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方农村开始忙碌热闹起来，王婶却没有心思过年，天天在村口张望……
　　 荣是王婶唯一的儿子，在她眼里就是给座金山也不换的宝贝疙瘩。老两口节衣缩食地供荣上了四年三本，如今在南方的大企业任高管。
　　 特别是自从儿媳妇给她生下一个大胖孙子后，王婶心里就甭提多高兴了，脸上总跟开了花似的，整天催促老伴带她去照看小孙子。
　　 “他爹，给荣挂电话了没，咱啥时候去看小孙孙呀？”
　　 “哦，哦，再过几天，过几天吧，荣说等忙完这阵子就给咱买机票哩。”老伴在明灭的烟火中眉头深锁。
　　 “唉——，还要过几天？再有十天小孙孙就过一岁生日了，这……”王婶又翻了个身欲言又止。
　　 “娃们都有自己的事哩，听荣说在那边光孩子的奶粉钱一月就要好几千哩，不好好上班咋能行哩。”
　　 “能要这多的钱？荣刚生下那会儿我不是也没奶水，喂点米汤、面糊啥的，顶多给换点羊奶，一月花不了几块钱么，这会养个娃咋要这多钱？”王婶起身披上件厚厚的粗布褂子，欹墙而坐。
　　 “咱镇上的集市里一碗扯面都要6块钱哩，荣小时候才2毛钱，过去能和这会相比？”
　　 “有这么贵的？甭管多贵，咱又不在外面吃。要不，要不改天你上街时吃一碗羊杂泡馍，十多年没见你吃过了。”
　　 “不吃！吃那弄啥哩，再说上了年岁也消化不了了，你不是爱吃老李炸的油糕吗，赶明儿我给你买几个回来。”老伴舔了舔嘴唇对王婶笑语。
　　 “老李？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集市上炸油糕的像是换了个年轻后生，老李不会……”
　　 “没有，没有，老李身体硬朗着哩，听说是去女儿工作的城市享清福了，把店铺留了给侄子。”
　　 “噢——，那敢情好，老李忙活大半辈子，临了，临了，有福了。”王婶羡慕地说，声音有些颤抖。
　　 “老婆子，给孙子带的核桃、大枣和小鞋小褂都准备好了吧，要不明儿我去镇上先寄过去，省得咱俩到时候拿着不方便，万一再弄丢了。”抽了一口烟，老伴慌忙转移话题。
　　 “寄过去又得花不少钱吧，有这钱还不如留给小孙孙买奶粉，也不用荣拼死拼活地加班干活了。”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就那几个钱还不够孙子一顿喝，顶不了啥用。”说着老伴将被子往王婶的胸口拉了拉。
　　 “哦，就是，就是，要不把咱柜子里的7600块钱给荣寄去吧，反正留着也没啥用处。”王婶边说边捶了几下腿。
　　 “去年不是给寄过3000块了吗？咱就这么点钱，每月还要到镇上给你买药哩，没有止痛药你这老风湿咋受得了！”
　　 “不怕，不怕，这都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扛得住，只是苦了你了……咱就这么定了，明早吃过饭你就去。”王婶揉了揉膝盖，又说道：“他爹，顺便给荣说说，不要买机票了，听说要好多钱，买个硬座算了，能省点是点。”
　　 “嗯，知道了，你快睡吧，都后半夜了。”老伴替王婶多盖了一床被子，她的腿疾受不了深秋的寒气。
　　 “睡，睡吧，你明儿晌午还要上工地干活呢。”
　　 吃过早饭，王婶把要带给孙子的东西装了满满一大编织袋，催着老伴赶紧去镇上邮寄。
　　 走出邮电所，老伴的眼睛红红的，耳边回响着荣的声音，“爸，最近特别忙，没时间照顾你们，你跟我妈说一声就别来了，还有上次寄来买机票的钱都让你孙子花了，等……”
　　 路过门庭若市的羊杂泡馍馆时他停了片刻，捏了捏兜里“私藏”的500多块钱，又径直走向不远处那间炸油糕的小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