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沉香(小说)
【一】
“唉,你们快来看啊。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啊?杨过只在小龙女面前才是,这也太那啥了吧……”我刚一进教室,就听到几个女生在教室的后排座位上大声嚷嚷。我习惯性的咳嗽了一下,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稳,便看到平日的几个死党围了上来。
“老大,你看到这周的校报没?”还未等我开口,林强便抢先开口问道。
“没,怎么啦?”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怎么?这么大的新闻你不知道么?你也太Out了吧?”林强似乎对我的回答不以为然,故意调侃着。
“有话快说!”我有点不耐烦的回答道。心想林强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还要故弄玄虚?
“额,给你看看这个吧。”说着,林强把一份校报递给我。接过一看,顿时天晕地旋,可我硬是凭着班长的定力强制住了心中的激动,故作从容的反问他。
“花痴,不就一份报纸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平常的校报不也是这个样子么,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再次强忍着心中的躁动,冷冰冰的回答。
“你看这篇《杨过只在小龙女面前才是杨过》,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啊?”林强阴阳怪气的反击我。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底再次一颤。可我依旧面无表情的做着手头的作业,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林强见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再三试探,始终见我不动于衷。最后,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强,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几乎是从幼儿园开始,他便和我是同班同学。而且,我们两家住的特别近,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林强活泼好动,淘气调皮;而我则沉静内敛,不苟言笑。等到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两个便是班上成长的比较好的“两大才子”,是很多女生的倾慕对象。只是我与林强不同,一直“百毒不侵”;而林强大多是来者不拒,迎来送往。可林强的每一段爱情,几乎都是以悲剧落幕。故此,我习惯称呼他为“花痴”。他也很乐意的接受我的“昵称”,依旧与我称兄道弟。
等到林强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我绷得紧紧的神经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篇文章居然会出现在校报上。而且,是出现在我们上万人所浏览的校报上,真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可林强这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看他那阴阳怪气的口吻,显然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只是为何他又不点破呢,着实令我有点迷糊。我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宋晓曼。
怀着一份好奇的心情,我偷偷的瞅了一眼坐在我斜后排的林强。不看倒好,这一看立刻令我心如鹿撞。只见这朵花痴居然也正在看我,而且一脸的狡黠,仿佛是抓住了我的某个把柄,而又故意不点破,就在那里跟我玩心理战。我再次假装若无其事的对他动了动嘴唇,做了一个“花痴”的口型。
谁知那小子居然不温不火,却用眼睛的余光指向我同桌的座位。被他这么一比划,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二】
最终,我特后悔。当初真不该回头看了林强一眼,居然被他蒙对了。
只是,这是多年后,我和这家伙在同学聚会上才谈起来的。这小子那天喝大了,逮着我说个没完。一会说小时候下河抓泥鳅险些被乌龟咬掉小拇指,一会说当年哪个哪个女生跟他告白过,一会又说当年我和他住在隔壁的那些糗事。他说的那些个事大多是真的,唯独他说某某女孩跟他告白过,引起我的强烈怀疑。据我所知,当年这小子的确是“普遍撒网”,只可惜“一条鱼也没抓着”。后来听他在KTV里唱什么《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扯着嗓子吼的跟个杀猪的似的,倒也忍不住的拿起酒杯跟他干了几杯。
这些年过去了,很多小时候的同学、高中同学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还保持着联系的的确是少之又少。而林强这个兔崽子硬是跟我做了将近十年的“中国好同学”,可当我拿起他的手机,想要跟他拍张合影留念时,却意外的发现。原来,他把我当了十年的“敌人”。
正当我拿起啤酒瓶,对着林强准备发火时。不知道谁点了一首《同桌的你》,伴随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音乐,我们都轻声的哼了起来。
“明天你是否回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正当我听的入神时,林强居然突然情绪失控,暴跳如雷的向我扑了过来。几个同学见势不妙,立刻把他抱住,我这才幸免于难。
我一看这阵势,一股无名之火瞬时便升了起来。
“凌子寒,你个鳖孙!”林强见自己被人架住,无法动弹,便对我破口大骂。本来我就憋了一肚子火,没想到他倒先声夺人。可我硬是没忍住,还是爆发了。毫不示弱的回击了他几句,随后被其他同学给拉到了一边。
