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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去舅爷家拜年


作者:高阁阁 童生,759.0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45发表时间:2015-02-04 11:48:46
摘要:本篇讲述的是若干年前去舅爷家拜年时所遇拜年之事,及拜年之外的不得不令人深思的话题--买媳妇和换亲。

几乎摸不着舅爷家的门户
  
   在我的农村老家,一般而言,每逢春节外甥到姥娘门里拜年是必走的亲戚,因为在人际关系中亲情或是血缘关系可能是最重要,也是最久远的。娘奶等那边(统称为姥娘门)亲戚关系的维继一般是基于这样一个传统:娘或奶等(及以后)三代不应忘记姥娘家的门,或是姥娘门的也在这几代不忘记已嫁出去的姑及姑奶家的三辈后人。但随着长辈们的渐渐故去,三代以后大都与姥娘门断了亲,若是此类亲戚一直延续下去的话,每家还不是都要有成百上千家的亲戚吗?别说是串亲戚了,仅是去想这些亲戚的家数或住所,还不把人累坏吗?其实,不少与姥娘门断亲的,都是始于二代,这多半是因为二代们之间相处的不那么融洽,热度不够,这亲情也就越来越淡漠了,以至于最后被断掉了事。
   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在解放前读过几年私塾,高小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他基本秉承了那个好传统,最起码在他这一代绝对不会与姥娘门里断亲的。为此,他坚持每年的春节都要去给他姥娘门里拜年,尤其是他的舅舅及妗子辈尚在的每年春节。自我记事时起,他每次去拜年,总要给那个上了年纪家庭条件很不好的三妗子一二十元,后来涨至三五十元的孝敬钱。在二三十年前,这几十元也是很算钱的,最起码顶得上现在的两三百元,真够他的三妗子一个人吃上一年的油盐,说不定还会稍有余钱,因为我的这位三舅奶是很会过日子的。即使是在某个年份,他不能亲自去,也要让哥哥或我等去代劳的。当然,哥及其他姊妹比我去的多,不只因为我小,还因为我一直在上学。直到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我单独代爸爸去舅爷家拜年,好像就只有过那一次,是在我去读大学的第一年春节。我于一九八七年九月开始读的大学。
   我老家和舅爷家均是位于淮康、西河和太楚三县的交界地带,这里被我们当地俗称是三不管之地。我家属于西河县管,舅爷家是淮康县的。在那时,三不管地带的路一般都比较难行,因为哪个县也不愿意出钱修这些相互连接地段的路,甚至于不愿意单方修自己所管地界的那段路,以免让对方的县民享受到了自己的好路,而对方的县不修这边界路,让自己的县民难以享受到对等的好处,所以,要么都不修;要修,就大家一起修,哪怕是各修各的边界路也行,但各方是难以协同的,所以,在那时三不管地带的人往往难以走上好路。不过,最近几年因为有了国家出钱来搞的村村通柏油路,才使得这三不管之地的路况有了较大的改观。
   一九八八春节前下了好大的雪,到初四了,村子里还到处是积雪,田地还被雪满满厚厚地覆盖着,路上不仅有积雪,路当中还有着厚实即便是在中午也仅能部分消融的冰。去父亲佬娘家的那条路本就不好,尤其是出了东华镇再往东去的那段路更是难行。那路是淤土铺就,只要见点雨啦雪啦的,就满路都是泥巴,一走一滑,步行起来也比较吃力的;更别说是在上面想很顺当地骑车、拉架子车,或是开着车走了,即使是在上面推着自行车走都很艰难,走不上三五丈远,那泥巴就会把车轮子沾满的,就得刮一次泥,若是不刮去泥,那泥巴会沾得几乎是比车子还要重的,推都推不动,除非是自己扛着车子走。即使是想扛着车子走过那段赖路,也很艰难,因为还要背着装礼物的篮子,或是包裹的。并且,那段路有三四里远,一路扛下来,需要费很大劲的。绕路不行吗?路子是可以绕的,但是那方圆十几个村子的地都是淤地,路也基本都是用於土铺就,在同样的天气下,路况还基本不都一样的是泥巴吗?说不定,是越绕,还会越坏菜的。
