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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留香】云深不知处(铭记征文·散文)


作者:竹儿 举人,5771.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23发表时间:2015-02-05 21:05:00
摘要:有人说,回忆是淡淡的痛。这句话轻易就击中了我。其实,不想回忆,但那年匆匆的相遇,却铭记在心中,不得不回忆……

【留香】云深不知处(铭记征文·散文) 回忆是淡淡的痛!
   ——题记
   与他的相遇是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暑假。
   一个阳光西斜的黄昏,我随在马叔叔身后,走进他家的院落。他正在一丛木槿花下,洗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瓶。他见我走进小院,便对我阳光地笑。那笑,就像正在绽放的木槿花,很灿烂,让人的心暖暖的。他笑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在夕阳下闪着光。
   哦!老爸,女孩儿好漂亮,谁家的孩子?他笑嘻嘻地停下手里的活问马叔叔。
   马叔叔也轻轻地笑,说,这是你甄叔家的小女儿萍儿,是长得心疼人。这次去他那里出差,萍儿正好放假,我就领咱家来玩一段时间。
   我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腼腆地嘴角翘了翘,算是笑了,便低着头揉搓着湖兰色的棉布裙摆。知道了他是马叔叔唯一的儿子,叫马云扬,早先听父亲说起过。
   说起父亲与马叔叔的交情,好像是遥远的事,我应该还没有出生。
   那年,正是“文革”最热闹的时候。
   马叔叔承袭祖传,是一名医生。马叔叔的父亲,曾是国民党一家医院的院长,这正好给造反派一个借口,将马叔叔打成了“牛鬼蛇神”。其实,我是分不清什么是“牛鬼蛇神”,什么时“黑五类”,“走资派”的,只是听父亲说。马叔叔迷迷糊糊来到了新疆,被分到某园艺场接受改造。而那个园艺场恰好在父亲工作的公社,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一天父亲、马叔叔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吸着“莫合烟”(一种旱烟)聊天。马叔叔顺手拿起一张报纸坐在了屁股下,没想到报纸的反面,恰好是毛爷爷的头像。在那个年代,这可是藐视他老人的表现,会挨批斗,弄不好,会没命的。
   也不知是谁告发了,到了半下午,红卫兵果然带走了马叔叔,批斗到深夜,红卫兵批斗累了,也将马叔叔折腾的遍体鳞伤,就将他连同阿姨一起关在牛棚里。不给吃饭,不给喝水。邻居吓得没人敢搭理。父亲乘着天黑,偷偷从窗户给他们送去了吃的,还扔进去两瓶消炎止血的“云南白药”。后来,又在公社多方周旋,才算放回了他们夫妻。自此,马叔叔便和父亲成了致命之交。他常说,要不是父亲,他们夫妻俩就没命了。
   马叔叔也一直把我当自家女儿一般地疼。这次,马叔叔是看我自母亲去世后,一直不爱笑,不爱说话,想带我回到曾经居住过的小城散散心。他说,我会在他的照顾下快乐起来。
   马叔叔看向我,仍然笑,很温暖。我发现,原来看见他们父子俩就觉得暖暖的,是因为他们父子俩都会散发出温暖的笑容。
   萍儿,来,叫云扬哥。马叔叔拉了一下我的手。
   我轻轻叫了一声,云扬哥。便低下了头。那年,他十九岁,是一名大一的学生,在四川一所师范学院就读,学习美术。
   他嘻嘻地笑着,说,小女孩儿不会笑吗?还害羞了。听了他的话,我羞红了脸,将头垂得更低。
   马阿姨从厨房走出来,轻轻打了一下云扬。叫你贫,看,叫你说得,人家女孩子不好意思了,以后不许欺负她啊!说着,拉着我的手,很亲切。萍丫头,有三年没见了,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漂亮。记得十岁那年,你母亲去世,还整天抹着鼻涕哭呢。
   提到母亲,我的眼圈瞬间红了,本扬起的脸又低下了,突然就流出了泪。云扬嗔怪了马阿姨一眼,妈,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提那陈年旧事做什么啊?你看,把她惹哭了吧?
