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执手向天涯
柏拉图说,岁月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生命经过高山的孕育,化成冰清玉洁的雪水在人间“汩汩”流淌,途径九曲连环的激流险滩,走向静水深流的下游。我站在这宽阔浩瀚的下游,多少次极目回望,怀想远去的曾经,那画面里有你,还有和你一起漂流的时光。
第一次你以同乡的身份来到女生宿舍,洁白的衬衣,伟岸的身躯,体育系的大男生雄健的肌肉和细腻的大手,让姐妹们对你赞叹不已,她们喜欢以你的名子取笑我。大学的女生多钟情于体育系的男生矫健的身姿,而体育系的男生总是垂青于手捧书本的女生的文静。我在姐妹们的嬉笑声中渐渐进入角色。我较小文弱,你浓眉大眼,当你在公交车上出手不凡,制服几个扒手的壮举广为流传,我们便很顺理成章地恋爱了。
你说,女人有的,我要给予你;女人没有的,我也要给你。我要把你捧在手里,和你一辈子唧唧我我。
你说:女人熬夜容易老,一定要注意休息,小心积劳成多。
你说:相爱就是一辈子,直到白头揩老。
那时候女生喜欢使用高中时代容易出错的成语调侃生活。像简直“莫名其抄”,很有艺术“造脂”……我一直以为你也喜欢这样的嬉闹,所以笑着跟你说“唧唧我我”、“白头揩老”,自告奋勇给你写年终总结和个人简历。
知道你不识字,是我们的女儿上学以后。6岁的女儿哭着坚持不让你念课后生字,原因是你发音不准,还经常念错。我才意外地发现这个惊天的秘密。原来你每次升学都是体育特招,体育系的男生不读书,你写给我的那些精彩到让我落泪的情书都是在书上抄的,或者是其他专业的同学写的。你真的不认识“卿卿我我”,真的不知道是“白头偕老”怎么念。世界真是一颗长满可能的大树,大学毕业的你不认识小学二年级的生字,竟然成了这棵树上结出的一个及其可能的果子。
岁月是一条静静的河流,婚姻就是随波荡漾的一叶轻舟。岸边青山倒影,人间四月一树一树的花开,春光里飘过来甜甜的歌谣,清澈的河水溅起细细的浪花。站在船头的你,用宽厚的臂膀遮挡迎面吹来的寒风,温和的阳光洒在我和女儿的身上。你对文字的陌生像晴天里的薄云,形不成掀翻我们小船的云雨。我们的小船装满蛋糕和鲜花,无忧无虑飘荡在洁净的河面上。
天上飘起了小雨,空中起了雾霾,河面上不再水平如镜,微风掀起的阵阵波浪,我们的小船在颠簸在颤抖,遭遇到强台风的考验。
那一年我们有了心爱的儿子,女儿也上了初中,而我却调到一个基层税务所。那时税务软件还不是全国联网,仅仅是一个单机版的软件在搞征收,每天至少十几万的税款要到县城入库。工作的繁忙,家务的琐碎,让我们心力交瘁。我们生活的是知识和信息爆发的时代,而你天生好像跟文字有仇,在我眼里这些生动的文字对你来说都是洪水猛兽,让你转脸,让你回避。我们买回来的家电,你从不看说明书;电视上的节目也仅仅局限于抗战电视剧,横冲直撞的鬼子、机智英勇的战士在电视上闪烁数年;女儿高考,看到填报志愿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大学,你扭身就走;两个书柜里丰富的藏书,你从不注视。所以你的信息封闭,交流受阻,我们的小船一直徘徊不前。不懂天文地理,你似乎无法预知河流的汹涌和未来的峡谷的凶险。
环顾四周,这条波光粼粼的河流,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身边很多的人跃身大海,用智慧和胆略捞出一桶桶黄金,迅速买了房子、车子,还有的换了妻子,过起了帝王一样的日子。我是一个要强的女人,有玫瑰一样的梦想,有天空飞翔的愿望,我想读尽天下好书,知晓世间风雨,看着坐在船头无忧无虑的你,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我们的日子不再温馨平静。
有人说,婚姻就像坐飞机,一旦起飞,只能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到达目的地,中途后悔跳出机舱,就会生死难测。婚姻也像一条船,不管远处的舰船多么豪华多么平稳,从自己的木船上要跳出去,就有葬身海底的危险。
上天真是厚待我们。
我们的女儿提前入学,在大她两岁的同学之中一直出类拔萃,一路领跑,多次获奖,考入全省重点高中,16岁就考上了大学,在北京交通大学读研排名第一,她用自己的优秀给我们的小木船带来希望的曙光。
儿子从小的偶像是易建联,我担心他酷爱体育成为下一个不读书的你。记得开学的时候我嘱咐儿子的一句话就是:“如果老师让你做体育班长,就说妈不让你做。”儿子果真这样回答老师。几年后,在同事和朋友们为子女入学愁眉苦脸,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暑假里,我们的儿子沿着他姐姐走过的路,顺利地考入重点高中,并且在我的祝贺中,成为带领同学们锻炼身体、增强体质的体育委员。
两个孩子不仅是运动场上的骁勇健将,学习成绩也是一路领先,我们的一双儿女成绩优秀、乐于助人,德智体全面开花,令许多的家长刮目相看。家长们训导自己的孩子总是拿别人的孩子相比,而我们的一对儿女就是被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说你最喜欢的这样的时光,就是坐在沙发上,把电视调到最小的音量,看着女儿在她的房间里写论文查资料,看着儿子在他的房间里写作业,看着我在另一个房间里看书或者写文章,然后你系上围裙走向厨房。你不喜欢读书,却喜欢爱读书的我们三个。在我们伸着懒腰的时候,你会大声喊:
“闺女,儿子,还有老婆,饭熟了!”