“你们吵什么吵?宋晓曼这次聚会又没来,你们吵给谁看呢?真是吃多了闲着慌,没事瞎折腾。”人群里,有几个人附和起来。我的酒劲立刻醒了一半,回头看了看在一旁吵闹不休的林强,看来他当真是喝多了。我怎么也犯糊涂,跟他一般见识呢?说着甩开了架着我的几个哥们,走到了窗子边,看着窗外的夜色,静静的发呆。屋内,大家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场面。几个平日里爱打爱闹的哥们,又开始K歌,然后还时不时的挑逗几个女同学。
只是,我的酒意瞬间全没了。“宋晓曼”这个名字如同一针兴奋剂一般,立刻在脑海来回滚动。而林强似乎也恢复了安静。一个人蹲在墙角,抽着烟,吞云吐雾。仿佛整个空间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就剩下林强的影子和我惆怅的叹息。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夜色。思绪在耳畔静静的游走,林强拿起手机,悠然地拨了一个号码,按了免提键。不一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好。”
“小曼,我是强子。怎么今天聚会你又没来啊?”林强屏住呼吸地说。
“哦,是林强啊。那个,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先生今天回家,我得去机场接他,实在抽不开身……”小曼吞吞吐吐的解释着,林强望向我,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
“子寒,今天来了。”
“哦,他来了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许久沉默之后,小曼挂掉了电话。
林强红着眼睛,如同是一只发怒的豹子,恶狠狠的看向我。
【三】
思绪再次被拉回多年前,我像是一只随时准备上刑场的“罪犯”,等待着宣判。起因,便是那篇《杨过只在小龙女面前才是杨过》。
那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午夜,我第一次执笔,为一个女子,抒写我对她的爱慕及渴望。她不是别人,正是宋晓曼。
当时,电视上热播的是刘亦菲版《神雕侠侣》。自幼喜爱文字,喜爱读书的我,却在内心深处有着那么一片武侠世界。那时看这部电视剧时,尤其喜欢里面的男主人公杨过。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故而总有种莫名的喜欢。而且,那时的自己,性格极其冷傲。身为班长,却常常以“杨过自居”。性格孤僻,爱好武侠。成天没事的时候便钻进武侠小说里,施展着自己的“武侠抱负”。
同桌便是宋晓曼,一个名如其人的女孩。温良可人,晓曼生香。只记得当时分配同桌时,我的数理化学的比较好,而她的政史地学的很棒,老师就安排我们成为了同桌。目的是让我们相互帮助,相互学习。
刚刚和她坐同桌时,她十分的羞涩。也不多说话,每天都是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我们两个似乎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我有我的江山如画,她有她的花样年华。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就这样持续的做了将近两个月的同桌,我们一直都是“以礼相待”。直到那一天,历史老师检查我们的课堂笔记。
向来喜欢在历史课堂看小说的我,立刻就慌了神。眼看快要到我了,心里焦急难耐。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晓曼递过来一个笔记本,上面清秀地记录着每一节的课堂笔记。我喜出望外的看向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谢,你先拿着用吧。”还没等我开口,她便淡然一笑的说着。
“谢谢”,我还是硬着头皮挤出来那两个字,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要知道,向来以杨过自居的我,在班上从不与人道谢。而那天,当历史老师检查完晓曼给我的笔记之后,我如释重负的对她说了。她却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客气”,然后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写作业去了。
可自打那天起,我便专门买了一个很精致的笔记本递给她。让她好人做到底,每天都给我做一份。而她居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并且做的十分认真。自打她给我写课堂笔记之后,老师每次检查时,都会竖起大拇指,说我的笔记做的好。可我,总会很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很受用的接受着大家的赞美。
那时候,我特别喜欢许嵩的歌。几乎他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听上几百遍。而之所以喜欢他的歌,是因为喜欢他的歌词。似乎每一字一句都唱到了我心里,伴随着音乐的旋律,思绪总会不经意间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时常在课余时间,插着耳机,一遍遍地听着复读机上的录音磁带。而她,似乎也很喜欢许嵩。有时甚至会跟我借复读机听歌,有时和我一起探讨歌词。
眼看大半个学期快要过去了,我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友好关系。直到有一天,我有事请了几天假,没来学校上课。而当我回到学校时,却发现她那几天没给我做课堂笔记。当老师上课提问我时,我一个字都答不出来,顿时十分不爽。下课之后,我愤怒地对她吼道:
“你怎么不给我做笔记了?害我课堂上答不出问题?”可能是教室太过安静,我这句话刚一出,便引来了同学们的起哄。各种流言蜚语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在教室里到处乱窜。可她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流泪。向来害怕女孩子流泪的我,立刻对自己的鲁莽举动后悔不已。她又不是我的跟班,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给我做笔记呢?
