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征文】又是一年杀猪时
又到杀猪的季节。
每每吃杀猪菜,总会想起母亲给我们做的杀猪菜。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刚懂事,记忆中我家每年喂一口母猪,两口肉猪,喂母猪是为了下猪儿子,卖了猪儿子母亲手里便有了零用钱,母猪是我们家的“自助银行”;而喂肉猪是为了宰杀,三口猪食量每天在增加,到了夏秋季节,我们姊妹几个每人挂个萝头,提把铲子每天奔走在田间堰畔,眼里瞅的唯一东西就是苦菜。每天掏的苦菜猪会毫无保留的全部笑纳,每每听见猪“叭叭叭”的拍嘴声和吃完苦菜悠然自得摇着尾巴的样子,我就很生气,我们人怎么成了猪的运输大队长?到了高温季节,母亲会逼着我们到井上担水,倒在猪圈的坑里,猪便伸个懒腰乐哈哈地躺在水坑里摇摆着身躯洗澡降温,每天洗几次,而那时我们却只能承受了炎热的炙烤而洗不上澡,从这个角度说猪的待遇并不比人差。
到了秋季,全家人捡蔓菁、玉米、甜菜,捡各种菜叶子,为冬天的猪食奔波。这个季节叫“攒猪”季节,我们每天下午在院里的大锅里煮一大锅蔓菁,锅上盖一层厚塑料布,姊妹几个轮替着拉风箱,待蔓菁煮熟后,首先捡一些放在盒里,人挑着吃,然后再和上玉米面喂猪。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猪脊背一天比一天滚圆,我们便盼着天快点冷,天一冷猪便能杀了。
到了杀猪季节听着邻居杀猪的嘈杂声,我们便又磨母亲:“我们家甚时候杀猪。”这一天终于来了,杀猪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便不给猪喂食了,说是为了好倒“内脏”,可是猪不知道它明天要奔赴“刑场”,肚子饿,在猪圈里吼个不停,时间长了,母亲也不忍心了,便少拌点猪食,多加点水,倒进猪槽里,猪会摇着尾巴看人一眼,急急地吃那顿“最后的晚餐”。每每这时,母亲都会站在猪圈旁,站立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母亲这时在想什么,也许母亲在想:一年多,每天喂三顿猪食,这一千多顿猪食耗费了一家人多少心血啊!也许母亲在想,猪在我们家生活了一年多,日久生情,猪要走了,母亲一定会恋恋不舍啊!
第二天早上,随着屠夫一刀插进猪的“槽头”,听着猪的嚎叫伴着儿时伙伴的笑声,一头死猪便躺在了“水案上”。退猪毛、开肠肚、洗猪肉、倒内脏,一环系着一环。家里的女人们剥葱的、剥蒜的、切酸菜的,修山药的忙的不亦乐乎。
等到屠夫把猪槽头割下来放到“案板“上,母亲便急急地切猪肉下锅。而我们会提着吹起的“猪尿泡”满村子玩。“猪尿泡”成为冬季我们娱乐的最好道具,随着家家户户杀了猪,小伙伴会每人提个“猪尿泡”玩,成为村里的一道风景,伙伴们把“猪尿泡”扔在地下用脚踢,不讲究方式,随着“猪尿泡”在脚下滚动,我们的裤角、裤腿都被“猪尿泡”上的猪油油了,一沾土,一大片油渍。而现在杀了猪,我再没见到一个孩子提过“猪尿泡”玩的。
等我们玩“猪尿泡”玩腻了,肚子也饿了,回到家,母亲会吩咐我们给东家嫂子送一盘杀猪菜,再给西家婶子送一盘,我现在知道,送去左邻右舍的不仅仅是一盘杀猪菜,但更多的是送去母亲丰收后的喜悦,送去村邻的亲情和友情……回到家,母亲犒劳我们把“猪鞋鞋(hai)”舀到我们碗里,我们知道母亲为了养猪费了无尽的心血,我们懂事地把“猪鞋鞋(hai)”递到了母亲碗里,推来推去有时候第二天“猪鞋鞋(hai)”还在剩下的酸菜里。虽然“猪鞋鞋(hai)”没有吃,但家里充溢着孝的气氛。
那时条件差,请个帮忙的也就是吃杀猪菜,绝没有现在凉菜一桌,喝酒一下午,天不黑下来喝酒的人不走,吃完杀猪菜家里便又安静下来,母亲会把猪油一锅一锅炼了,倒进“缸”里。这是我们下一年一年的“油水”。父亲会从排干砸些冰回来,把调好的猪肉一块一块垒好放在院里背阴凉的地方,然后把冰块垒在猪肉上,在冰块上再抹上厚厚的泥,几天过去,上面的泥冻得铁硬,猪肉在冰块和泥的保护下,放上一两个月,到过年取出猪肉,新鲜如初。
现在再没有人这样冻猪肉了。有的农户炼一些存到缸里,有的农户直接放到缸里,我总在想,当时农民保存猪肉的方法最原始,也最科学、最有效,我常常为先辈们的聪明才智感叹和感动。
现在杀猪条件好了,农家杀猪有的人叫办猪事宴。儿女们在城里的会呼朋唤友,一坐几桌,家里飘着杀猪菜和酒的香味,搅和在一起,酒桌前,你提议、他敬酒男女碰杯,总要喝个不亦乐乎,没有几个喝潮的,,这个猪事宴就没办好。
每年都要吃几顿杀猪菜,我总认为母亲做的杀猪菜最香。一到杀猪季,思念母亲的欲望就愈强烈。虽然一位哲人说过,死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但我宁愿母亲能永远活在我们身边,陪我们到老,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常常想,现在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的儿女是幸福的,能和母亲每年吃一顿杀猪菜更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