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驰金世界，羊唤玉乾坤。2014的骏马一尥蹶子离我们而去，一个优雅、吉祥、绰约的身影便欢快地向我们奔来。2015的瑞羊，你好！
　　 一
　　 羊的形像可谓妩媚动人，人见人爱。灰白细长的睫毛复盖着一双细眯的媚眼，向你发出善意的微笑。灵动的耳朵四面招风，捕捉八方声音。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向你发出“咩咩”的悠扬婉转的呼唤。嘴巴下山羊胡子俏皮地卷曲着，像一位大智若愚的老者。那长长的尖角巍峨地向后弯曲，像是士大夫头上的桂冠，庄重而威严。而绵羊们则盘起秀美如艺术品的双角，身披厚厚的绒装，像是风度翩翩的绅士。
　　 几年前在可可西里曾有幸见到羊中珍品藏羚羊，那亲善温顺的憨态，令人无比怜爱。它们时而在水边涉水弄姿，啖草觅食，孤寂而矜持；时而在山间长途奔波，集群嬉戏，警觉而灵性。它们不畏艰险，不怕严寒，拼搏在冰雪世界，用身躯铸就美丽坚韧的姿态。不离不弃，把生命奉献给雪域高原。它们是高原神物，雪域精灵！
　　 传说在远古洪荒时代，人间是没有五谷的，人类靠野菜和嫩草为生。而天宫御田里种有可以果腹的粮食，吝啬的玉帝不愿把粮食给人类分享。有一年秋天，一只神羊同情人间疾苦，趁半夜守护粮食的天神熟睡之际，偷偷溜进御田里，摘下五谷（稻、稷、麦、豆、麻），含在口中，趁天未亮，从天宫来到凡间。神羊把五谷种籽交给人类，又教会了种植五谷的方法，当年就长出了庄稼。成熟的谷穗既像弯弯的羊角，又像毛绒绒的羊尾。收获的粮食做成饭吃了不再饥饿，用麻织成布片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再寒冷。人们在秋收冬藏之后，便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以感谢神羊的送种之恩。祭羊仪式的盛火惊动了玉帝，他查明情况后，迁怒神羊，命天神宰羊于人间，强迫人们剥了羊皮吃掉羊肉。第二年奇怪的事儿发生了，在神羊滴血的地方，先长出了鲜嫩的青草，后又长出了可爱的羊羔，羊从此在人间传宗接代，以吃草为生，把自己的一切无私地奉献给人类。人类则出于对羊舍身相助的感谢，年年举行腊祭，祭拜神羊，至今还有部分少数民族每年都举行祭祀活动。在这个民间传说中，羊因盗五谷种籽给人间而舍身取义，就像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因盗天火给人间而被送上刑台一样，是何等伟大。
　　 那年去深圳逗留广州，在越秀山上看到五羊石雕像。五羊大小不一，主羊口衔谷穗，昂首天外，回哞微笑，探视人间。余四只羊，绕于身边，或戏耍，或吃草，或吸吮母羊的乳汁，姿态各异，情趣横溢，造型优美，栩栩如生。记得当时还采撷到一则传说故事，说西周末年，南粤连年灾荒，田野荒芜，颗粒无收，百姓不得温饱。有一天，南天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出现五朵彩色祥云，上有五位仙人，身穿五色彩衣，分别骑着不同毛色口衔稻穗的仙羊，降临粤地。仙人把稻穗赠给当地百姓，并祝愿人们永无饥荒。祝罢仙人腾空飞逝，五只仙羊留在山坡化为石羊。从此，承仙之愿，这里稻穗飘香，年年丰收，成为岭南最富庶的地方，故名羊城。这则流传甚广的“五羊衔谷，萃于楚庭”的传说与上个传说有相似之处，表明古代先民对羊的喜爱和敬畏。
　　 二
　　 先民驯养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八千年以前，中国西部古老的羌族等游牧民族，把自己与羊看作是同一血族，把羊作为自己民族的祖先，对其虔诚供奉，羊成了这些少数民族崇拜的图腾。羊伴随人类时间之久远、与人关系之密切、对人类贡献之大，值得大书特书。
