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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指间】传奇女人的传奇人生(作品赏析) ——我看严歌苓《就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


作者:吃嘴猫猫 童生,781.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348发表时间:2015-02-07 12:41:11
摘要:她是传说中的地母,有一碗水就能活好,强大而嚣张,坚韧而娇媚,超越和包容了人世间的一切。

【指间】传奇女人的传奇人生(作品赏析) 前些日子病休,趁机听完了严歌苓的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本以为也就是听听解闷罢了,哪料那个不识几个大字还被公认为“懵懂、落后、生坯子”的王葡萄却牢牢地驻扎在了我的心里,她倔强、俏丽的影子也日渐清晰,让我越来越喜欢,直到我现在忍不住开始敲打出这些文字。
   王葡萄是华人作家严歌苓的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中的女主人公。作品的背景锁定在上世纪40—80年代的河南农村,讲述了寡妇王葡萄为了使公爹孙怀清避免遭受打击,凭借自己的智慧、机警而将其藏匿于地窖20余年的传奇经历。据说书中的主人公王葡萄,在生活中是有其真实原型的,若果如此,那她确实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了。
   首先,王葡萄善良。百善孝为先,你看看她是怎样对待公爹孙怀清的。
   王葡萄是个孤儿,七岁被孙怀清花了两袋白面,从一群逃黄水的人中,买回家做童养媳。从她到孙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把孙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孙怀清当做了自己的爹。她第一次洗锅,锅台齐她下巴,她两手举着刷锅笤帚“呼啦呼啦”地刷锅,刷得她一头一脸的菜叶子、油星子。第二天晚饭后,孙怀清就在灶台旁边放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小方凳,让她安安稳稳地踩在上面。她踩上凳子,听见孙怀清吸烟袋的声音就在厨房门口:“凳子够高不?”“够。”“别摔下来。”“嗯。”葡萄十三岁那年发花,孙怀清到处找偏方,请朗中,但村里人都认为她必死无疑,甚至寻鬼亲的史家连着七八天候在孙家院里等她断气,被孙怀清赶了出去。后来史家实在是等不着了,娶了魏坡一个死了六年的闺女,迎鬼亲的花轿经过孙家店铺的时候,瘦得跟鬼一样的葡萄已经坐在院子门口纺花了。葡萄十四岁圆房的仪式,是史屯有史以来最风光的一次婚礼,是史屯街上最漂亮的新娘,也是史屯人吃得最过瘾最念念不忘的的一次流水席。葡萄给花轿抬着在史屯街上走了一趟,铁脑的舅舅骑大红马统帅迎亲的人马,压轿的、护轿的、担鸡的、档毡的,都是孙姓男儿。葡萄嫁得一点不委屈不寒掺,场面毫不次于这一带任何一家大户嫁女。葡萄既是孙家的童养媳,也是孙家收养的闺女。饱受孤儿流离之苦的王葡萄,一旦有了家,有了亲人,她怎能不拼了命地护着?
   1944年的那个夏夜,十四岁的葡萄和史屯其他年轻的小媳妇儿一起成了寡妇。但人家都是英雄寡妇,葡萄不是。以蔡琥珀为首的八个小媳妇儿从鬼子的刺刀下各自认领了一个老八(也就是八路)而牺牲了自己的男人。尽管她们的思想不见得就有多么高尚和纯粹,但事实是她们的的确确成为英雄并由此享受着英雄的待遇和荣誉。葡萄那天正好为公爹出去收帐,当鬼子包围史屯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她面对守在村口的还未成年的小鬼子往外赶的刺刀,其实可以不回去的,或者等鬼子走了再回去也不迟的。但王葡萄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史屯是她的家,她才圆房俩月的男人铁脑还在史屯。那她就得回去,就算有鬼子也不行。王葡萄也可以像前面八个英雄寡妇那样,牺牲铁脑救出一个老八。因为她男人铁脑并不喜欢她,还老捉弄她,甚至还打她。他男人铁脑也觉得,葡萄一定会像其他那八个人一样,牺牲了他去认领一个老八。但王葡萄可没有那样高的觉悟。她才舍不得把自己的男人送到鬼子的枪口吓下。葡萄领回了铁脑,即使在领头鬼子明晃晃的刺刀下,也还是睁大了自己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直愣愣地,好像在说:“本来就是这样,你杀了我也没用。”大道理她说不出来,但她全做出来了。那就是做事绝不昧了良心。孙怀清如果没买下她,她要么饿死在逃黄水的路上,要不被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孙克贤用两袋面粉糟践了去。她是孙家的童养媳,可孙怀清夫妻把她当女儿一样亲。比她大三岁的铁脑老捉弄她,可铁脑是她男人,男人打老婆再正常不过了,再说,铁脑也不是真的打她。所以,老八哪有铁脑重要呢?