   父亲早已养成了正月初五及之前去姥娘门里拜年的习惯,后来就固定在了初五去给他的舅舅妗子拜年,这个习惯很少有例外的,因为他怕他的舅舅他的妗子在那天等着他。尽管在那年他的舅舅们都不在了,妗子中也只剩下了个三妗子,但他还执意要按老规矩去拜年的。他年纪也不小了,还身子臃胖,骑车技术也不怎么样,很显然,在这雪大路滑的天,他难以去了,可他还不愿改个日期,等天好了再去。眼看着自己去不成,他就想让我哥去,可我哥不大乐意;他就让我去,说是让我去,实际上是命令我去的。不过,他的命令下得还有点让我觉着已无可辩驳的余地:“良儿,这几年你都没去了,现在已去读大学,也应该去拜见一下你三舅奶奶、那些俵叔和老俵们了。不然,以后参加工作了也更没多少时间的;你还可以顺便去见见那个与你同年考上大学,去清华大学读书的那个老婊俊丽了,她是你二舅爷家的孙女。”
   那时,淮康县的教育质量比我们县的高多了。淮康的教育质量在我们地区所属的十个县中正属于数一数二的县,而我们县基本上是年年属于倒数第一第二的县。自恢复高考到那个春节,我们县还没有考上过一个清华的,进北大的好像只有一个,进复旦上南开的也极为稀少,而淮康县每年都有几个考上清华和北大的,更别说是读复旦去南开的有多少了,还真没想到我的舅爷家能出个考上清华的,自己也曾为此高兴过好一段的。不过,对那个俊丽,我基本是已没有印象,或许是,在早几年前曾见过面,但在当时肯定是认不得了。
   初五上午我出发的稍早,吃过早饭,刚到八点,我就骑着原来上高中时那辆除了铃不响,差不多其它都会响的老旧自行车出发了。到舅爷家也就十五六里的路程,一个小时轻轻松松地就能赶到,按说无需赶早,要是在好路好天的话,十一点去也不耽误事,反正,去得再早也还是要等到中午十二点过后甚至于快到下午一点才吃午饭的,为只为防着在串亲戚的路上陷入了泥途。去得早了,可以赶在路上已被踩实的积雪、凝结的冰还未来得及融化时就到了。走得是反常了一点,反常也就反常吧,总比被陷在路上的泥泞中一走一滑的要好多了。
   这破车,原是我爸单位的公车退下来的,上海产的永久牌自行车,它为我爸单位服务的年限应该差不多与我的年龄相仿,不过,它的关键部位依然结结实实的。经过我上高中这几年的摔打,那车更是破上加破了,不但没有了车铃,前后车轮上方还都没有了车瓦,也没有车闸,车链子上边也没了链合,好像是前后车轮还均少了一根车条。不过,这破,也确有破的好处,车胎上沾起的那点泥可以几乎毫无遮拦地被甩了出去,虽然身上弄了点泥,但是因没车瓦、没链合被甩出去的泥形成不了阻力,一路骑着都没费多大的力气。即便是经过那令人森然的淤土铺就路段,也没费多大事就安然地骑过去了,不过,中途还是下来推了两段,因为这两段早已被农用拖拉机崴崴成了洼沟,里面尽是浑嘟嘟的泥水和不厚实的冰,但都不远也不宽,仅是几米而已。过这两段时,没在路上推车,基本是半搬着车子连带礼物,从人家麦地里绕过去的。
   等到了舅爷家所在村耀庄的北地路上,才发觉路面上的雪和冰已开始融化,按我们当地的说法,已经想化了。此时,化了也不怕了,目的地快到了。车辙歪歪扭扭地从村北,碾到村东。等到了村东头,发觉村子已往东扩展了不少,原来靠路边的空宅子早已满满地住上了人家,那些旧宅子上也已比我上次去时多了很多的新房子,家家都拉起了院墙,户户盖上了门楼,到底哪家才是舅爷家的?虽然,在来之前,爸爸已交代过:舅爷家在村东住的,东头那一片都是舅爷家及其儿子家、孙子家的宅子、房子,你随便去敲哪一家的门都能问着家的。
   在这大年下才初几的日子里,随便去敲人家的门,可总觉得既不大礼貌,还会让人家在背后说道:哎!这走亲戚的,连亲戚家的门都忘了,这还能算亲戚吗,还亲个啥!