　　 “羊”字孕育中华文化。古人以象形之法造出“羊”字，以“羊”字引申出若干汉字。羊大为，美甲骨文的“美”字，由“羊”和“大”两字组合而成；羊忠厚善良，便有了“善”字；羊又有跪乳之礼义，故繁写的“义”字，也带有“羊”字；羊肉鲜美可口，故“鲜”字从“羊”；“羡”字也是从羊而来，“羡，食欲也。”；“羊”与“阳”同音，《易经》中的“三阳开泰”，便讹为“三羊开泰”……《汉字大字典》中，以“羊”为部首的汉字竟多达204个，与羊有关的词句比比皆是。
　　 羊可承载古今艺术。在早期原始文化遗存中，斑驳的猎羊岩画里有它们壮硕的身影；陶器的图案里，有它们美丽的面容；商代的“四羊方樽”、“三羊铜罍”，到汉代的“羊型铜灯”、唐代的“三彩陶羊”，直至当今的书画、剪纸、雕塑等各种民间工艺品，羊的各种形象活灵活现，荦荦大观，给世世代代的人们带来了莫大的审美享受。著名画家黄胄除了画驴得法，画的羊亦很有特色。我看过他的一幅《羊羔图》，用不同墨色的墨块塑造形体，再用富有表现力的线条略做勾勒，笔墨简洁，形像生动。他的弟子王同仁画羊，其湿画法亦颇受人称道，据说此法多用在皮纸上，先以清水刷湿画纸，趁湿先画用墨线勾画轮廓，线条随着水分化开，体现出毛茸茸的韵味。随着纸上水分的减少，逐渐加线积墨，在纸没有完全干透时画完羊的形体。纸完全干透后再用淡赭墨画羊角，确有他的独到之处。
　　 关于羊的典故多如羊毛。人们熟知的“苏武牧羊”、“亡羊补牢”、“肉袒牵羊”、“羊左舍命全交”等感人故事，留下千古佳话。
　　 关于羊的诗句也不少。《诗经·无羊》如是云：“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北朝民歌《敕勒歌》中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句。唐诗人杜牧《河湟》中有“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句。明代偶桓题《赵王孙墨羊图》一诗写道：“王孙长忆使乌桓，因念苏卿牧雪寒。落尽节旄无复见，写生传得两羝看。”用以表达对坚守民族气节、热爱家园的仁人志士的称颂。
　　 与羊有关的成语和俗语也很多。“十羊九牧”，形容某些地方官多而百姓少，可以说是夸张而不失其真。“歧路亡羊”，是说因岔路太多无法追寻而丢失了羊。比喻事物复杂多变，没有正确的方向就会误入歧途。“羊肠小道”，常用来比喻崎岖窄小的道路或严峻艰险的环境。“羊入虎口”，柔弱的羊一旦落入虎群，哪还有命？比喻处于险境，有死无生。“顺手牵羊”，比喻以做其它事情为掩护，乘便偷拿别人的东西。“挂羊头卖狗肉”，多用来比喻欺诈顾客，表里不一，明一套暗一套。“羊角插在篱笆里”，寓意“伸头容易缩头难”。“羊羔踩到泥田里”，则是说“不能自拔”。“养羊剪毛”，比喻某处所花费的，仍从某处取回，换句话说，也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羊富于牺牲精神，饥餐青草，渴饮清泉，索取的不多，贡献的是奶、肉、皮、毛。
　　 羊洁身自好，娴静优雅，居于干燥整洁之处，素喜清洁，远离污秽。
　　 羊性格温顺，易于驯服，让人骑乘，古代宫中甚至牵拉驾辇为帝王代步。
　　 羊是“忠孝节义”中“孝”的代表。羊羔都是跪着吃母乳的，是世界上恋母情结最重的动物。所谓“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羊是正义之士，先秦的独角之羊名“獬豸”，作为庄严神圣、秉公执法的象征，其形象一直用作历代执法者官服图案，直至清末。
