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我的母亲(散文)
“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天堂中的母亲。
我的母亲——李金荣,1.68米高高的个子,椭圆的脸,盘着发暨,配着一件蓝布长衫,显得朴素、端庄。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小小的嘴上挂着笑意。
母亲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在那个封建时代,女人要裹足。外婆却很开放,没给妈妈裹脚,母亲至死都很感激外婆。外婆胆识过人。有一次,家被土匪抢了,外婆赶回来,借了一匹马,一个女人骑上马,独自一人去追赶土匪。楞是把被抢走的东西要回来,这是何等的胆量啊!妈妈每每讲起此事,脸上无不露出自豪的神色。也许是受外婆的影响,母亲的骨子里透漏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性格。
母亲17岁嫁到我家,婚前她对父亲一无所知,“拜堂时我才见到你爹。”妈妈如是说。我家是个租地户,有长工、猪棺、祖父、祖母,父亲兄弟姐妹9个,几十口一大家人。父亲排行老二,大伯英年早逝,伯母改嫁,不久奶奶病故。其他叔叔还小,一大家子的家务重担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母亲起五更,爬半夜,上要孝敬公公,下要代只有几岁的小叔子。每天除了给家人和长工做饭,还要给祖父做小灶。祖父饭后,母亲都要端上一杯开水,递上一袋旱烟,天天如此。每到春节,妈妈都要跪在地上给祖父磕头请安。妈妈40多岁了,我们也长大了,每逢春节,母亲照样拖着病重的身躯,带着我和哥哥给祖父叩头请安,这种家风母亲一直坚持到死。每当妈妈给祖父叩头时,我看见祖父眼睛里嵌着泪水:“老二媳妇哇,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病,叩什么头?免了吧。”“你是爹,给你磕头是我们晚辈该做的。”母亲病故时,爷爷拉着她的手,“老二媳妇,让爹替你去死吧!”我第一次看到爷爷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老猫房上睡,一辈留一辈。”妈妈常常教育我们。
叔叔们对母亲的情感,令我颇受感动。七叔在长春第一汽车厂工作,我在读小学二年级。一天,放学回家,当我推开房门,看见一位穿风衣的叔叔正站在厅中央给妈妈敬礼。“二嫂好!”父亲当时做村长,我以为是乡里来的干部。妈妈喊我:“宝清,快过来,你七叔回来啦!”叔叔拉着妈妈的手,问寒问暖,情真意切。
五叔是位军官,性格火爆,但在妈妈面前,特别温顺,毕恭毕敬。一次,五叔从齐齐哈尔到我家做客。吃饭时,妈妈端着菜,笑着对五叔说:“老五哇,你五岁才会走路。我每天背着你,你拉屎非要我闻一闻臭不臭,不闻你就哭,你记得吗?你这军官欺负我。”
五叔接过菜,把妈妈让到桌上,斟上满满一杯酒,双手递给妈妈。“记得哦。还有,我当兵瘦,人家不要,你一个晚上给我做了一套厚棉衣,才当上兵,你也记得吧?”
“记得,你哭喊着要当兵。”
“老嫂如母啊,老二嫂,我谢谢你。”此情此景,至今历历在目。
妈妈没读过一天书,解放后,上了几天夜校,她天资聪慧,记忆力超强。记得哥哥上小学时,有一次,家庭作业不会做,急得大哭。妈妈说:“你念念我听听。”哥哥念完了,妈妈略加思索,告诉哥哥怎样做,哥哥破涕为笑。我至今都感到不可思议,当时我太小,没有去问妈妈,这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迷。
妈妈满肚子的故事。曾记得,妈妈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七月初七晚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小孩子趴在黄瓜架下,能听到他们在天上的哭声。”“真的吗?”“真的!”妈妈一本正经地说。我听得入神,盼着七月七快点到,去听一听。盼着,盼着,七月七终于到了。我匆匆吃过晚饭,夜幕降临了,我跑到菜畦,悄悄地趴在黄瓜架下,静静地听着。耳边不时传来微风吹动黄瓜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声声虫鸣。“怎么听不到牛郎织女的哭声呢?”我显得十分焦急。再等一等,也许牛郎织女还没到。夜深了,见我还没回家。妈妈急了,到处找我,呼喊着我的名子。“我在这里!”“你在干什么?还不回家睡觉。”“我在听牛郎织女的哭声。”“听到了吗?”“没听到。”“快回来睡觉吧!”我从黄瓜架下爬出来,跟着妈妈回到家。我瞪大眼睛疑惑地问妈妈:“我怎么没听到哇?是不是他们迟到啦?”