   那就,等人问吧。
   此时,村子的路上行人稀少,村边路上的行人更少,东头这几家院外均是空无一人,就连越过院子东墙或南墙的目光也没有看到那几家院子里有走动的人。在院外,倒是有几只麻雀在已铲过雪的空地上此起彼落地寻食、逗趣,不亦乐乎。一个三五分钟过去了,未见人。又一个三五分钟也没有了,还是没有看到在院里或是出来走动的人。心想着,这村的人真是懒,都到九点了,还没吃完早饭?也不准备外出串亲戚吗?
   再等上个三五分钟,若是还看不到这几家的人的话,那只好去不礼貌地打人家的门了。大家常常觉得,往往是最后一个馒头才填饱肚子。这等人,也恰恰是在你要起急,还要再耐心去等时,才见转机。
   估计,就在这第三个三五分钟差不多快过完时,从村东南的路上过来一个骑车子的年轻孩。从他骑车的悠闲劲儿、身段的敏捷度及自行车的扭歪状态来看,他的年龄应该与我差不多,顶多也就二十来岁。他光着头,穿着一黑色风衣,好高帅的,还真有点像是电影镜头中黑社会的大混混,我之所以说他是大混混,是因为小混混还没资格穿风衣,与大哥比帅的。车子被他骑得倏倏地,车胎轧在路面上正化着的积雪和冰渣上的咯吱咯吱声老远就被听到了。心想着,他来,也是白来了,就一个过路的,还不知是去哪里的,估计不济什么事,用眼扫了扫他后,也就把视线收回来了。我的心还在村东头的这几家,哪管得了他去哪。
   虽曾期望着他是来这村的,但真的没想到他就是来这村的。待那车快到我的跟前时,他的右腿一伸,顺便往后面一悠,就倏地下车了。那会儿,我正站在进村路的正当口上,路窄加之我是那路口上的中流砥柱,不,应该是中途抵住,我几乎是毫无顾忌地站在了那路口的正中央。那已扫过雪的路口充其量也宽不过一米五,而我少说也已占据了四五十公分的宽度,他肯定是因为骑不进去了才下车的,要不肯定就会撞上我的。其实,他在我的右前边就近下车时,双脚已踏在了雪地里;推着车子往庄里走时,是斜着走在雪地里过去的。我想,遇见如此霸道的我,他肯定把我烦死了,哪里冒出来的人敢把他的路子给挡着了。他没对我发火,还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他一句话没说,只顾推着车子走的。
   看着他下车,便心想着,也期盼着:他,莫非是来走亲戚的吗?是来这儿走亲戚的也好,要是也去舅爷这几家的更好。最起码,他的路数可能要比我熟多了,因为我已是好几年都没到这里来过了。他下车后几乎没有抬眼看我,就准备直接把车推过我身边,然后径直进村去的。他的自行车上,既没带着包裹,也没看到挎篮子,我当即意识到,他可能不是来串亲戚的,说不定,他就是这村的,可能是起早去办事了,或是昨天去串亲戚没回来,今早才赶回的。
   待他已从我眼前走过,准备再跨上车子时,我喊住了他,别讲他是大哥的年龄,还是小弟的岁数了,北京到南京大哥都通行,于是我就喊道:“大哥,你知道哪家是娃哥的家吗?”实际上,娃俵哥我也认不清了,但估计他肯定不是娃俵哥,他比娃俵哥年轻多了,近看着比我还小些的。上次来给舅爷家拜年,好像是没去娃俵哥家,去的是大舅爷家,也没见着他;好像他也没去过我家,我记得铁敦叔、娃俵哥去过我家,铁敦叔是大舅爷家的二儿子。
   他愣了一下,斜眼看了看我,然后才说:“前面那家就是。娃是我大哥,我是他四弟,你是哪里来的?”
