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甲马,我的故乡(散文)
掀开那层峦叠障窥视,或爬上云雾缭绕的山头俯瞰,一座小山村藏于其间,它的名字叫甲马,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一)传说
关于这个小山村,有一个不太美好的传说。据说它先前并不叫甲马,而是叫茫庚。那时,茫庚有个私塾,几个地主聘请了一位教书先生,专教富贵人家的孩子上学。一天,先生午休,躺在学里一张板凳上睡着了。有调皮的学生悄悄捞起先生的长辫子,把它缠绕在凳腿上。先生醒后,发现自己的辫子被缠,大怒,并题诗一首:茫庚子弟不得贤,他把诗人不值钱。要想子弟登进宝,倒转乾坤万万年。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显而易见,先生是为这个村子下了一个咒语呢!
为了打破那个咒语,村民们从此把茫庚改为甲马。目前为止,甲马村还真出了几个大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的咒语被解封的缘故。
(二)小道
甲马像一个睡在摇篮里的婴儿,小小的身子整个被群山包围着,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村外。这条小道一面靠山,一面临水,有时又穿梭于一排排木房与田地之间。小道靠山的那面一条沟渠蜿蜒而行,那是引了上游的河水,作灌溉田地之用的。大婶、姑娘们有时也在沟渠里洗菜、洗衣服。夏天里,叔叔、伯伯们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在沟渠里洗手、洗脚,孩子们在沟里嬉闹。流水里夹杂着他们一阵阵的欢笑。
西部大开发的聒噪打破了甲马往日的宁静。村民们响应党的号召,先是用炸药将小山炸得血肉横飞,然后沟渠又被填平,小道在山与水的啜泣中变成了大道。那年月,要是碰上雨天,人们没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愿出门的,因为出去的他们必会踩回一脚烂泥巴。2013--2014年,在国家政策的资助下,村民们挥洒汗水,为小道穿上厚厚一件水泥包衣,人们从此告别了满脚泥泞的神话。道路上,却再也听不到当年那愉快的欢笑,只在晴朗的午后,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儿的吠叫。
(三)炊烟
“双英家又在煮饭了。”不必走家串户,单看从青色瓦片上腾起的炊烟,就能知道是谁家开始做饭了。我那不会看钟的太祖母,在没有太阳的天气里,就是看那青片瓦上的炊烟,来掐算什么时候该做饭了。
小时候,我们几个放牛的孩子常结伴把牛赶到山上,然后嬉闹着玩耍。不用说,春、夏是牛儿们最喜欢的季节,那时节漫山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牛儿们终于可以把挨了一冬的肚子填个饱。春季有让人垂涎的三月疱,夏季有让人想起子归啼血的映山红。而我们放牛的孩子最期盼的是秋天,那是个丰收的季节,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山上的八月瓜、牛奶子、半生子、野柿子……也成熟了,我们漫山遍野地跑啊,找啊,山林里到处是我们的足迹,山谷里久久回荡着我们的笑声。直到发现哪家房顶上冒出了炊烟,才发觉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我们踏着夕阳,唱着歌儿跟在牛儿后边走,路上还会遇到下地干活而暮归的老农,他们腰间用绳子别着插柴刀的刀把壳,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挑着满满一挑柴禾。
时光像长了翅膀的鸟儿,腾空而过,不知不觉间我们都长成了大人。我们长大了,木房也长高了,由原来的一层摇身一变成了两层。青色瓦片也还在,只是很难看得到腾起的炊烟,想是人们不再升火做饭,而改用了电磁炉和电饭锅的缘故吧。小山上,看不到一只牛儿,偶尔看到两三个孩子趴在草丛边看着什么。太祖母走了,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也走了。田地大多荒芜着,昔日挑柴的大叔、大伯满脸沧桑,坐在房檐下,抽着一袋旱烟,眼睛无神地望着对面那座山坡。
(四)石磨
走过村里的小道,听到传来“吱呀……吱呀……”声音,不用打探,村民们凭听觉就可以判断这声音是从附近谁家传出来的。于是,路过的人就会吆喝起来:“xxx,你家推磨做哪样?”“推苞谷面喂猪。”屋内的人应声答到。
记得小时候,甲马的人们是用石磨推东西的。简言之,石磨就是有着一个把手、一个圆圆的眼子的重叠在一起的两块圆形石头。在北方的农村,通常用驴儿、牛儿拉着它转动。在甲马,是靠人力推着它转动的。使用时,推磨的人双手握住丁字形的磨钩,一下一下地躬身向前推去,时而停下来,把玉米等颗粒状的杂粮舀进磨子眼里。随着磨子的转动,甘甜的浆液便一圈儿接着一圈儿地流了出来。望着这些精灵,人们往往会忘了推磨的疲劳。
电器化的时代里,村子的上空常会响起嗡嗡的轰鸣声。只是人们再也分不清谁家是在推磨,还是在打米?或者是在砍猪菜?石磨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悄悄叹息。曾经的磨钩,和支撑过它的木架,成为了灶膛里的一把柴禾,此时正在熊熊地燃烧。
私塾先生的咒语没有封住茫庚子弟登进“宝殿”的脚步,小山的伤痕在渐渐平复,炊烟也不再在青片瓦上起舞,石磨再也唱不出那支古老的歌谣。甲马啊,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将那片乐土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