   土改工作队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孙怀清的人生轨迹。在那个极左的仇富的年代,全国各地被错化为地主恶霸的人不计其数,孙怀清只是其中一个。作为农民的小儿子铁脑死了,沦为土匪的大儿子银脑跑了,老革命军医的二儿子铜脑因为怕老爹的身份影响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不但骗葡萄将孙怀清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元充公,还主动向组织要求将地主恶霸孙怀清正法。是葡萄,去河滩成千上万被正法而无人认领的死尸堆里为孙怀清收尸。在发现孙怀清侥幸未死,她将孙怀清藏到芦苇丛里,趁夜深人静背回来,藏在家里的红薯窖里,而且一藏就是二十多年。也只有她王葡萄,能够不管不顾当时的局势,任凭别人怎么说她落后怎么不进步,硬是凭着自己的本心善念,义无反顾地做出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如果她心里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杂念的话,又如何做得到?说她是大善良,一点不夸张。因为善根,她可以气定神闲地游走在河滩血腥逼人的死人堆里将一个个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在把儿子挺送给侏儒后,不管多困难的日月,每年都会准时将侏儒们最需要的止泻肚的,止咳嗽的,止疼痛的药片、药丸等东西送到矮子庙前;她帮助再嫁的英雄寡妇李秀梅的瘸腿男人挑水,后来瘸腿男人投水死了,李秀梅再次成为寡妇,她就帮李秀梅抚养没了爹的三个孩子;她替冬喜兄弟兄弟喂猪;自家的老驴要死了,她下不去手去宰;甚至知青扔掉刚生的孩子跑了,她却去养。谁都知道,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十多年间,在中国的农村,整死人和饿死人都不稀罕,在所有人都走火入魔或自顾不暇的年月里,只有王葡萄,心中始终保留着人类最为朴素简单的善念,并且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其次,王葡萄是有大智慧的。如果仅有善良,岂能在动荡不安的时代变迁中生存下来?王葡萄不仅心存善念,且拥有慧根。正是这样,她才能一路走来,宠辱不惊。
   王葡萄七岁就伶牙俐齿,知道如何讨婆婆的喜欢,顺利通过婆婆一次次给她设置的各种考验。她明白吃人嘴软的道理,外出收帐,饿一整天也不吃人家让她的馍饭。最有趣的一个例子:兵痞军官前来买烟,她不卑不亢不怕,硬是不给赊账。兵痞挑逗她,只要五根烟,却拿出一张大钞,故意让她劈不开,看她笑话。她倒好,不慌不忙,撕掉大钞一角作为烟钱,拿眼睛直逼逼地看着他并且振振有词地说:“那正合适:你剩下一多半钱,我剩下了一多半烟卷。”那兵痞一下被葡萄这双又大又黑又溜圆的眼给分了神,恼怒又发作不得。“这双眼看着你,让你想到山里幼年野物,它自以为是占山为王的。它尚不知山里有虎有狮有熊,个个都比它有资格称王,它自在而威风,理直气壮,以为把世面都见了,什么都不在它话下。”葡萄救回孙怀清,藏在自家红薯窖,要是一旦被发现,自然免不了再吃一回枪子儿。她王葡萄就算再愚昧无知也明白当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她不给孙少勇任何理由,就毅然决然和他分手。她把她和孙少勇的儿子挺送给来矮子庙祭祀的侏儒们,因为挺的哭声迟早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为了确保公爹的安全,她不能留着这孩子。那些侏儒因为受到所谓的正常人的歧视,在那动荡不安的年月里反而可以享受难得的太平。而且,因为她的挺是正常人,得到了那些善良的侏儒们加倍的爱和照顾。她每年还可以在侏儒们前来祭祀的日子里看到一天天长大的挺。在春喜和少勇的撕扯中,她趁乱将春喜的军大衣留着不还,就等于攥住了春喜的把柄,一旦公爹被人发现,作为公社书记的春喜自然不得不顾忌自己的前程和名声。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此,当李秀梅的儿子因为撵一只老母鸡爬到葡萄的窑院围墙的墙头,把鹤发童颜正如神仙一样在窑院里散步的孙怀清当成作狐仙受了惊吓,由此引起村人的猜疑,尤其是公社副书记蔡琥珀的搜查,春喜那件军大衣便发挥了作用,为葡萄转移公爹争取了时间。你说她傻大胆也好,你说她大智若愚也罢,王葡萄的心里,有自己一套做人的准则,是与非,对于错,善与恶,对她而言,简单至极。只要她认准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再苦的日子,都能过去,没啥大不了的。几十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来了一拨人,走了。再来一拨人,又走了。除了史屯的人,谁也呆不长。今天这个运动,明天那个运动,哪个也搞不长。孙怀清在红薯窖里叹气的时候,葡萄说:“爹,没事,会过去的。什么都会过去的。”是啊,对于她王葡萄,套用一句网络热词,那便是:神马都是浮云。
