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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玩笑(小说)


作者:陌上草芥 白丁,30.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97发表时间:2015-01-24 22:03:09
摘要:这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它发生在一九八零年左右,当时我只有八九岁。从大人们闲谈碎语中,我听到了一些枝根末节,就是这些破碎的记忆让我串起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故事。也许这个故事在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中,就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大才在艰辛枯燥的生活中,想创造一点乐趣,但偏激的性格却酿造了一个悲剧。

这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它发生在一九八零年左右,当时我只有八九岁。从大人们闲谈碎语中,我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就是这些破碎的记忆让我串起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故事。也许这个故事在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中,就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但在我发黄的记忆中,它就像一扇五彩的贝壳,常常被我拾起。多次我在冬夜里醒来,望着窗外,月光如水,把斑驳的树影投在空旷的院落里,咀嚼着那个烙在脑海里的故事。它和我毫不相干,却让我纠结如此。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晚,天气并不十分寒冷。风,悄悄地停了,半个月亮挂在深邃的空中,发出清冷的光辉。远处的几颗星星眨着眼睛,为这寂静的夜空增添了一些生气。树上叶子早已落光了,在树杈深处搭着一两个鸟窝,偶尔觅食晚归的小鸟的几声鸣叫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乡村的土路上急匆匆地来了一辆自行车,是大才驮着三旺。他们两个人脾气秉性不太一样,大才有些轴,有时钻牛角尖,三旺爱说爱闹,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刚从东北回来,在城里从亲戚家借了一辆自行车,着急地往家赶。突然大才下了车子,对三旺说:“我走的时候,你嫂子和我吵了一架。总嫌我在家猫着,离不开媳妇,这回我得试试她,是不是真心对我,我把自己打扮地狼狈点再回家,你先走吧!”
   “你那钱呢?”三旺问,“我把它藏起来。”三旺一声不吭地接过车子。
   大才看着三旺走远了,便来到了村里与外界相连的木桥旁。这是一座年头不算太久的木桥,两边垒的砖,上面铺的檩。为了凑合檩的长度,两边垒的砖尽量往中间靠。因为是冬天,河水已不太多,并且早就结了冰。大才疾步从岸上来到桥下,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不过了。每年夏天他和三旺都来这里洗澡,他转了转。在大约和头顶相平的位置,扒下一块砖,然后从棉裤腰里摸出了那一团“纸”,那是将近多半年的工钱,总共一百来元。他早已打算好了,自己结婚五年了,妻子虽然厉害,但过日子绝对是一把好手。这几年还没有添置衣物,总想攒些钱把房顶修修,不然每到夏天总要为房顶操心。还要盖两间配房,储备些柴草,下雨阴天的不再发愁。明年自己再出去一年,多揽些活,这两项开支基本上就够了。今年一定要让媳妇买一件大嫂那样的褂子,那是自己去年就答应的了。还要给已经三岁多的儿子,买一件新衣服,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穿过一件新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大嫂家的孩子拾给的。如果媳妇同意的话,自己也要买一件新秋衣,就像三旺穿的那件红色的。自己这件烂的是城里上班的哥哥给的,已经好几年了,肩膀上的补丁也已磨出了几个洞。他看了看这团载满希望的纸,小心谨慎地塞进砖洞,然后看了看,又从地上勉强抓了把土,泼在了那个砖上。从桥下走出来,左右张望了张望,又折回桥下,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破绽,才放心地离开。
   这时一个黑影,悄悄闪了出来……
   大才边走边想象见到妻子时的情景,他把身上的那个油渍麻花的蓝袄翻了过来,里面有好几大片露出了棉花,那些棉花也早已变成了黑的。媳妇看到这个样子会不会用白眼看他?会不会瞧不起他?如果真这样,他就狠狠地教训教训她,让她再不敢小看自己。儿子是不是又胖了,还是梦中的那个孩子吗?越是快到家心情越紧张越激动,来到熟悉的门前,他怕吓着媳妇和孩子,先轻轻地敲了几下,又喊到“开门,我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接着屋门开了,传出一个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大才心里感到好笑。
   “上次来信不是说还得十来天才回来吗?”
