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家村通向集镇的七点五公里村道扩建，昨日完成，举行正式的通车典礼。原来坑坑畦畦又狭窄的黄泥小路，现在已经是宽敞平坦，铺上了水泥路面的康庄大道了。村民们欢呼跃雀，都称赞周楚为大家作出了重大贡献。
　　 周楚是什么人，要从他的小时候说起。
　　 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4岁上幼儿园时，就能数数到100。会熟练进行20以内加减运算。到了上小学时，班上总是成绩第一。同学敬慕，老师表扬，家长喜欢。
　　 他的姥姥更是疼他，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每次来他家时都会拎一篮子鸡蛋来，叫他妈妈做给他吃。每当妈妈对姥姥说：
　　 “你这么大年纪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只母鸡，它们下来的蛋，就你自己煮来吃，你老人家更需要营养。”
　　 他姥姥便对他妈妈说：“不，你做给孩子吃吧，鸡蛋吃了更聪明。我老人家又不要读书了，才不要吃蛋呢。”
　　 有次语文老师看到一位同学上学时没有带伞，结果半路下起雨来，被淋得全身湿透。老师担心那位同学会受凉感冒，就叫他回家去换衣服，那同学说，回家路远，一来一回就耽误功课了。老师觉得如果生起病来，耽误的功课就不止是一节课两节课的事了，弄不好是几天呢。于是老师说：
　　 “穿湿衣生病了谁能负责？”
　　 没想到过了一会，周楚站起来对答：
　　 “不听劝会误事何必管他！”
　　 语文老师一听，惊奇地看着周楚，他这不是和自己对对子吗？虽然对得不工整，却体现出他的聪颖之处，他才小学4年级的学生呀！
　　 到了初中的时候，周楚的表现就更出众了，各科成绩都是最突出的，有次学校举办了一次数学竞赛，周楚拿到了第一名。
　　 那时他班上有个女同学叫王小英，长得和周楚的妹妹很像，周楚有次特地告诉王小英说：
　　 “你和我妹妹简直长得太像了，而且和我妹妹同名呢，你也和我的妹妹一样漂亮极了。”
　　 “哦，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叫周小英呀，不是和你同名吗，只是不同姓而已。”
　　 王小英很羡慕周楚的成绩好，尤其在周楚获得数学竞赛一等奖之后，更是对他有种崇拜心理。周楚也很喜欢她。
　　 周楚的聪明还不单纯表现在学习上，他的模仿性很强，有次看到过人捉蛇，他也就敢去捉毒蛇。他学那人的方法，用根木棍压住蛇头以下约两三寸的地方，蛇的头便无法掉回来，虽然吐着信子，并不可怕。然后过去用手握住蛇的颈部，不管蛇的身子怎样绕着他的手腕手臂缠，都不会伤害的。
　　 不料初三时，有次遇到了一个同村子的周雷。在校园里兜售米糕，看到周楚，就问他要不要买点吃，周楚说：
　　 “想是想吃，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没钱没关系呀，等你有钱的时候给我也行。”
　　 周楚当时真的很馋，就向他赊了两块米糕来吃。回到家以后，跟他妈妈要钱，妈妈为他妹妹买衣裳还凑不够数呢，听他说要用来买米糕吃，就没给他。
　　 可是周雷再一次来校园卖米糕时，看周楚来了，又让他赊去吃，周楚说：
　　 “上次的钱还没还你，现在哪敢再赊了！”
　　 “没关系的呀，这又不要很多钱的，以后一起算吧。”
　　 于是周楚又向他买了两块米糕。后来一连几次，周楚欠他好几块钱了，看到周雷来了都觉得很没面子，故意要躲开他。可是他的举动被周雷知道了，他就找周楚说：
　　 “你不要欠我几块钱，就故意对我躲躲闪闪的，我又不逼你要。其实要几块钱是很容易的事，要不我教你个方法搞钱。”
　　 周楚听说有搞钱的办法，就问他是什么办法，周雷说，等你星期天不要上课时我做你看。
　　 周家村很多人的鸡放养在山上，鸡在山上可以啄到许多虫子来吃，既节省饲料，鸡大便又不会拉得满屋子都是。周雷就是个偷鸡的老贼了，因为被发现多次，人家鸡少了都认定是周雷偷走的，大家对他很提防，渐渐地他就不太敢再做这种事了。
　　 他为了教会周楚，就在一个星期天，带周楚悄悄地来到山上，他用一个钓鱼杆，鱼钩上放条活的蚯引，人躲在暗处，一会来只公鸡看到蚯引在拼命挣扎，就过去啄蚯引吃，结果公鸡像鱼儿一般被钩住了，连叫都叫不出来。他则轻而易举地把钓竿线拉到面前，那公鸡就被捉住了。周楚一看，很羡慕他的本事，就时常向他学功夫。
