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稗子与诗人
　　 现如今，写诗的人多，但诗人不多。
　　
　　 湖北的一个农妇恰巧走过来，带着她的诗，田头炕角，的随意吟唱的诗。她有病，她说她是脑瘫。人们称她是诗人。“余秀华的诗歌绝不是矫揉造作”，如果说在当下流行自拍流行卖萌的年代文青们作诗多是无病呻吟，一是青春期荷尔蒙在发酵，二是因为诗最好做，哥啊妹啊爱啊恨啊死啊活呀夜呀雨呀地写下去或是游荡在马桶与饭桶、阴毛和羽毛之间回车回车再回车地敲下去……这些诗很湿，很滥，很矫情。
　　 而那位农妇却不是，她在有病呻吟，当然，我不是说她的“因出生时倒产，脑缺氧而造成脑瘫”的病，而是她吐字不清的残疾和无法摆脱的封闭村子给她的内心痛苦，咀嚼这些苦难，然后吐出来，韵而且分行……“虽然用手写字特别吃力却还是坚持写了2千多首诗，在诗里她爱着，痛着，追逐着，喜悦着……她也不知道诗是什么，觉得不过是她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时充当了一根拐杖……”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 春天”（《我爱你》）
　　
　　 这就是她写的诗。
　　
　　 带血的啼鸣，这可能就是诗的真谛。我又说，写诗很难很难的。
　　 至今，她依然说自己是一个粗俗的农妇。这是在她在她的第一部自选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签售会上说的。人们称她是诗人，她说“我不是”。
　　 这让我们脸红。
　　
　　 二、淫荡与爱情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有人说“这样强烈美丽到达极限的爱情诗，情爱诗，还没有谁写出来过。我觉得余秀华是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
　　 也有人说，这是一个女人的肉欲的饥渴，淫荡的夜吟。
　　 如果换一种相似的说法，比如，前些日我看《中国好声音》，一个女歌手，不记得是谁，也记不得歌名了，只记得其中一句歌词“为了见你一面，我赤脚走过几千里雪山”（这句话，凭记忆，不一定准确），这一定是爱情了，感天动地的爱情。
　　 你能区别如何是诗如何是歌？
　　
　　 或者说，男女纠结缠绵，你能分得清，哪些是欲，哪些是情？
　　 感念的狂飙在这些词句中呼啸。一个“爱”字在，强烈，美丽，却是燃烧如火，光焰夺目，无论情于欲。
　　 诗歌，它的使命，不是诅咒苦难就是歌颂爱情。远古的《诗经》里就有着《关雎》和《硕鼠》的。
　　 关于爱情，人们有着无数的诠释。打个比方，看到焰火的绚丽，非要去说那是碳原子氧化的过程，虽是事实却很乏味。不用解释，绚丽，就足够了。其实，诠释爱情是徒劳的，如同“爱不需要理由”一样，爱情没有答案。我喜欢史铁生的那一句，“没有什么能够证明爱情，爱情是孤独的证明。”
　　
　　 三、诗与孤独
　　 网上介绍余秀华：1995年，19岁的余秀华“在非自由恋爱下结婚”，这段婚姻除了给她带来了一个现在已经18岁在武汉念大学的儿子外，更多的是不幸和苦闷，尽管直到现在两人并未离婚，但多年来两人已少有联系……
　　
　　 如果说爱是孤独的证明，诗便是孤独的诗人的情人。读懂了余秀华的孤独，你也就读懂了《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首诗。
　　 不论这个农妇的诗写得好还是不好，还是那句话“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是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
　　 她是，是一个诗人。
　　
　　 2015-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