   “没活了,我们提前回来了。”
   大才的媳妇好像从谈话中得到了确认,“这就是大才!”这才关好屋里门,急匆匆地来开门。“还没吃饭吧?”“嗯。”大才回答道,“那我赶紧去给你做汤”大才的媳妇把大才让进来,边关门边说道。
   进了屋里门,大才的媳妇才把灯拉着,为少拿电费,里屋和外屋共用一盏电灯,灯泡拴在门框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媳妇上下打量了打量大才:“哎呀,怎么这样狼狈,瞅瞅,棉袄破成了这样,一定挺苦吧?暖壶里有水,先喝点水,我去给你做汤。”
   大才没有回答媳妇,心里哼了一下,“还不是见我挣了钱回来。”他进到里屋仔细端详着熟睡中的儿子,儿子比自己走的时候胖了些,那浓浓的眉毛更像自己了。大才禁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蛋,也许是手太凉,儿子一激凌,大才喜得嘴角抽动了一下,“先来洗把脸吧,我给你倒上水了。”媳妇在外屋喊到。
   大才边洗脸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致没什么变化,北墙山放着案板和饭桌,东墙山是水缸,水缸旁边堆着一摞白菜和半笸箩玉米粒。大才一看玉米粒就知道这是媳妇头睡觉前干的活。屋子虽然不大,但显得井井有条,非常干净利索,透着女主人的精明能干,“哎,是和三旺回来的吗?”媳妇边切菜边问。
   “嗯。”
   “今天后半晌他媳妇还来问呢!她想等三旺回来,去买个‘戏匣子’,那东西三十多块呢,我看不值,不就是光听听吗?不治饿不治冷,还不如把钱攒下来呢!”她见大才不说话,就问道:“太累吗?先去躺躺吧,等熟了饭,我叫你。”
   其实大才心里正在盘算,如果告诉她钱丢了,媳妇是个什么反应,是扔掉刀,嚎啕大哭;还是破口大骂,挖苦数落自己。如果真这样,他就上去抽她两个耳光,狠狠教训教训她,再把钱拿出来,让她看看,也让她长点记性,再不敢小看自己。拙嘴笨舌的大才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我,我说给你一件事,”
   “什么事?”媳妇头也没抬。
   “我,我把钱丢了,”大才结巴道。
   “啊?”媳妇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迟疑了一会儿,“怎么丢的?”
   “在火车上丢的。”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大才转过身,指着后背对媳妇说,“你看,都拉破了。”媳妇好像还没有从这“从天而降的恶噩中”醒来,喃喃地问道:“一共多少钱?”
   “九十五元。”从媳妇镇惊的表情中,大才仿佛得到了某种复仇后的快感。他在等待着媳妇的“火山爆发。”她好像在盘算着这些钱能置办哪些东西,生活条件能有多大程度的改善。半晌,她缓过神来,幽幽地说道:“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
   “那就好,”边说边又干起手中的活,“这有什么办法?就当今年你没有出去,小房后年盖也不晚,我养的猪有百八十斤了,到年可以卖几十,别上愁了,明年再说吧。”大才明显感到媳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可以想象到她眼里肯定含满泪花,他知道媳妇心疼。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媳妇居然没有发火,在大才的印象中,媳妇是很看重钱的。今天看来,他在媳妇心目中的位置要比钱重要。他想到了以前的种种,自己的衣服虽然补丁多,但从来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媳妇虽然小气,但对老人按月给钱,从来没拖欠过;对街坊四邻,大事小情的应酬从不拉场……媳妇不埋怨大才,大才心里倒不舒服,现在他开始觉得,这样骗媳妇是不是有些过火了?大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刚想给媳妇烧把火,媳妇说:“不用你了,歇会吧,很快就好了。”
   大才默默地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媳妇来回地忙活着,心里琢磨:“是不是该说实话了?告诉她钱没丢,她会不会急了,嫌自己试探她?为此闹得鸡犬不宁,那太不划算了。”憨厚的大才此时有些发愁,本来想“逗逗”媳妇,提高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没成想搞得自己现在很被动。
   “你别上愁了,”大才看到媳妇用左手拽起围裙擦了擦眼角,那分明是下定决心后流下的泪水,她还以为大才现在的沉默是因为丢钱引起的,“钱丢就丢吧,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先在家歇几天,看看木器厂还招不招人?要是招,你就先去干一成子,反正离年还早呢!行吗?”媳妇扭头看了看两眼直发愣的大才,此时大才的心中正翻江倒海,不是滋味。看来媳妇当真了,大才决定现在就告诉她,“我实话跟你说,我和你闹着玩呢,钱……没丢。”