　　 因为尝到了偷鸡摸狗的甜头，周楚便无心向着功课上的事。初中毕业时，成绩已一落千丈，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把他的母亲气得半死。他的叔叔周长亮是县公安局局长，看到他不成器也对他摇头叹息地说：他自小原本是这么聪明的，是不是跟上了不好的伙伴，只知道玩，不自觉学习，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王小英知道周楚没有考上高中时，为他很着急，但她还以为这是偶然临场发挥不好，希望他继续努力。
　　 二
　　 周楚初中毕业后，在家游手好闲的日子，时常跟周雷混在一起，称他做大哥哥。那个周雷，又教会了他两门新技术：
　　 农历六月水稻快到收割的时候，稻田养鲤的鲤鱼每条也长到半斤至七八两重可以捕捞了。他们到田头先察看放水的田缺，如果田缺上放了杉树叶子的，那是为了防鱼逃跑，说明田里一定是养了鲤鱼。这时他们就到田中间，移开几株禾苗，并把剩下的泥巴扒光成一个小水塘。再把田缺打开放水。鱼儿缺水就自然渐渐聚集到那个田中间的小水塘里去了，被他们毫不费力地一网打尽。
　　 他们村子里有一家人娶媳妇，将池塘养的鱼先捕到一口水井中暂养，准备大宴宾客时，比较方便捕捞起来做菜。那水井离人家很近，井水离井面不到一尺，但是鱼儿在不缺氧的情况下，是不会浮到水面上来的，直接用篓网在井中捞鱼，也不能一下子就捞到很多。时间稍久的话也容易被人发觉。周雷就教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附近人家屋檐下堆的柴草取它一大把，往井中沉下去，井里的鱼被扰，便统统浮到水面上来，这些鱼便人不知鬼不觉地被他们捕个罄尽。
　　 有句古话说的：做贼的人有状元之才，无状元之德，如果脑子不好用的人，也做不了贼。周楚多次吃到了甜头，脑子本来就聪明透顶。有次在集上买鸭，那卖鸭的是个老头，他和他讲定价钱，秤好斤两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交给那老头，说是刚好够那鸭钱，提着鸭一下子溜走了，结果那老头算完零钞才发现相差一半！
　　 又有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卖鸡，那只鸡又肥又大，周楚身上没带钱，就想偷她的。可是那女人死死两眼盯着鸡，想下手没机会下手。周楚就灵机一动，知道女人是最怕羞的。就故意在那女人面前露阴，结果那女人赶紧把头转向别处，他便立马把她那鸡给拎走了。
　　 后来连周雷也不得佩服他青出于蓝胜于蓝，冰源于水寒于水。王小英听到人家风言风语地说周楚干了很多坏事，特地找他落实是不是真的，周楚怕王小英会看不起他，就说，都是人家诽谤的，希望她不要相信那些谣言。
　　 周楚不仅没有听王小英的劝告，反而是胆子更大了，他又想到自己的叔叔是公安局长，就拿这个旗号，干点大事也是个有利条件。
　　 他纠集了临近四村八乡的一批小混混，自己当起了大哥，对那些小混混们拍着胸脯说：
　　 “你们大胆地干，出了事有我大哥为你们摆平。你们要知道我的叔叔就是公安局长，这边派出所的所长都要服我叔叔管，只要我一出面，他们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了。”
　　 周楚知道他叔叔平时办事很原则，自己做坏事不敢让他知道，但又想拉大旗作虎皮，于是，有次听说他叔叔到了乡派出所，故意等他叔叔走了之后，到派出所假装要找他叔叔。所长知道他是周局长的侄子后，告诉他说：
　　 “你叔叔已回局里了，不在这里。”
　　 周楚假装很遗憾的样子，其实他就是要让派出所的人知道他是周局长的侄儿。
　　 周楚纠集了小混混之后，叫这些小混混在集市上收保护费，他对他们说：
　　 “你们可以装做向他们买东西问价钱，听口音讲普通话的，肯定是外地人，是外地人你们就要他们交保护费，一天收他2到5元吧，要记得不可一次收太多，收太多了，把他们吓走了，就杀鸡取蛋，下次他们不敢来了。交了的，就让他当天平安无事。如果他们不收，就想办法给他找麻烦。如果是我们本乡本土的，那就绝对不要收。兔子不吃窝边草，低头不见抬头见嘛，不要激怒了乡里的人。”
　　 他给他们印制保护费收据，收据上没有金额，只写上当天有效几个字。一天用红色的，一天用蓝色的。同时要他们收到的钱，七分交公，三分归他们自己，他负责背后为他们撑着。
