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时光停滞不前，那么，我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兵荒马乱？
　　
　　 如果有一天，我只是个站在时光之外的看客，那么，我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颠沛流离？
　　
　　 若是可以，请让我站在时光之外，看这一世繁盛且虚幻的年景。
　　
　　 1
　　
　　 回校一个星期了，时差似乎还是没能倒过来。习惯了在家里白天睡觉夜晚活动，现在要再颠倒过来生活，似乎多少有些难。总是这样，在家里不管怎样都能立即适应，再回来却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
　　
　　 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对于这里的一切，我却还是如最初一样排斥。不管多可口的饭菜，仍旧食不知味。不论多舒适的床，仍然夜夜难眠。我本不是一个恋家的人，现如今却极力怀念家里的一切。那怕是门前的一株小草，那怕是墙角的墨绿苔藓，都有着别样的情怀。其实，只是些物件，只是种气息，只是些习惯。那些毫不起眼的存在，于我来说，便是家的意义。
　　
　　 逐渐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吃很少的东西，睡很少的觉，说很少的话，仍旧翘课和发呆，却不再抽烟喝酒。大夫说，暂时不要碰烟酒。这一次，我终于乖乖听话。我不想父母再担心惦念了。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我想我应该可以如此的过生活，应该会的。
　　
　　 很久没有上网，短暂离开后再回来，愈加沉默，似是患了失语症一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群里喧闹一如从前，我却只有沉默。手机已经闲置了许久，不听电话，不回短信。大多时候安静的看书，或者发呆。其实，我很想念他们，那些在网络里温暖我的孩子们。只是，请原谅我的沉默，我只是失语。
　　
　　 这个小城的初夏始终是燥热的，让人焦躁不安。偶尔遇见阴天才会稍微凉爽一些，譬如今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安静的写这些不明所以的字。阳台上的水龙头不时发出沉闷钝重的声响，楼下有男声大声喧哗着要去打球，有女声嬉笑的吵闹着经过。这样的生活，波澜不惊。
　　
　　 收到了端木寄来的样刊，还有他简短但温暖的信。和端木认识的时日虽短，交谈也不算多，但他的温善却是我能感觉到的。这样和善的人，让我心安。杂志的配图、排版和色调我都很喜欢。我看着它，觉得恍惚，一瞬间竟有种回到高中时候的错觉。那时的H，有阳光般的笑和温暖的手掌。那时的我，有喝不完的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和甜腻的怡口莲太妃糖。只是，那些，终究是留在了时光之中。而我，也只能站在和H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之外，用力怀念。
　　
　　 2
　　
　　 仍旧每天很早起床。早晨醒来的时候，总会头疼。这头疼不是平时的头疼，这是儿时落下的病根。仍然是那个位置，仍然是那样的疼法，也仍然是那样的感觉。记起儿时的母亲为我熬药。她坐在炉火前，拿着扇子，小心翼翼的扇着微风。土黄色的砂锅周围被炉火熏黑，砂锅盖子下不停冒出腾腾的热气。药熬好，母亲便将它倒进一个大碗里，上面总是漂浮着一个整只的蝎子。母亲说，儿时的我日日对着那只蝎子喝下一整碗的汤药。母亲说，喝下了或许就会好的。
　　
　　 早晨的时候，空气里有些许微凉，夹杂着初夏的味道。我一个人吃早饭，然后去自习室的角落里看书。早饭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念母亲。我在家休养的那些时候，每天早上六点母亲都会准时出门，去离家较远的一家豆浆店买豆浆给我。她说，那家豆浆很好喝。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睛轻微酸涩。她眼角的纹理愈加深陷了，两鬓也有了银色的发丝。她年华里被岁月篆刻下的印记，越来越清晰。她终究是要老去的，而我，也是终究要伴着她老去的年华长大。如此残忍。
　　
　　 仍旧习惯夜夜失眠，熄灯后打着台灯窝在床上看书。亦舒，苏童，三毛，或者其他。灯光微弱，照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安宁静谧。书是图书馆借来的，有些很是老旧，纸张发黄，脆弱的似乎轻轻一抖便成了碎片。一直偏爱这样的旧书，年代越是久远便越喜欢。这样的书里面，有时光碾过的味道。
　　
　　 睡前我总是不停的喝黑咖啡，一大杯一大杯的倒进胃里，然后才睡。睡眠质量很差，轻微的动静便能惊醒。不停的做梦，混乱的梦。有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篮球场淋雨，对面的篮筐下有一只橙色的耀眼的篮球。我能听见运球、奔跑的声响和钝重的喘息声，却看不见人影。可是耳边的喘息声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钝重。有的时候，是喧嚣的傍晚，中学校门口一群熙熙攘攘的学生。他们穿着深蓝色的校服，不停的向外拥挤。他们后面有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在微笑，一直微笑。我努力的想走近他，却怎么也走不进去，一次又一次被人流冲了出来。有的时候，我站在姥姥家的院子里，看着大朵大朵盛开的月季，然后它们就在一瞬间凋谢枯萎，不见了踪影。还有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地震废墟前，只有我一个人。我听见颜依微弱的声音，还有很多人的呼喊与呻吟，撕心裂肺。然后又一阵晃动，便惊醒。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其它的梦境，我已经模糊了记忆。关于这些仅存的混乱的梦境，我只能一一保存，如此而已。
　　
　　 3
　　
　　 日子仍旧如水般，不咸不淡。
　　
　　 生日那日，午夜刚过，便收到默默的短信，她与我说生日快乐。我看着那几个字，掉了眼泪。早晨母亲打电话来。没有刻意问候，一如平常般闲话，只是挂断之时，叮嘱我一定要去吃面。成哥亦说，要去吃面，一定要去。我都应允下来，可是终究没有去。母亲和成哥都知道，我不喜吃面。重要的是，我爱他们。这与吃不吃面无关。
　　
　　 生日，于我来说，始终是心结。即使已经不再为之癫狂，也不能如同不存在一般对待。九年，我心心念念的人，离开已经有九年之久。在这九年的时光里，我没有一刻不想念，却又不敢碰触关于他的一切。那想念，竟是那样无力且苍白。
　　
　　 那一日，终究是恍惚的度过。那一日，终究是难过的。晚上的时候，发短信给猛叔叔，絮絮叨叨。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M亦发短信过来问候。我看着他们给我的回复，无言。终于，还是安静的掉了眼泪。
　　
　　 你可知道，你离开之后，我生活里，只剩下等不到的等待，和寻不到的寻找。这便是离别，残忍至极。
　　
　　 这过去的许多年，这些离别，已经定格在时光里，无法重来。那么，以后的许多年里，又将有多少离别继续定格？人世短，人生长。这一世，可许我站在时光之外，做个无关痛痒的看客？只是，时光，终究是我不能逃脱的宿命。
　　
　　 时光之外，终究，也只是虚妄。
　　
　　 许陌北。
　　
　　 2009．5．29凌晨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