“哇,原来是班长夫人给咱们的班长大人做的课堂笔记啊!难怪做的那么好,每次都被老师表扬呢?”人群里有几个平日于我不和的家伙带头起哄,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
“什么班长夫人,我明天就换同桌。”可当我这一句话刚一说出口,立刻就把肠子都悔青了。换同桌?换哪个同桌给我做如此精细的笔记?可我向来在班里我行我素,说一不二。既然自己说出口了,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而她,依旧默不作声,埋头写作业。
【四】
次日,我怀着难分难舍的心情,终还是凭借着自己的班长特权,为自己换了一个同桌。当她搬着一本本的书从我身边走开时,我的心里就如同是被刀子一样的割,疼痛不已。可我还是放不下班长的“颜面”,最终还是默默地看着她搬走了。她的新同桌不是别人,正是林强。
可待她搬走后,我气急败坏地翻着自己的那个笔记本。却意外的发现,在笔记本的最后面,一页页的写着许嵩的歌词。《素颜》、《断桥残雪》、《庐州月》、《清明雨上》、《玫瑰花的葬礼》等等,全部都是我平日里最爱听的歌,只是我那时候字迹写的不漂亮,所以从来都收录那些歌词。而她,居然把那一首首的歌词,全部都给我摘录到了我的笔记本之上……
可我,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跟她道歉。反而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对她的离开故作轻松。只是,每次翻开那个笔记本,看到那一页页清秀的字体,就会一遍遍的想象,她给我誊抄歌词时候的心情。是幸福,是甜蜜,还是羞涩,亦或者其他?总之,我每次看到那个笔记本,就会想起她。自她走后,我重新买了一个笔记本做课堂笔记。只是老师每次经过这里,再也没有表扬过半句。
眼看临近期末考试,我却对自己潦草的笔记一筹莫展。别的同学一个个的拿着笔记本背书,我却茫无头绪,不知道从何开始。因为每次上历史课,我都喜欢在课本里面夹带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对于做笔记,向来都是敷衍了事罢了。正在我坐立不安时,没想到她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给,这是我的笔记。先借给你用用,用完记得还我哦。”耳边又一次传来她甜甜的声音,红红的嘴角,清秀的脸颊,看得我有些入迷。我不好意思的接过了她的笔记本,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自这次之后,我们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有时,也会借复读机给她,分享自己喜欢的歌曲给她。也就是在这之后,我才知道,先前那次她之所以没能给我做笔记,是因为我请假的那几天,她也正好生病住院了,只是我不知道。反而责备她为何不给我做笔记,令她倍感委屈。可我当时太过强势,她也就不再辩解,而是接受了我的“无的放矢”。
或许,真的是有了她的帮助。那个学期末,我的政史地进步了很多,各门学分也都通过了。我和她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有时甚至是无话不谈。而我那几个死党哥们都说我变了,说我不再那么冷傲,变得平易近人。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凌子寒,反倒是在宋晓曼面前温柔深情。可我对那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依旧和晓曼做着亲密无间的朋友。
“晓曼,你给我的笔记本上抄歌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啊?”我忍不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