴熟的知识女性。再说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偶像 ，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叫王亚茹。那是让他唯一心动的女孩 ，但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可眼下这个没啥文化，性格泼辣的女孩，突然火辣辣地向他冷丁提出这个问题，他显得非常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孙桂云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又追问道：
　　 “你倒是说话呀，喜不喜欢哪？不喜欢你就告诉我。你要是不吱声，那你就是喜欢我。”
　　 叶凡一听，得！不吱声还不行了，于是搪塞说：“喜欢，我哪能不喜欢你呐？不过我家庭成分不好，我也没有啥出息，我实在配不上你。你说我哪敢喜欢你啊？”
　　 孙桂云乐啦!连忙说：“行了，只要你喜欢我就行了，别的你都不用考虑，那些事我都让我爹给你办：入团、入党、你就等着好事吧！” 说完她冷不丁的翘起脚，照着叶凡的脸蛋就亲了一口，撒腿跑了。
　　 （三）
　　 老支书孙财这几天也在考虑女儿桂云的婚事，他在和老伴商量：
　　 “ 我说老婆子，咱村的团支部书记 李大可的父亲问我好几回了，说他儿子相中咱家桂云了。我看这小伙不错。家庭出身好，又是党员，还是年轻后备干部，以后恐怕就是我的接班人。咱桂云要是嫁给他今后一定错不了。你看呢？”
　　 “我看也挺好。不知咱桂云能不能同意。”
　　 “那咱就问问孩子呗。”
　　 老两口正唠着，孙桂云进屋了，孙财一看，女儿回来了，趁热打铁吧，忙把桂云叫到跟前说：
　　 “我说闺女呀，我正和你妈唠你哪。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你的婚姻大事该考虑了？我和你妈看李大可这个小伙不错，人长得也挺好，本人和家庭条件也好，以后很可能是我的接班人。你看怎么样？”
　　 “谁？李大可？不行 ！我 不太喜欢他。”
　　 “为啥呀？” 妈妈问。
　　 “不为啥，我就是不干。”
　　 “你现在不想找哇 ？都多大了，还不考虑自己的事。”妈妈接着问。
　　 “我不是不想找。是我不太喜欢他，太老实了。”
　　 “那你喜欢谁？”
　　 “叶凡。”
　　 “啊！”父亲睁大了眼睛 ：“就是那个家庭出身不好，文化大革命时反动派的头头叶凡？”
　　 “爹，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现在是啥时候了，还说人家是反动派？毛主席都说了，两派都是革命的。”
　　 “对对，爹说错了。两派都是革命的。可那也不行啊，他的家庭成分不好，他的父亲有历史问题。”
　　 “啥历史问题？”
　　 “历史不清楚。”
　　 “我不管他父亲历史清楚不清楚，反正我清楚叶凡是个好人，能说会写，小伙多帅呀！。我就嫁给他了，别人我谁都不干”
　　 “那他同意吗？”妈妈问。
　　 “同意，我们俩都亲嘴了。”
　　 “啊！？你这孩子咋这样啊？”妈妈吃惊地说。
　　 “ 咋样啦？不就是亲个嘴吗？看把你们吓的，好象咋地了似的。告诉你们，我们俩已经好上了，别人统统我都不干！”说完桂云一转身走啦。
　　 上哪去了？她想去找李大可，当面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说也巧，在道上正碰到李大可从对面走来。李大可打心里喜欢桂云，每次碰到桂云，他都主动上前打招呼。今天一看对面桂云来了，急忙上前要和她说话。桂云一看是他，几步走上前一脸严肃地说：
　　 “李大可，你不要追我啦，我不喜欢你。”说完一转身走了。李大可望着她的背影激动地说：
　　 “桂云，我喜欢你，你就嫁给我吧！”桂云连头都没回就回他一句：“我已经有对象了。”
　　 “是谁呀？”
　　 “我的对象是叶凡！”
　　 “啊！是叶凡！”李大可没戏了，望着桂云的背影站了好久，好久。
　　 桂云走后,老两口傻了,大眼瞪小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辙啦。呆了好长时间，桂云妈说：我说老头子，不啥就依着她吧。咱姑娘啥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她认准的理，谁能改得了，十个老牛都拉不动。我看叶凡那小伙子也不错，有文化，人品好。就是家庭成分不太好，那怕啥？你当书记还不好办，你就帮帮他呗。入党，干点啥，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再说毛主席不是也说过，什么有成分论，无成分论的，重在表现吗。”
　　 “老书记一听老伴说的也有点道理，也只好说：那咋整？就按你说的办吧。”
　　 当天晚上妈妈就把她和她爹的意见告诉了女儿，桂云一听非常高兴。第二天他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叶凡。叶凡一听，心想：“这都哪和哪呀！想直截了当的跟桂云说自己不同意吧，一看桂云那火辣辣的眼睛，就又吓回去了。咳！往前推着走吧，反正对自己也没啥坏处，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准还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呢。”
　　 （四）
　　 转眼到了春季，学校开学缺一名老师，孙桂云知道这个事后，就央求她爹，让叶凡来当老师。老书记为了女儿只好答应。叶凡当上了民办教师后，别提多高兴了。他深深地感谢桂云，他从内心里觉得桂云是他的大恩人，实现了他的梦想。虽然说不是正式老师，可也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学有所用啊。
　　 孙桂云就更高兴了。她感谢她爹，不但同意了她的婚事，还让叶凡当了教师。她现在看到叶凡不像以前了 ，脸上有了笑容，见到她也比以前亲热多了，为了庆祝这事，她领叶凡单独去城里看了好几场电影，别提有多幸福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了起来， 桂云经常去学校找他，他俩交流的多了，接触的也多了，叶凡逐渐地对桂云就有了一些好感，可能感情也是在于培养吧。说句实在话，叶凡不太喜欢孙桂云，尤其是她的性格，像一条野马，我行我素。一来脾气就啥也不顾，不讨人喜欢。可自从他和她接触以来，好像桂云不是那样的性格，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从来没和他争论过，而是叶凡说啥是啥，显得很听话。这样一来叶凡对她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变，觉得她不想自己想的那样。“是的，人会改变的，看人不要太绝对了。”叶凡心里想。
　　 人要说摊上好事，还真接二连三，去年教夜校时孙桂云让他写的入党申请书，党组织还批下来了，现在叶凡已经是一名光荣的预备党员了。叶凡太激动太高兴啦！原先一名顶风臭四十里的坏人，现在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还是一名教师，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荣誉是怎么来的，因此他更加感激孙桂云了。
　　 孙桂云这时感觉到叶凡已经是她的了，她已经把她紧紧抓住了。她经常把叶凡领到她家，老书记和老伴现在也非常喜欢叶凡 。这天，老书记对叶凡说：“叶凡哪，你现在还有啥要求哇？只要你对桂云好，你提啥要求，我都满足你。”
　　 “大伯，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桂云好的。我已经挺满足了。”
　　 “好孩子，好好干。不要满足现状，以后有啥好机会我会帮你的。”
　　 说机会，还真的又来了。 一九七零年国家招生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入学，不用考试，各地推荐录取，小龙村给一个名额。按现在的条件，叶凡觉得自己非常合乎：年轻的预备党员，老高中毕业生，又是老师，所以叶凡马上提出了申请，然后急忙找孙桂云， 对她说：
　　 “桂云，这个事你可得帮我忙，这是我人生中最大最大的事了，涉及到我的前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