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祝韫佩的情感弧线(小说)
一
谈话是在晚上进行的,祝韫佩之所以选择在晚上,一是钟点工保姆已经收拾完工回家了,二是老公刚从国外回来,让他身体有一个休息的空间,心情也有一个从颠簸劳累到回家安心的过程。
此时,夫妻俩人坐在客厅里,他们深深地埋进了宽大的皮沙发里面,茶几上放着刚从国外带来的热带水果,虽然外面是夏日炎炎,闷热难耐,但在里面是凉爽宜人,沙发的对面是大英寸的液晶背投镶嵌在了墙壁里,画面上播放着热带丛林的精彩景色。
佩佩,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神秘兮兮的。老公王剑涛拉着了祝韫佩嫩白的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老婆。
说出来你可能要吓一跳。
不会吧?不会是很恐怖的事情吧?小别胜新婚,王剑涛回到家里,尽量想幽默一下。
恐怖到没有,不过也算是一种意外的危险了。祝韫佩说完,看着王剑涛诡秘地笑了笑。
是吧?王剑涛放心了,他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了不会有大的事情,只是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你别说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还故意要吓我呢。
家里来不速之客了,家里来贼了。
贼?家里来贼了?什么时候?靠在沙发里的王剑涛赶紧坐直了身子。
上个星期二。
那你报警了没有?贼是怎么进来的?
贼是从厕所边的窗户里进来的,那天保姆洗好澡后忘了关窗,贼爬上了落水管子,看见开着的窗户就进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到没有想过,因为不过是小偷,对付小偷我有经验。
佩佩,你就是这个缺点,当了个心理学老师,自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什么事情都能对付,你对付得了吗?
你忘了,我不是经常到看守所去给劳教犯们上课,那里的犯人绝大多数是盗窃犯罪,所以对于盗窃的犯罪心理我清楚得很。
那你也不能这样认为,万一碰到那些亡命之徒呢?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呢?
这我能看出来,那当然是另外的一回事了。不过一般小偷都是迫于生计才偷的,他们的心理状态我绝对能对付,你看家里少了东西没有,家里不但没有少一样东西,小偷还是心服口服地离开了家。
偷去多少东西,我到也不会太计较,毕竟像我们的这种家庭,给小偷拿去点东西无所谓,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人单独在家,小偷不是窃财就是窃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祝韫佩特地没有回应王剑涛的这句话,祝韫佩是学心理学的,她知道不回答王剑涛,王剑涛是不会想下去的,王剑涛没有想象力。而王剑涛说完了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提起男女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也是他王剑涛最最软肋的地方。可以说在生意场上,王剑涛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是成功者,可在夫妻的生活上,王剑涛他是个意念茫然没有主见的男人,他应该算不及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王剑涛常以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佩佩,你要理解我,我关心你是我确实很爱你,你看我常年出国在外,家里很少顾及,对你关心也不够,听说家里来了小偷,我就自然的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怕你吃亏。
这我理解,你放心,我没有你想得有那么无能。
你这样自信,我是最高兴了,我的宝贝。王剑涛说完,深情地拥住了妻子,在她额头上吻了个长长的吻。
佩佩,给你换辆跑车吧,跑车漂亮,无级提速。
王剑涛有一种补偿的心理,一种长期以来慢慢积淀起来的补偿心理,他有的是钱,在生意场上,钱几乎是万能的,只要有了钱,再难办的事情也能办好,对于妻子,他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至少可以补偿,至少可以表明丈夫的一颗火热的心。
王剑涛现在不得不承认,女性确实是感性的尤物,她用感性的尺度来衡量男人的一切,她无法用理性来思考男人的内心世界。他们结婚已有四年,加上恋爱的时间将近已有六年的时间了,在这六年里,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他王剑涛的生活轨迹应该说全在祝韫佩的眼睛里,王剑涛商场上的每一次拼搏,每一次风险,王剑涛的每一次疲惫,每一次劳累,王剑涛的每一次倾诉,每一次喜悦和痛苦,她祝韫佩都应该心知肚明,但妻子就是不这样看,妻子有妻子的生活准则,妻子有妻子的道德尺度,也许是心理学的老师,它眼睛里的世界是另一付样子了,她眼睛里男人是别样的男人,她眼睛里的丈夫是她生活氛围里的丈夫,是他妻子的气质和天性柔捏出来的丈夫。
要不要听听我和小偷的对话?