　　 羊富于吉祥、福祉的寓意。“羊，祥也，故吉礼用之”，“吉羊”即是后来的“吉祥”，吉祥的礼俗中常用羊做牲，就是因为羊能传达吉祥、福祉之故。
　　 凡此种种，充分说明羊对先民及其后人贡献之大，羊的影响已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
　　 羊有这么多的优点，得到多数人的喜爱，引来多少人歌之颂之。君不闻，王洛宾不是也要变做一只小羊，任由牧羊女的鞭子轻轻地抽打在他身上？
　　 三
　　 羊性善，温顺，善良，是羊的最大特点。但有人却把善反认为缺憾，说它反抗性差，斗争精神欠缺。当下国人中对羊年持偏见者不乏其人，认为羊年生子命运不佳，以致马年之尾，产妇云集。更有甚者，竟不惜提前剖腹产子，以避其生于羊年之“厄运”。此举虽然毫无科学道理可言，且就文化传统而论亦属无稽，但是否反映了一部分人的忧患意识？
　　 儿时常玩狼吃羊的游戏，一个人当狼，一个人当领头羊，其他的孩子就全部当羊，跟在后面寻求保护。狼高喊一声：“天上一碗水，地上一碗米，不拿羊头就拿尾。”于是张牙舞爪扑过来。领头羊张开双臂，左拦右挡，严防死守，与狼相向对峙，保护羊群不受损伤。羊们则一连串地跟在领头羊身后，一个人拽着一个人的后衣襟排成长蛇阵，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哇哇”叫着，来回躲避。面对领头羊的阻拦防守，狼凶神恶煞，左冲右突，寻找机会，一旦闯到领头羊身后的羊群里叼一只鲜嫩肥美的小羊羔，便以胜利者自居，狂笑着炫耀。而被抓者除了抓狂，就得变羊为狼当狼去，原来的狼也就随之回到羊群里由狼而羊。记得生性愚钝的我只愿死心塌地当羊或领头羊，即使被抓住也绝不屈服誓不为狼。
　　 狼吃羊，小孩子的小游戏，大人们的大游戏。长大以后才顿悟，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从个事到国事，每天都在上演狼吃羊的大游戏。在这场极其残酷的你死我活的大游戏中，绵软柔弱者必然会成为别人大快朵颐的口中餐腹中食。弱肉强食，从狼吃羊的游戏就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早年那种狼吃羊的游戏早已没人玩了，现在的孩子们很少集群游戏，大都待在家里看电视上喜洋洋与灰太狼斗智斗勇之类的故事。据说也有血腥残杀的画面，让孩子们过早地进入社会角色，遭到部分家长的非议，但个中的自然法则是一脉相承的。前几年有一首很流行的缠缠绵绵的歌叫《狼爱上了羊》，说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只羊救下了被猎人枪伤的狼。狼很感动，然后就爱上了羊。于是他们约定三生，共迎风雨，相互搀扶去远方。狼能爱上羊？狼毕竟是狼，狼是要吃羊的，几千年来，一直是这样的自然法则。狼不可能爱上羊，羊也不可能爱上狼，歌词就是歌词，当不得真。那个卧在国之东门的恶狼正狼视眈眈蠢蠢欲动就是明证。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缺少心计，少有野心，老老实实，与世无争，以致大半辈子过去了，依然只是一只绵软得不能再绵软的羊。不过小羊变成老羊了，有时候遇到恶狼也会参与到抵抗大军之中，勇敢地发起冲锋。我会后退几步，然后冲上去，低下头，扬起自己头上一对坚韧的长角，向来犯之敌狠狠抵过去！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十二年一循环，直至地老天荒。岁月不居，人生苦短。值此岁末年初，我们似应念马之崇德，扬羊之至善，厚德载物，自强不息，为追求美好明天而戮力同心，发奋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