　　 有几个小混混被派出所的抓起来之后，周楚出面，找派出所放人。派出所最烦的就是这些小混混，他们大法不犯，交法办不够条件，小麻烦几乎天天有，群众很有意见。不过知道周楚是周局长的侄儿，他来讨人，看在局长的面上就给放了。其实周长亮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有次，有个外地人卖草席的，小混混向他收保护费时，他说，他的席子还没卖出去，等卖到有钱再交。小混混就走到另一处向其他外地人收，那个卖草席的以为他们走了就没事了，卖了好多草席之后，小混混又返回来收，卖草席的还说他没卖到钱，哪里骗得过那小混混的眼睛？那小混混一下子纠集了几个同伙一同对他拳打脚踢。有个小混混还掏出打火机，想把他的席子烧掉，吓得他赶紧下跪求饶。围观的群众，一个个侧目，敢怒不敢言，都怕惹上这伙人引火烧身。
　　 三
　　 周楚后来又结交上了一个倒卖假钞的贩子，以20元真钞换他的100元假币。然后把假币让小混混拿去坑人。
　　 周楚对小混混说：“你们要专门针对老人、小孩子和农村女人入手。或者用假币向他们买东西，比如买包烟5元，让他找真币95元，也可以用假币买值钱的东西，然后将值钱的东西转手卖就换成真币了。你们还可以使用调包计。只要能把假钞用出去，可不择手段，灵活掌握。
　　 周楚是以100元假币换70元真币和小混混结算。他自己只和小混混发生关系，不直接和其他人打交道。小混混经周楚教他们方法，也屡屡得手，一时市面上搞得人心惶惶。弄得很多人不敢接收100元面额的真币。
　　 有一天，周楚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原来是他的姥姥死了。周楚深感从小姥姥那样疼他，听说姥姥死了，也很难过。当他去到姥姥家奔丧的时候，才知道他姥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楚的姥姥只生周楚妈妈和舅舅两个孩子，他舅舅出外打工了，舅妈和姥姥是长年闹着矛盾。姥姥便一个人生活。姥姥养了很多鸡鸭又养了一头大猪，有一天有两个人开了辆拖拉机来买猪，他姥姥本来就想将猪出卖，于是和那两个人讲好价钱，他姥姥虽然开价开得高些，但那两个人并不还价，一头猪一千两百五拾元，那两人给了他13张百元钞，连那五十元也不要她找。就把猪载走了。
　　 他姥姥把这些钱拿到银行存款的时候，银行的人说这些全是假钞，统统由银行没收。他姥姥听说，当场就晕到在地。后来经人救起来送回她家，周楚的舅妈听说此事，不但没有安慰婆婆，还落井下石地骂个不停：
　　 “这哪里不是孤老相？有只猪卖也怕我们会把她的猪钱占有，不让我们知道，老不死的，活该，活该……”
　　 他姥姥本来就伤心得要命，又被他舅妈这样不停地骂，一气之下，便喝了半瓶农药下去。在送去医院的半路上就没命了！
　　 弄清真相，周楚完全知道是他手下的小混混搞的，但小混混并不认识他的姥姥，能怪谁呢？周楚悔之无及，又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只能暗自叫苦！是自己害死了这么疼他爱他的姥姥，是自己的行为害人又害己！良心受到深深的拷问，这伤天害理的事，再也不可以做了！
　　 王小英越来越多地听到关于周楚的恶行恶言了，多次和周楚说，希望他金盆洗手，好好做人。可是周楚就是不改。于是王小英就假装要和他分手。
　　 周楚非常爱王小英，王小英每次说他，他当面表示接受，坚决改邪归正，但是说归说，说话不算数。这回王小英表现得很坚决的意思，周处心中觉得非常难过。
　　 本来姥姥死了，对他打击很大，又加上王小英说要和他分手，周楚几次去找王小英，她都不见他，他以为王小英真的不再爱他了，更加神情沮丧。那些小混混看到周楚这个样子，听说是他的女朋友已和他分手。便想替周楚出口气。
　　 他们知道周楚的女朋友叫王小英。有一天两个小混混在一条山间小路上，看到王小英一个人提着篮子经过。小混混对着她叫了声“小英！”她便掉过头来，问他们：
　　 “是叫我吗？”
　　 那两个小混混想，既然他让大哥伤心，已经和大哥分手了，我们就替大哥出口气吧，于是，三步并着两步赶上去，不由分说，把她拉到半山上给强暴了。
　　 那两个小混混哪里知道，那女人不是王小英，是周小英，是周楚的亲妹妹！
　　 当周小英回到家中哭哭啼啼的时候，周楚才知道又一件作恶作到自己家人身上的事，真是欲哭无泪。周楚又怕把事情闹大，也怕丢了妹妹的面子，叫她隐忍着，不要报案。一切苦果往自己肚里吞，正如古话说的，哑子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通过这许多事，周楚发誓再也不能这样干下去了，一定要走正道，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