你和小偷说话了?王剑涛有点惊讶,妻子总是会搬出来一些让王剑涛始料未及的东西来。
在小偷进来时我就偷偷打开了钢笔录音机。祝韫佩并没有回答丈夫提出来的买车事情,而是要丈夫听听他和小偷的对话。
是吗?你真的给小偷上了心理学的课,用这样的方法小偷就听你了?
你听听就知道了。
我要听,听听你到底怎样制伏这个小偷的?
祝韫佩打开了钢笔录音机。
几秒钟沙沙的声音过了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不用怕,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点钱。
又是一会儿的沉默。
你拿吧,你喜欢什么拿吧,拿了东西快出去。显然是老婆冷冷的声音。
我不要东西,我想要点钱。
你不怕我报警?
你不会报警,家里很有钱的人家都不会报警。
我到要听听不报警的理由。
因为你们家里的钱也不全是干净的钱,所以你们也怕警察。
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
这不可能,一看你们就是个当官的家,家里富得流油,谁相信没有钱。
你不相信的话,那挂在门后的那个包是我的,你去翻吧,翻出来的钱全归你。
又是一阵长长的沙沙声响,显然是小偷在翻包。
里面有钱。听得出来小偷的声音有些高兴。
你拿去吧。
声音没有了,王剑涛以为结束了,可下面又有了声音。
你等等,我问你几句话。是老婆的声音。
王剑涛真的难以相信老婆会叫住了拿了钱准备离开的小偷。
你不认为你自己这样做是毁了你自己吗?这是老婆的声音。
又是一会儿沉默,只有沙沙沙的声响。
我也知道在毁自己,可我不毁掉自己,生活也同样在毁掉我,我一个做苦力的,一天才几十块钱,老婆生病了,孩子在念书,我不想点办法救我老婆,我等于也在毁掉自己。
你很会说谎,你想博得我的同情。你难道为了这几块钱真的愿意毁掉自己的名声吗?
我等着被毁掉,还不如我自己快点毁掉自己,至少比等着毁掉来得痛快些。
我知道你在说谎,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说你偷钱是为了你的老婆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儿子长大了知道父亲是做贼的,你儿子会孝顺你吗?我想他会恨你到你死的,所以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在毁掉你自己,而且也在毁掉你的儿子,你想过吗?
录音机里又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祝韫佩关掉了录音机,看着丈夫惊愕中显得有点迷茫的表情说道,这个小偷很滑稽。
怎么回事?他不是拿到钱了吗?
他又把钱留了下来,他已经打开了门,可又折了回来,把钱抛在了地毯上说了句话。
他说了什么话?
他说,你是个毒女人,我不要你的钱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因为他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里我就听出来他是个新手,他心中的良知还完全没有泯灭。
你太厉害了,不愧是心理学的老师。
二
应该说,王剑涛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回家来的,那怕是生意上的起起落落,他也尽量不把这类情绪带回家里,可每次回到家里,和妻子祝韫佩碰面一交谈,就没有回来时那样好了,几乎每次都这样,今晚也是如此。家里来了小偷,而且还录了和小偷的谈话,就没有了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欲望了。
在外面劳累奔波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就特别想妻子,在飞机里就想好了要这样那样,可一到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扭转了自己原来的想法,那些热情像潮水一样在渐渐消退。
今晚他在外间的浴室里洗澡,平常自己都是在卧室的淋浴房里洗澡的,为了看看小偷爬进来的地方,他把窗户重新开合了一次,把窗帘也拉开再拉合了一次,他似乎想从这几个动作里面思索些什么,或者想到些什么新的启示,但都是失望,其实确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窗是开着的,小偷用不着撬什么东西,很顺利地进来了。当初王剑涛是要装防盗窗的,可祝韫佩就是不同意,她说,你装了防盗窗,把所有的视觉空间全部给隔断了,心里多难受你知道吗?