   我抹了一把泪,抬起头轻轻笑,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想妈妈了。
   马阿姨拉着我的手,往小屋走,边说着,不哭,咱萍丫头最乖,就当阿姨是妈妈好了。说着话,又替我擦着泪。马阿姨柔柔地拉着我,仍然细声细语地说,怪阿姨,不提了,不提了。走,好孩子,到屋里休息一下,咱一会儿开饭。
   在那份温暖的话语下,我轻轻笑了,突然感觉阿姨身上就有了妈妈的味道,我想流泪,又怕阿姨难过。我用力忍着。对于十五岁的我,似乎喜怒哀乐都那么轻易写在脸上,就算我用力掩饰,也是徒劳,还是流出了泪。
   云扬一直随在我们身后,走进了小屋。小屋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云扬的房间。屋子收拾得整齐而干净。一张小木床上,是粉色碎花的床单被套,一眼看出是新买的。床头上的小几上,一盏粉色的台灯,一张书桌旁,一个木质雕花的衣橱,让人想到四个字“一橱衣香”。淡粉色的窗帘,有蕾丝花边,看上去也是新的。小屋里有淡淡的米兰香气飘散,我顺着那香味寻,两盆米兰花就在窗台上,有那么七八朵正在努力绽放,还有几朵已在含苞待放。我忘记了刚才的难过,直奔米兰花而去,轻轻低眉嗅了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云扬屋里的,他昨天搬过来,他说你一定喜欢。阿姨笑着说。
   我抬起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我低下头轻笑,我看见他的眼神,有短暂的飘忽。
   对于云扬,我该是陌生的,因他从小在马叔叔的老家四川长大。我从没有见过他,但那一瞬,我却有了熟悉的感觉。
   也许坐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太累,草草吃了几口饭便洗漱上床了。那顿饭阿姨准备的很丰盛,只是被我辜负了。现在想起还是有些歉疚,为那热情的马阿姨。
   第二天,我还未起床,便听到云扬在窗外叫我,萍丫头,快起床了,带你去玩儿。
   我匆忙从床上爬起,看窗外,果然太阳老高了。也许“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那天的我,着实不好意思起来。穿好衣裳,打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还是云扬阳光的笑脸。
   我的脸瞬间红了,太阳怎么就升起来了,我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
   云扬嘻嘻地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懒丫头,快去洗脸,准备吃饭,吃了带你去玩儿。
   我梳洗完后,来到饭厅。原来只剩下我一人未吃早餐了,叔叔和阿姨都去上班了。云扬将阿姨放在锅里的早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坐在我对面,陪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夹着菜。吃完早饭,云扬背着画板,骑着脚踏车载着我,出了小城,来到两公里处的胡杨林。那里的胡杨正葳蕤,苍绿的叶子,在风下“沙沙”作响。
   在胡杨林里,云扬第一次为我素描了画像,那低眉的样子,我至今记得,只是那幅画,云扬却不肯送我。他说女子低眉时最美。他喜欢看我那忧伤又低眉的样子,他要一直存着。
   那天,我和他在胡杨林奔跑。跑到了胡杨林后的一片沙海里,细柔的沙子,在脚下呻吟,又像唱着一曲美妙的歌曲。我和云扬脱了鞋,让脚和沙亲密接触着。而后,和他并排坐在一处沙丘上看远方。远方,沙海与天空连成一线。再仔细看,却有了幻觉,是沙海里的海市蜃楼。
   云扬眯着眼看着,说,丫头,那沙海后是什么?
   我说,还会是沙海。
   他说,丫头,那沙海后,是一片阳光明媚,简静清朗的尘世。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迷茫地看他。
   快中午时,云扬载着我在回家的路上问我,看过小城的日出吗?我坐在他的单车后摇头。云扬看不见我摇头的动作。他自顾自地说,明早带你去看日出。我轻轻点头。他还是一声,又一声地问我,可以吗?可以吗?直到我说,可以。他才嘻嘻笑起来。
   往后的日子,他常背着画板骑着单车,载着我到处疯跑,将小城边上的河流,树林都游荡遍了。偶尔来了兴致,停下单车,要我摆个姿势,他拿起画笔,“刷刷”几笔,便描摹出我的样子。我索要时,他总是笑,放进背包里,说,会给你一张。
   这一天,我们又跑到野外的小池塘里,我们在水里嬉闹着。还抓了很多小鲫鱼。我们兴高采烈地往回走,我坐在他的单车后,张开双臂,感觉风穿行。开心地唱着:
   ……
   我们的故事
   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心里
   我们慢慢说着过去
   微风吹走冬的寒意
   我们眼里的春天
   有一种神奇
   ……
   他也大声与我一起唱。
   一辆四轮拖拉机从对面驶来,前方刚好有块大石头,眼看就要撞上了,坐在他身后的我,因为紧张,抱紧了他。这样,他又无法用力,一下子撞在石头上,我们连人带车翻了。而我,却被甩向了前方驶来的拖拉机。拖拉机手看到这种情况,也慌了神,拖拉机像喝醉了酒,走着“S”步。
   云扬不顾压在身子上的单车,奋力将我拉了过来,我得救了,可因为单车反弹,云扬的小腿重重地撞击在凸起的石头边角上。我听到云扬的惨叫声,我爬过去,再看,他的小腿瞬间鼓了起来,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云扬疼得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里凝着泪。想是疼到了极致。那时,我真的也感觉到了疼痛。我紧紧地抱着他的头。
   那个拖拉机手,停下车,紧张地将云扬背起,放到了车厢上,也将那报废的单车一并放上去。云扬一直半靠着我,我紧紧地抱着他,流着泪。云扬轻轻为我抹去泪水,他强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到了医院,找到当护士长的马阿姨,还有五官科的马叔叔。那时医疗设备比较落后,也只能拍片。在医生的一番忙碌后,云扬的左腿打上了石膏,还好,只是骨折,就算如此,他也要在病床上躺一个多月。