   第三,王葡萄爱得洒脱,随性,至情。这才是所有女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她爱的真,不做作不虚伪,敢于大胆享受人间情爱而毫不在乎所谓的道德礼教束。
   葡萄七岁到孙家,十四岁和铁脑圆房,两个月后成了寡妇。她爱的时候就一心一意地爱,不爱了或者不能爱了就毫不拖泥带水地放下,而且是从心里放下。铁脑是葡萄的第一个男人,不管铁脑是不是喜欢葡萄,葡萄却是真心疼着铁脑哄着铁脑护着铁脑。因为她是公爹用花轿和唢呐迎娶进来的媳妇儿。所以那个夏夜,睡在场院的铁脑,头被打崩了,成了他顶不愿意做的倒瓤西瓜。“那哭声听上去半是女鬼半是幼狼,哭得人烟都绝了,四十个村镇给哭成了千古荒野。人们慢慢往场院上围拢,看见葡萄跪坐在那里,身上,臂上全是暗色的血。月光斜着照过来,人们看清她腿上是头脸不见的一俱人形。”葡萄歇斯底里地哭号为她和铁脑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葡萄真正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叫朱琴,那个面容清秀,经常咳得让人心疼的戏班子里的琴师。他和她在闹房的队伍里同时微笑着看窑顶上新糊的墙皮上长出来的一株嫩嫩绿绿柔柔弱弱的麦苗时,便相爱了。但是葡萄知道,即使铁脑死了,爹也是不会把她嫁给朱琴的。因为朱琴太孱弱了,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倒。把葡萄视作亲闺女的二大,怎么也不会把她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害痨病的人,何况还是戏子。葡萄想了一宿,假设了一百种的办法去求二大,但是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朱琴便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给她留下一个口信和一枚银戒指。朱琴就要了王葡萄一次,便住在了她的心里。一直到葡萄辗转找到洛城,一路寻找打听朱琴所在的戏班子的下落。得知朱琴的确死于肺痨,葡萄原来装着的心思,一下子掏空了。她不辨方向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无声地流眼泪,把好看的脸哭肿了哭胀了。一直到了孙少勇工作的医院,看到二哥,才终于可以放声,“二哥!”葡萄喊,“他死了……”趴在二哥的胸前,痛痛快快地为所爱的人流眼泪,同时也就此将朱琴埋葬在这场哭声里。
   其实葡萄没有意识到,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悄悄地喜欢着铁脑的二哥铜脑。铜脑大名孙少勇,比她大两岁,书又读得好,经常教她识字,给她讲故事,和她玩逗她开心,从城里学校回来还给她捎一些时兴的小玩意儿。那时候的葡萄可能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把二哥藏在心底那个隐秘的角落里了。直到铁脑死了,孙怀清也当成地主恶霸抓了,家里就她一个小寡妇苦苦撑着的时候,她突然在人群里看见穿军装的二哥,心里压抑已久的情感一下子爆发,惊喜、委屈、悲伤一下子喷薄而出,叫到:“二哥!”她想她不再是无亲无故的葡萄,她有个二哥了。孙少勇的出现,无疑给正处于迷茫无助的葡萄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