妈妈笑了,摸着我的头:“你这一年有没有说谎?”“有的。”我如实地回答。“说谎的孩子是听不到的,等你不说谎了,你就听到了。”我懊恼地低下头,悔恨自己为什么说谎。我长大了,我终于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她用这样的故事教育我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妈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身体里保留着外婆那种不屈的性格。妈妈嫁到我家几年后,我家突遭横祸。顶梁柱的大伯英年早世,伯母带着孩子改嫁。他是我家的当家人,在当地很有名气,威望很高,妈妈很配服他。祖父什么也不管,一切权利都交给伯父。伯父积攒了几匣子银元,准备买地。紧接着,奶奶病故,三叔病故,三婶另嫁他人。我的大姐灵芝,三岁,长得漂亮可爱,嘴甜甜的。是全家的掌上名珠,叔叔姑姑们强着哄她玩,不幸夭折。一家六口,一年之内全没了。“老薛家瘟人啦!”害得谁都不敢到我家里来。膘肥体壮的马,干完农活,牵进院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死了。妈妈说,当时就像天塌了,家里的积蓄花光了。
大伯走了,父亲是老二,顺应接班。但父亲是一个粗心的人,支撑这样一个烂摊子,显得力不从心。妈妈站出来,辅佐父亲,重振家业。送叔叔们去读书,从拜泉往克山倒面粉。她竭尽全力去支撑这个濒临倒闭的家庭,渡过了难关。全国解放了,送七叔去了长春汽车厂当名工人。六叔到杜蒙当了村书记,送四叔、五叔去参军。五叔当了军官,四叔参军,从东北打到朝鲜,豪发无损,复原回老家当了一辈子村屯干部,父亲从解放初到1965年一直担任村长。妈妈的子孙们也出人头地。人丁兴旺,事业有成。全村的人都说:老薛家坟地埋正了,人才辈出。我深知,这些都是妈妈用血汗、生命换来的。、
记得有一个人说过:一个女人影响一家三代——公婆、夫妻、子女。这句话在母亲的身上体现得尤为充分,妈妈做得十分出色。她那种高尚的情操、无以伦比的美德、甘愿付出的境界、坚强不屈的性格,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她的优秀基因传承给了她的子孙。
妈妈很爱我们,从没打骂过我们。我和哥哥犯了错,她总是耐心地教育我们。我在读小学三年级时,课间,我正在用小刀削铅笔。临桌的两个同学,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我去拉架,挂在脖子上的小刀,不慎划破了同学的手指。同学找到校长,状告我用小刀扎他。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不听我的辩护,狠狠地批评我。我委屈极啦,就和他理论。他见我竟敢和他讲理,火气来了,一把抓起我的衣领,把我拖到教室,交给了班主任,要班主任好好管教我。班主任了解了情况,什么也没讲。我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里,向妈妈大吐苦水。妈妈听完了,轻轻地安慰我:“世上委屈的事多了,你还小,不懂得。以后长大了,要经过好多委屈的事,要学会忍耐,要学会原谅。你原谅了别人,别人才能原谅你,你才能有好多朋友。”我一直牢记妈妈的话,从学生时代到当农民,从教师到但任乡镇领导。我经历了好多委屈和误解,我采取了原谅和忍让。在原谅别人的同时,也取得了别人的谅解,结交了好多朋友。妈妈不但给了我躯体,还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
妈妈和父亲感情很好,父亲当村主任,每每遇到难题,妈妈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父亲的性格不好,母亲从不和他吵嘴。待父亲火气消了,妈妈再和他讲道理。父亲很佩服妈妈,遇事总要和妈妈商量。妈妈在村中小有名气,善于交际,威望很高。村里的叔叔伯伯们,经常喜欢到我家里来,和妈妈聊天。不管什么人,妈妈都能和得来,没和任何人红过脸。
1965年12月12日,年仅44岁的母亲,积劳成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临死前,母亲嘱咐父亲:“把我葬在离家300米的小树林里,我能看到家,孩子也能看到我。”母亲至死还想着我们,母爱是何等的伟大啊!
母亲故去后,我经常到她的坟头去看她,陪陪她。我想,她也一定能看到我。2001年,我离开了故乡,来到了厦门。每次回老家省亲,儿子都嘱咐我到爷爷奶奶坟上去看一看,烧些纸钱。我坐在父母坟头,用心和他们聊天。告诉他们:“儿子很好,您的孙子们也都事业有成。愿你俩在天堂快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