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披着浓浓的雾，我推着小百货车出了门。当个体商贩，出门卖货，虽说不是第一次，但我毕竟是个年轻的大姑娘，心里总象小百货车似的，酸甜苦辣，说不出啥滋味。
　　 在新华大街的拐弯处，有一片专供我们个体商贩摆摊的空地。今天，我旁边又添了一个豆浆摊。摆摊的是一个比我还年轻的姑娘。她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鹅蛋脸儿，一绺乌黑的卷发调皮地露在白色的工作帽外面，使她那俏丽的身影显得更加亭亭玉立。
　　 “甜豆浆，热油条啦……”甜润的嗓音又清又脆。
　　 “大姐您早，来碗甜豆浆吧！”她微微一笑。我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桌前。
　　 “你也是个体户？”
　　 “对，今天才来，以后还请大姐多关照！”说着，她脸一红，望着行人，又喊了一声：“甜豆浆，热油条……”。
　　 我身旁又坐下一位顾客。她立刻送上一大碗甜豆浆，还热情洋溢地说了声：“多吃点！”我侧脸一看，原来是区安置办公室的徐主任。难怪她对他比对我更热情。这时，徐主任拿起汤匙搅搅。然后舀起一匙，抿了一口，笑嘻嘻地咂咂嘴，自言自语地说：“嗯，好！味道不错！”她得意洋洋地笑道：“您喜欢吃，那好，我买卖一定兴隆！”徐主任“哈哈”笑了两声，随后一口气把一碗豆浆喝个精光，站起来就走。好一个徐主任，看你平时装得挺正经的，原来也是个吃白食的。
　　 “哼！”我用鼻子哼了一声，猛地将身体扭了过去。
　　 “怎么，豆浆不甜吗？”徐主任停住脚步，回头笑着问。
　　 “我，我气饱啦！”我故意把‘吃’说成‘气’字。
　　 “姑娘，你一大清早的，气什么呀！俗话说，和气生财嘛！你看你，板着个脸，谁还敢买你的东西呀！”
　　 好啊，你吃白食不说，还拿我开心。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他走后门为自己的女儿报考歌舞团的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我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吧，哼！”
　　 “姑娘，有话坐下来讲。”徐主任并没有发火，仍然笑着说，“当个体户，干好了也同样光荣嘛！如果……”
　　 “如果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当个体户光荣，为什么还让你的姑娘去考歌舞团呀？”
　　 “呵呵！”徐主任笑而不答，鹅蛋脸儿却满脸怒气地说：“大姐，别听别人乱说……”
　　 “我怎么啦？我又不拍主任的马屁！”
　　 “你……”她满脸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徐主任站起来，看了鹅蛋脸儿一眼，然后拍拍我肩膀说：“如果我的姑娘当个体户，我就愿意她好好干，而且我相信她能干好！”说完，他掏出手绢抹抹嘴走了。
　　 “喂，你还没给钱！”我故意高声喊着，可他却象没听见似的，依然朝前走。我刚想去追他，一只手却被拉住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鹅蛋脸儿。
　　 “你到倒会讨好卖乖。”我甩开她的手，朝前追了两步。
　　 “大姐，别追了，他，他是我爸爸。”
　　 “什么？他是你爸爸？”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就是他姑娘？那你不是去考歌舞团了吗？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没有这事。爸爸不同意。这不，营业执照还是他帮我办的，豆浆也是他做的！”
　　 “嗨！”我羞愧地回到了小百货车前，觉得浑身是那么不自在。
　　 “甜豆浆，热油条……”身旁又响起了那甜润的女高音。这声音，随着晨风，伴着豆浆的香醇，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