   我说:“周楼的。”
   “周楼,周楼的,”他重复着,也在回想着,紧接着问道:“是小楼的吧?”
   周楼比我们村大多了,与我们村还是紧挨着的。我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的小楼,才扯虎皮造了个大旗,没想到还差点弄个误会,忙改口说:“是的。”
   他说:“那是我姑奶家,走吧,我领你去。”
  
   四十多的俵叔买了个小媳妇
  
   一到娃俵哥家,娃俵嫂子就说:“俵弟,你问得真巧,正好问着四弟庆利了。他昨天去会战友,没回来,一大早才赶回来的。”
   然后,便是相互间的嘘长问短,我爷奶均已辞世,奶奶我自小就没见过。娃俵哥娃俵嫂子问了我爸妈的身体状况,我问了问还在世的三舅奶及各位俵叔表婶的情况,也顺着说到了俊丽。他们说:“昨天,俊丽一家去她姥家,到现在还没回来的。”说起俊丽,他们也都挺自豪的,不过,倒也怪起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学习很是不咋地,到时估计连俊丽的五分之一,甚至是十分之一也不如的。
   我们可聊的寒暄话,已说得差不多了。他们顺便与庆利说起,昨天一家走亲戚的,路过他们村时,因路滑,那家的手扶拖拉机滑倒了沟边,把大舅爷家大儿子的一棵树碰伤了一大块皮。当时自家的人都不知道,那家人已走那么远了,才被村里其他去走亲戚的人家发现,并转告给他们的。昨天自家的几个男的要不是去串亲戚了,要不就是好脾气,觉得那树无大碍的,也没人再去追那家人,让他们赔钱。若是庆利在家了,肯定会去追人家。庆利的脾气坏,那家人若不赔钱,肯定不行;若是不赔的话,庆利肯定要给人家干架。万一打起架,庆利被弄进派出所,那才霉气透的。在春节前,他就因给朋友帮忙打架还进过派出所的,被罚了两百元钱,要是再弄进去了,还不得加重罚吗?即使可以追回几个钱,那又有啥意思的?说不定,还没有罚款多的,何况还正是大年下的,不吉利。也幸亏,他没在家里,才少生了些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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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正如作者所在的地方流行的“三代以后大都与姥娘门断了亲”的传统一样,编者这儿的农村也流行着一句话“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倒。”看来在亲情如何延续的认识上,全国各地大多数地方倒也异曲同工、大同小异。俗话也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再浓烈的亲情,也经不起时间和疏远的侵蚀,亲戚之间如果不经常互相走动,慢慢就会疏远以至于淡漠的。本文就讲述了自己拜访舅家亲戚的所见所闻,引出了“买媳妇”和“换亲”两个让人沉重的话题,以及亲戚之间因为“换亲”误会而断亲的令人唏嘘的故事。“换亲”和“买媳妇”在很多边远贫穷的农村地区并不鲜见,特别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观念落后、经济不发达的农村地区尤甚。前者虽情有可原,但不可否认葬送了多少大好姻缘,酿就了多少人间悲情故事;而后者则既不合情合理,更是违法!可悲的是,很多人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就如文中的“铁敦叔”一样,花了钱但违了法却浑然不知。作者用朴实的语言,鲜活的事例,讲述了这些沉重而让人叹息的故事,读罢让人深思,更让人警醒。感谢赐稿,佳作推荐共赏! 【编辑 龙在江湖】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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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龙在江湖        2015-02-04 11:52:18
  非常精彩的小说,让人深思,欣赏学习了。感谢赐稿,问好,祝写作愉快!
2 楼        文友:宏声        2015-02-04 18:06:36
  拜读了文友这篇《去舅爷家拜年》,小说用精炼而熟练的语言,紧扣读者心弦。向远方的文友问好!我们有缘同聚江山文学!共同努力在文学路上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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