送女儿上大学的时候,你背上所有的行李,还心疼她走路辛苦。从此听到铃声你都以为是你闺女。
儿子脖子扭伤,你每天下班接回来给他按摩,天亮又送回学校,千叮咛万嘱咐。
每天清晨,你轻轻地起床跑步,唯恐惊醒熟睡的我,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做好了豆浆或者米粥。
在我上班下班的大门口,你总是把车停在一边,默默地等上好久。
你说自己不喜欢新衣服,却嘱咐我和孩子穿好一点,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和孩子的手机不断更新,你的手机也不断更新,总是我们淘汰的那个。
你会用双手扶起倒地的老人;会用有力的手夺过男子手中的凶器。
你从不嫌弃瘫痪的母亲,让她安睡在自己的身边。
当我在电脑上敲打文字的时候,你总是把一杯红糖水和休闲的零食轻轻放在桌前。
我们的小船迎着微风,飘荡在时光的河流,女儿貌美如鲜花,儿子俊朗似阳光,你稳稳地坐在船头,尽情享受岸边投来的羡慕的光,你注视着我和孩子,露出幸福的浅笑。
儿女振翅高飞,留下辉煌的背影。船里只剩下了你和我,它经过激流恶浪,走进水势平稳的下游。丝竹婉转、浪花如珠,斜阳透过薄薄的云落在船舷,泛着金光。远方渔歌飘渺,近处飞鸟盘旋。你已不再矫健如飞,我也不再秀目传神,我们守着老巢眺望天际,守候着儿女的归期。
你拥着我轻轻地说:“老婆,嫁给我后悔吗?”
我想了想说:“执子之手,后一句是什么?”
你茫然地望着我,然后愤愤地说:“知道我听不懂,不要跟我说这些,都半辈子了。”
我说:“老公,明天我生日,你给我来一个浪漫,好不好?”
你说:“浪漫我不会。卡不是你拿着吗?随便买。”
我已经熟悉了你的语言,就像熟悉你的声音。
女儿说,电视剧《门第》是挑战中国传统的门当户对的观念,两个门第悬殊的恋人,他们克服偏见一直相爱着;她说,爸爸妈妈的婚姻是挑战中国传统的、婚姻要有共同语言这个前提,父母的爱好和性格、思想和愿望差之千里,却坚守着婚姻,用疼爱用理解用责任,给儿女一个美满幸福的天堂,让他们在这里健康成长。
饮料是浪漫的消耗,白水无味,却可以陪伴一生。同船共渡的日子,你已经把一生交付于我,我也把一生交付于你,彼此简简单单,平平凡凡,成了世间最亲的人。
路迢迢,前方依然烟波浩渺,你牵着我的手,一起划向海天相连的地方。
你说:“我要你永远陪着我,给我读你喜欢的书,不要嫌弃我不识字。”
我说:“你要给我做早餐,永远陪着我,不要嫌弃我赖床。”
你笑了,我转过头,看见这岁月的河,浩浩荡荡流向天涯,而我们的船边,溅起一串串美丽的浪花。
最难得的,是好心态;最难放的,是真感情;最难忘的,是入心人;最难求的,是被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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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般人家哪能有这么好的一对内外兼修的儿女,哈哈。我俩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小时候王洋可没少因为我挨打,每次我在阳台上背书就传来他妈骂他的声音和他的哭闹声,“吓”得我背的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