他开始脱衣,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全部裸体,身体还算可以,就是有点大腹便便,这也是没有办法,应酬太多的缘故。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下面,脑子里便闪现出了妻子的全部,那冰清玉洁的酮体,那起伏的曲线,那涌动的暗流,他感到了下面的有了反应,便迅速的打开了水龙头。
冲好了身,他走进了卧室,那宽大的水床,人一上去便有了涌动和飘荡的感觉,他用遥控器关好了那层厚厚的落地丝绒窗帘,房间里便多了些温馨和神秘的氛围,那幽幽的灯光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犹如银辉洒了下来。
祝韫佩裹着丝织睡衣从盥洗间里出来了,她红红的脸蛋分外好看,王剑涛顿时有了一种冲动,他希望妻子像只温柔的小绵羊蜷曲在自己的怀里。
可祝韫佩并没有这样,她走到了床头的中间停住了脚步。
剑涛,那个小偷走到了这里再也没有往阳台方向走过去,我一直看着他,我的眼光没有离开过他。
祝韫佩边说边在用自己的脚步在回忆那个小偷那晚的走路情景。
他走在地毯上感到非常地惊奇,因为没有声音,没有一丝声音,他感到很奇怪,因为他穿的皮鞋肯定不是那种名牌,鞋底肯定是很硬很硬的那种,平时走在马路上会发出铛铛响声的那种。
王剑涛刚才涌起来的欲望再次消退了,这是他最怕的结局,因为很多次都是这类结局。在王剑涛的潜意念里,自己的欲望远远比不上妻子思想的穿透力,此时肉体显得那样的无力。
出于无奈他开始注意起妻子对小偷的表述来了。他干脆把顶灯也开亮了,房间里顿时如同白昼。
那晚的灯可没有这么亮,当时我还在看电视,只有床头柜子上的那盏小灯,而且还是湖蓝颜色的,所以我当时看过去有点影影绰绰。
祝韫佩又退到了门口,再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过他从门口进来的瞬间我没有看到,我根本没有想到,所以我没有去注意,当我看到时,他已经走进了房间,亏得我那支录音笔是放在了枕头边,要不就没有这段精彩的对话了。
佩佩,我们睡觉吧,我有点困了,王剑涛毕竟是总裁,他很有风度地克制了自己心中的不快。
对不起,我马上表述完了。
我想我的眼光起了震慑的作用,就是那录音机里莎莎声的时候,就是我们眼光对视的那一刻,所以他第一句话声音很轻的,尤其是后面的“我不想伤害你”这几个字,声音特别的轻。在我的录音机里简直要仔细的听才能听清楚。
他的第一句话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偷不是个惯偷,更不是个亡命之徒,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恐惧,一点害怕。如果说我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时,是我恐惧,是我害怕,那么这恐惧和害怕转换得很快很快,我只是一瞬间,而他是贯穿始终,一直到他离开家里。
祝韫佩已经完全融入了那个晚上的情景,她来回的从门口走到卧室的中间,再从卧室里退回到门口。
他还到墙边,用手捋了捋那液晶的电视机,那只有在超市里看见的液晶彩电他在这里看见了,所以他说了你们家富得流油,怎么会没有钱,还有这个小偷肯定没有用过银行的存折,他没有存折的概念,所以他肯定我们家里一定有钱。
在走到液晶彩电的面前,他的人影顿时清晰了起来,一件暗咖啡色的衬衫,胸前还有一块是湿的,显然是汗渍,外面是如此的高温,进来时衣服肯定是被汗水湿透了,虽然里面是凉爽的,但他毕竟做贼心虚啊。看他翻包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了,他拿了包根本无从下手,包上明明有拉链搭扣,他就是解不开那个搭扣。所以那个时候录音机里空白的声音是最长了。
我靠在了床上,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因为他还是无法解开那个搭扣,我当时也在回忆包里到底还有多少钱,估计还有一千五百元左右就放心了,我怕真的没有钱小偷会狗急跳墙,最后那个小偷扯断了那个搭扣,他始终没有解开它。
祝韫佩在叙述,而老公王剑涛在静静地听,这有点像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的关系,老师完全是忘我的状态,而学生是相当委屈的心态只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包里的钱终于被他翻到了,他抬起了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清,但他说就句里面有钱的话,我想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我也明白他看我的另一层意思,不是说没有钱吗?那这是什么?这不是钱又是什么呢?很显然你是在欺骗我,可我不会被你骗进的。我在想他当时的心里除了高兴简直还有点得意了,因为他达到了目的,看他的神态,他非常满意这么一笔数目的钱,一千五百元左右的钱。
老公,一千五百元数目的钱在你的脑子里是个什么的概念,祝韫佩似乎说累了便坐到了床上,一个翻身躺在了王剑涛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