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来过
放下书包,可不敢偷懒,知道妈妈辛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割猪草,然后做饭。小弟跑过来,左手拿着一张漂亮的塑料皮糖纸,右手竟然是饼干,看他歪着头嘴香甜地啄着糖果,知道今天家里一定有什么特别。
“姐,三姑来了!”小弟又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糖来,在我面前晃了晃一颗一颗地细数。
听到三姑这字眼我心里就有一种油然的亲切。三姑是堂爷爷的女儿,堂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堂爷爷家现在在庄子里已经没人了。堂奶奶早逝,虽然多生,可就留下三姑一棵独苗。村里人都说三姑懒散,不肯做农活,说以后嫁给人家日子咋过。不过三姑却因为嗓子好,懒人有懒福到公社文艺宣传队唱歌跳舞去了。三姑后来嫁的是城里人,多少人羡慕,堂爷爷也跟着享了几年福才去世。
三姑跟我们亲,也是母亲人好和三姑姑嫂处得来。还有就是我们家底枯,三姑时常接济,常来常往的原因。我生下来的时候,母亲说母女俩羸弱得像病鸡,三姑把城里都难买到的白糖、麦乳精送来。后来我弟弟、妹妹出生,也是三姑给的营养,我们家得三姑的恩惠太多。三姑家有两个表妹,她们春节来玩,暑假也来,三姑同来会带许多好东西,母亲说还给过钱。
三姑来了,我心中窃喜,不是想着弟弟手里的零嘴,就想亲热地叫几声,想她摸我的头夸我漂亮,还想唱首歌给三姑听,我也要进学校宣传队了。
我没有去打猪草,先做饭了。晚上一般都是煮稀饭的,我做主煮了玉米碴煮了米饭,还蒸的水蛋上面洒了炒米。这么做,妈妈不会怪罪,只有三姑可能会说我这丫头过分。
我听见三姑和母亲说话的声音,好像他俩就在猪圈旁。听不清,偶尔听到一声声的叹息。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奔过去,怕打断她们。只在三姑进门时怯怯的叫了声,我疑惑地看了母亲,又看了三姑,想察觉她们叹息的理由,我知道只是徒劳的。三姑依旧摸着我的头笑着说:“丫头,又长高了,水灵了,像你三姑!”三姑的笑忽然顿住了,“别象三姑!”三姑转过脸去多了份忧伤的神色。
三姑似乎忘了平常带给我的礼物,吃过饭和母亲一起出去了,这回没有让弟弟跟着。很晚,听她们回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母亲低声说了几句:三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起想办法----
早起,没看见三姑,母亲说三姑走了。
这几天见母亲总是神色不安的样子,好像她晚上出去过几次。那天她让去县城的会计带信让爸爸回来一趟。
我依旧猜不透三姑来后母亲忽然添加的心思。我更乖巧了,做的事也更多。
那天礼拜,一早母亲捉了家里仅有生蛋的三只老母鸡,扛着半袋糯米要出门。告诉我先去集市把这些卖了,再去三姑家。我猜想三姑家一定遇到用钱的事情了,我急切地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终于说了出来:“你三姑父工伤腿残了!”
我没由来哇哇地大哭起来,嘴里叫着“三姑,三姑---”,我这才知道三姑为何忽然回来,为何和母亲夜半出门了,想到三姑的般般好处我哭得更伤心。擦干泪抬头问母亲:“妈妈,钱够吗?”母亲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母亲去集市卖的东西值少钱,但我知道我们家最宝贝的是那头我天天喂养的猪仔。我大声对母亲说:“妈,把咱家的猪卖了吧!”母亲睁大眼愣愣地看着我,忽然捧起我的脸说:“好闺女!”
猪真的卖了,我哭,母亲也掉了不少眼泪。那天我不愿跟母亲一起去,我怕我哭,让三姑心疼。
我让母亲捎话给三姑说我想三姑,让她回来,我唱歌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