   之后,我每天会为他送饭,他会捏一下我的鼻子,轻轻笑着说,本想要好好带你玩,让你快乐起来,却没想到,我成了病号,却要你伺候。
   我也轻轻笑,揉乱他的头发,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哦!然后,我们会在他的病房嘻嘻哈哈一阵子。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云扬勉强能下地了,我却该回家了。
   那天,下着雨,我坐在他的病房里,倚着窗,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一直快乐的他,突然很伤感,从枕下摸出一个粉白色蝴蝶发卡,在手心把玩着。他喊我,我扭头看他,他示意我过去,拍拍床,我坐在他的床边上。强装笑脸。
   他将那个发卡很小心地别在我的头发上,又侧目端详了几下,轻轻笑着说,不错,美,小丫头,真舍不得你走。要好好学习,不许愁眉苦脸。记住每天都会有阳光,就算雨天,也要想像阳光的明媚。
   我重重点头,想笑,却流下了泪。我看他,他在笑,那笑里透着离别的伤感。
   第二天,马叔叔和阿姨提着我的行李,来到车站。我将要上车时,云扬搭车来了。他拄着拐杖,吃力地从车上下来,嘴里喊着,萍丫头,等等!我站住了脚步。他将那幅胡杨林中的素描画像放在我的手心,轻轻说,丫头,要记得我,要记得明天的阳光。
   我点头,挥手,再见。
   自离开后,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后来,我还是见到了他。
   那是母亲的十年祭日,我和父亲,姐姐又来到了那个小城。马叔叔来车站接了我们。那天,我看见了云扬。那时,他身边已有了一位美丽的女孩儿,很甜蜜地依偎着他。
   姐姐说那女孩儿的眼睛很像我,暗藏着隐隐的忧伤。
   我看向云扬时,云扬也正好在看我。我轻轻地笑,那年的我,已不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动辄脸红了。我很自然地喊他云扬哥,可他看我时,眼里还是有淡淡的飘忽。
   在旧日朋友的帮助下,母亲的祭拜结束,云扬悄悄来到我面前,也只是问了我一句,你还好吗?
   我也只说了一句,我很好!他“嗯”了一声。
   他看见了我头发上别着的那个粉白色蝴蝶发卡。他笑了。我也笑。
   他说,我看见你脸上的阳光了。
   我说,是你让我学会阳光起来。
   也就在那天晚上,那个女孩来找我。她是个娇小玲珑的四川女孩儿,她说,她看见很多云扬画给我的素描;她说,云扬将那些素描当宝贝藏着。
   我无言。看她。
   后来,小城我回去过很多次,却没有见过云扬。再后来,马叔叔和马阿姨,双双退休后回了四川老家,渐渐便少了联系。
   云扬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那年,在云烟深处,一个叫云扬的大男孩儿,陪我一起看过日出,给我画过素描。他曾经为了救我,让自己受伤,为了让我快乐,不止一次地叮咛我,就算雨天,也要想像阳光的明媚……
   一直以为,十五岁的那段纯白情丝会消失,可在不经意地打开记忆之匣,云扬就会轻轻踱进我的梦里。那感觉,是瞬间的火光电闪,过后一切都是平静。
   有人说,回忆是淡淡的痛。这句话轻易就击中了我。其实,不想回忆,但那年匆匆的相遇,却铭记在心中,不得不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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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云深不知处,一篇非常清纯的文章。作者通过对青年一段回忆的描写,带领我们走近了那个天真浪漫的年代。通过对文中男女主人公的情感描写,给我们呈现出一段天真无邪的“山楂树之恋”般的情感,令人读过之后,感同身受。感谢赐稿文字留香,期待更多的精彩。【责编:慕容凌云】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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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慕容凌云        2015-02-05 21:20:53
  谢谢竹儿赐稿,那个,我什么都不说了……
慕容凌云
回复1 楼        文友:竹儿        2015-02-05 21:56:42
  嗯,不说……
2 楼        文友:霓裳飘飘娟子        2015-02-05 22:21:44
  欣赏美文,期待您的精彩频现,敬茶!
3 楼        文友:静好时光        2015-02-11 20:14:17
  云深不知处
   这个题目好别致
   娃哈哈,竹儿很棒,又是小说又是散文,羡慕一下
   一段纯真时光的纯美记忆
   回眸时似乎还回放着那纯净的目光
   旧时光,沉淀在回忆时
   散发着清欢的味道
   人生的路看似漫长
   其实只是短短几十年
   而总有些记忆温暖着我们的旅途
   今天是小年,抽空上来看望竹儿,祝福竹儿一切安好~
安静,是为了聆听。
回复3 楼        文友:竹儿        2015-02-21 12:29:36
  静好,过年好忙哦,今天才算空了两三个小时,中午又有事了。
   匆忙回复,别介意啊!
   我又看见静好的美文了,就是没时间欣赏。
   会闲下来,会去欣赏的。
   静好,新年快乐,
   春天,又绿满枝头了,
   想像希望,就在明天。
   祝福,在新的一年,满满的都是如意,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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