   媳妇回头看了看他,吃惊地说:“你以前可从来不说瞎话,现在怎么了?丢就丢了吧,我又没责怪你。”她以为老实巴脚的大才丢了钱,怕自己接受不了,故意说谎来哄自己,心中有一丝的不快。
   “真的没丢,我和你闹着玩的,不信你去问三旺,我把它放在桥下了。”大才的脸憋得通红,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吃口饭再去吧,你放在那就不怕丢了。”媳妇这回有点半信半疑。
   “我现在就去。”大才的轴脾气上来了,“你把手电给我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媳妇说。“不用,又不远,我一个人就行。”大才着急地回答。
   街上静极了,空气像用水洗过,新鲜而清冷。大才快步地走着,并没有觉出这凌晨天气的寒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取了钱,让媳妇看看,证明自己没有骗她。他心里很后悔,觉得不应该骗媳妇。
   大才很快在桥下找到了那块砖,他扒出那块砖,用手电一照,“咦?”里面空空如也,那团“纸”不见了。大才的脑袋“嗡”地一声,几乎瘫坐在地上,他近乎疯狂地连扒了好几块砖,还是没有。他拍打着自己的头,懊恼万分。回去怎么向媳妇交待?本来没丢说丢了,现在丢了,还怎么说?“你放在那就不怕丢了?”媳妇看来还是不相信自己。怎么证明给她看?大才钻了牛角尖,在桥下来回地踱着,他不停地用手摸挲着腰带,额上早出了汗,最后踉踉跄跄奔了岸边那棵歪脖树……
   一个小时后,岸边传来了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寂静地村庄里,这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一个月后,村里多了个“魔怔”,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这是三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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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两个秉性那般不同的朋友,却做了相同的一件事:玩笑。大才只是想跟自己的妻子开个玩笑,试探一下妻子的同时,也证明一下自己。三旺也只是想跟自己的好朋友开个玩笑,让他体验一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是最终,玩笑却成了悲剧,这到底是谁的错?是大才不该跟自己的妻子开玩笑,把钱藏在桥洞里,还是三旺不该跟自己的朋友开玩笑,拿走他藏起来的钱?又或者,是大才不该把钱看得那么重,因为钱的丢失而轻生?两个小小的玩笑,造成两个家庭的悲剧,这到底该怪谁?整篇文章朴实又带着一种灰白色的低沉,读来让人伤感又无奈。一个乡村几十年前的故事,引发着作者心底多年的沉思,其实还真想知道,作者心里是怎么想的。【编辑:水为佩】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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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水为佩        2015-01-24 22:07:31
  其实我个人觉得,大才会有最后的悲剧,不是因为他性格偏执,只是因为那笔钱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从作者的描述当中我们可以知道,生活于他,是清贫又艰辛的。另一方面,大才也想通过那笔钱来证明自己,作者也再三描写到,大才想,妻子如果敢因为他丢了钱而骂他,他就要给妻子一个教训。这笔钱对大才来说,就是尊严,他丢不得。所以最后他以为钱真的丢了,才会轻生吧。
在人生的庄园,以笔为犁,如牛勤耕,让梦想,开!花!结!果!
2 楼        文友:水为佩        2015-01-24 22:09:40
  简单朴素的描写,真实而充满乡土气息的故事,其实也不错。作者把自己的童年记忆记录下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掬起一捧水花,虽然普通,却也值得自己去回味。
在人生的庄园,以笔为犁,如牛勤耕,让梦想,开!花!结!果!
3 楼        文友:水为佩        2015-01-24 22:10:07
  感谢作者的来稿和对星月的支持,期待作者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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