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凯得知柳梦涵油画获奖的消息后，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向她表示热烈祝贺。
　　 自钟凯认识柳梦涵以来，发现柳梦涵身上散发着一种浓厚的气味，这种气味来自于心灵，是对理想信念的执着和坚守。钟凯很多时候身心疲惫，对生活一度灰心，可是每每总能够在柳梦涵身上汲取到鼓舞的力量。人，身边的楷模最具有说服力。
　　 钟凯十年前是在表哥家认识柳梦涵的。她跟表嫂同在本市纺织厂工作。几句客套话后，表嫂热情地介绍说柳梦涵可是个要强的好姑娘，爱岗敬业，年年被厂里评为先进，业余时间自修大专中文，又拜师学习油画创作。钟凯刚刚大学毕业，在市晚报社当记者，一直痴迷文学创作，已在本市文坛崭露头角。两人迅速攀谈起来。钟凯发现这个女子很不简单，从古巴比伦王国到玛雅文明，从埃及金字塔到莎士比亚，从中国楚辞到时下文坛流行的意识流创作手法……不知不觉竟然侃了近三个小时。柳梦涵开口称钟凯老师，请求今后在文学方面多多指教，钟凯欣然允诺。
　　 柳梦涵一共主动找过钟凯两次。她先打电话告诉钟凯自己在市文化中心楼下，请他对自己的几篇近作提意见。钟凯见到柳梦涵的时候，发现她脸色绯红，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完全失掉了在表嫂家里的轻松自然和亲切随和。表嫂意图很明显，愿意为两个人牵线搭桥。钟凯参加工作不久，很想干出一番成绩来再谈婚事，整天满脑子激情膨胀，渴望写出一部令世人刮目的作品。柳梦涵给她的感觉很好，一个纺织女工，却取得骄人的工作业绩，而且积极进取，前途无限光明。表嫂肯定在背地里向柳梦涵转述了自己的意愿，所以这次才表现得拘谨羞怯。但这不影响他们一如既往做朋友，文学，像根纽带，将两人连在一起。
　　 有一次，钟凯外出采访归来路过纺织厂门口，索性进去找柳梦涵聊聊天。在柳梦涵办公室，墙壁上挂满宣传栏，题目新颖，角度独特，钟凯看得津津有味。柳梦涵同办公室的姐妹羡慕地告诉他说柳梦涵是厂里的大才女，劳动模范，前不久被推选为市人大代表。柳梦涵被钟凯今天的突然造访弄得手足无措，而且兴奋异常。钟凯又看到在柳梦涵的办公桌玻璃底下压着一幅油画：一株向日葵，仰脸朝着太阳，题目就叫《永远跟党走》。柳梦涵羞怯地说这是自己画着玩的，刚入门。
　　 钟凯在单位一直抑郁不得志。十年里，比自己资历浅的同事大都挪窝提干，而他仍原地未动。局长平日见到钟凯总是笑眯眯的，说他工作任劳任怨，默默无闻，脚踏实地，然而，轮到升迁，总没他的份儿。还是一个要好的哥们儿暗地里提醒他脑子太死，不活络，不会巴结领导。这都什么年月了，还独守清高。钟凯细想想，自己的确不是当干部的料。见风使舵，自己打死也做不来的。柳梦涵来取批改的稿件，钟凯和她谈及此事。柳梦涵劝他干工作不能一味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钟凯听得瞪大眼睛，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姑娘让人琢磨不透。柳梦涵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跟领导相处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实干加巧干，才会有出头之日。钟凯渐渐明白，归根到底，自己跟柳梦涵骨子里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国庆前夕，柳梦涵因业绩突出，被提拔为纺织厂厂长，那幅油画也被推荐参加市里画展，荣获二等奖。晚上，柳梦涵邀请钟凯到市中心“梦飞”大酒店，她请客。钟凯打电话告诉妻子，今晚有事，不用等他吃饭。
　　 柳梦涵只邀请了钟凯一个人。在酒店布置优雅的大厅里，鲜花盛开，喷泉流泻，音乐袅袅。美妙和谐的氛围中，钟凯首先祝贺柳梦涵“双喜临门”。柳梦涵举起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顿然泛起两朵桃花晕。她凝视着钟凯，半响才说：“你祝贺我？我倒祝贺你才对。十年了，十年，对一个女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工作、人际关系，哪一样不让我焦头烂额。但是我一直期待着，期待你会给我一个惊喜。可是，到头来你却——”钟凯忽然想起，在去年自己的结婚宴会上，柳梦涵脸色苍白，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还是表嫂先送她回去了。“梦涵，我们是好朋友，你一直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是我不配你，真的。”“算了吧，让你的真诚见鬼去吧。”柳梦涵趴到桌子上悄悄抽泣起来，两只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稍顷，她猛然端坐起来擦掉眼泪，羞涩地说：“钟凯，对不起，我失态了。是的，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来，让我们为友谊干杯！”说完，两个人高高举起酒杯，“啪”地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