   但孙少勇却让葡萄失望了。这个在学生时代就已经成为地下党员的二哥,让葡萄越来越觉得陌生。二哥对被抓的爹好像并不在意,还千方百计套问葡萄家里银元藏在哪里。这让葡萄很不乐意:“觉悟能吃能喝能当现洋花?爹攒那点现洋多费气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六十六天在干活儿。”谁看见二大辛苦了?看见的就是二大的光洋。只有她葡萄把这头的辛苦和那头的光洋都看见了。葡萄的觉悟和顽固不化是史屯出了名的,少勇自然也知道。但少勇了解葡萄,他知道什么法子管用。“你把这些现洋交出去,叫他们分分,爹说不定能免些罪过。共产党打的是不平等,你把啥都给他分分,分平了,就没事了。”葡萄没听见二哥后半截话。她只听懂现大洋能救二大的意思。没错呀,哪朝哪代,现大洋都能让死人变活,活人变死。现大洋是银的,人是肉的,血肉之躯不像银子,去了还能再挣。性命去了,就挣不回来了。孙怀清的银元充公了,所有史屯的人都分到了银元欢天喜地。葡萄也欢喜着呢,她也分到了两块银元,而且爹就要回来了呀?
   但是爹回不来了,因为少勇为了进步,主动要求正法恶霸地主孙怀清。少勇想给葡萄把道理将清楚,希望葡萄能明白他的苦衷,但是葡萄的觉悟实在是太落后了,原来土改工作队的女队长多次苦口婆心地让葡萄懂得什么叫苦大仇深,什么是剥削和压迫,可只要一提到孙怀清,葡萄就犯糊涂,就会睁大她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你说:“再咋阶级,我总得有个爹。爹是好是赖,那爹就是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
   葡萄是爱少勇的,她知道少勇也爱她。但是少勇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亲爹,这是王葡萄所不能原谅的,就算她王葡萄怀了少勇的骨肉也不行。葡萄离开孙少勇,说离开就离开,不给少勇任何的理由,甚至连他们的儿子挺她都不承认是少勇的。这种决绝,岂是一般人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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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品从典型的社会环境当中,剖析了一个传奇女子的典型形象。这个女子具有传统女性当中的善良、柔媚、坚韧且有情有义,最具有的也是最重要的性格是中华传统美德“孝”。这与孙少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她又敢爱敢恨、顽固且叛逆,行为处事大胆而心细,是个智慧机警的奇女子。而她的传奇,又表现在她内心的强大上,超越和包容了人世间的一切就是最好的佐证。洒脱、随性、至情是最好的闪光点。从赏析当中,我们读到了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奇女子。【编辑:付欢春】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21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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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付欢春        2015-02-07 12:43:19
  这样的人物形象,令人佩服!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这个传奇女子的一生告诉、并启迪了读者。
文字,犹如我的一位知心挚友。十来年如一日,她在我的脑中盘旋,在的我手中卷写。随着我走过春夏秋冬,在我的粗茶淡饭中,总不忘文字。
回复1 楼        文友:吃嘴猫猫        2015-02-07 13:08:32
  谢谢编辑付老师,这么冗长的一篇,得花费好长时间来读,辛苦了。
2 楼        文友:清平人生        2015-02-08 10:55:22
  从优秀作品中参悟出的思想见地最见作者的文学素养和写作功底,慢品欣赏。问好作者
坚持下去,你肯定会成功。
回复2 楼        文友:吃嘴猫猫        2015-02-09 08:26:05
  谢谢清平人生老师的阅读和点评,备受鼓励。
3 楼        文友:晴空依旧        2015-04-14 16:51:00
  长见识,学习了,谢谢。
晴空依旧
回复3 楼        文友:吃嘴猫猫        2015-04-15 09:01:35
  谢文友晴空依旧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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