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寂寞的诗人 —— 漠海边城诗集赏读
今天是二月七日,晨练归来,看到单元的门上有邮局通知我去取挂号信的催单,就揭了下来。早饭后,我和妻子梦儿结伴去邮局取信,一路上还猜测会是哪里的来信?等挂号信到手,地址显示是内蒙古来的,我就对梦儿说,不是玉树临风,就是漠海边城。等打开信封来,谜底揭晓,原来是贤弟漠海边城寄给我的他新出版的诗集《留住寂寞》,他还在诗集的扉页上题词——居士兄:身健干事易,心平此世长。
知我者,漠海边城贤弟也!他是一九七三年生人,本名谢学军,整整小我二十岁。六年前我在江山文学网诗歌组当编辑,他是诗歌主编,我们共事多年未曾谋面,但两颗心是贴得很近的。在诗歌面前,他是享誉诗坛的名家,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着诗歌,我还是学步的小学生。我每有新诗发表,他都给予认可的鼓励,在他的力挺下,我的一首诗歌还上了江山绝品。我知道,鼓励爱好诗歌的人坚持写下去,是他一贯的积极态度。我们天各一方,一忙一闲,他忙事业顾不了江山诗歌的管理,江山领导爱才惜才,主编一直由他担纲,助手却换了一茬又一茬。去年五月江山开股东大会,我们终于相会在北京。三个月后,我们再次相会在河南省会郑州。两次见面,他都像亲兄弟般劝我与世无争,爱惜身体,健健康康活着比什么都好。这次在书上的题词,一定是看到我在主编群里与别人为绝品的事争论了,才借送书的机会劝解开导于我的。
漠海边城的这本《留住寂寞》,是香港类型出版社为诗人策划出版的丛书“60首诗”,第一辑共出版十位诗人的诗集,即每一位入选的诗人选择自己的60来首诗结集出版。而漠海边城的这本诗集里六十三首都是短诗,一共才79个页码。我和梦儿从邮局出来,过了马路就到了七百亩大的龙湖公园,一路上我都在吟诵着诗歌,梦儿是跟随的忠实听众。梦儿时不时会探过头来看书上的字,因为我的土话有时她听不大明白。绕湖大半圈,我们又在湖上小桥的木椅上小坐,直到看完这本装帧朴素的诗集,才起身回家。梦儿问我:都看懂了吗?我笑笑答:看懂的很少。但寂寞产生诗人,这个理解大概是不会错的。漠海边城能留住寂寞,我们就能留住诗人。梦儿笑了说,我们回家再细读吧。
我的老师湖涌是散文大家,也是《名人传记》的知名编辑,多年前他告诉我,看作家和诗人的集子,要努力看第一篇(首),因为第一篇一般会是作者的得意之作。漠海边城这本诗集的第一首诗歌是《空隙》:很多时候,说话都会带走风声/玻璃反射着刺目的光线/小声一些,再小声一些/这个世界就会平静许多/可以钻进某个思想者的头颅/踢几个回旋再躺下去休息//阳光未冷,盛夏的果实/还在枝头望着远方。
读着《空隙》,我想象着诗人坐在明净的办公室里,或者是坐在旅行的列车上,望着窗外的世界,玻璃反射着刺目的光线,而诗人最最需要的是平静的世界,在平静的环境里利用空隙的宝贵时间读书、写作、吟诵……因此,诗人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人,“小声一些,再小声一些”,如此珍惜生命的人,他的人生也会像果树一样在盛夏果实累累挂在枝头吧。我联想,这一本诗集,难道不是诗人在无数个空隙里捕捉到的寂寞吗?
诗集的第三首是《念》:说碎碎念的心声如唐诗中走出的战甲/在宋人的手里婉约成江南的丝竹/写不出心里隐含的露色,只待时间分解成泡沫/在七色花瓣中静静地看你,看高原上/印着笑靥的风铃,摇曳如昨夜窗前的百灵//一杯温润的酒,还留在唇上/百合的香气回旋在方寸天地/而此时,正值回忆的高峰/一慕慕只是熟悉的韵律,起或者伏。
诗行里意象万千,都是那么鲜活!诗人的心里填满碎碎的念,从唐诗宋词到“写不出心里隐含的露色”,看七彩世界万物生机勃勃,心里起伏着一慕慕熟悉的韵律,让回忆达到了高峰。我在懂与不懂之间,陶醉在诗人浩茫的情怀里流连忘返。
第七首《小语》竟然感动得我热泪两行:沉默是黑夜最好的宣泄/即使你再也没有了张开翅膀的勇气//等在夜灯下的身影会缓缓流逝/直到所有的时间成为空白//转身的刹那/满地霜花开放成璀璨的记忆//黑夜里飘近窗口的叹息/淹没在季节交织的每一寸空间。
我懂了,沉默是黑夜最好的宣泄!我的脑海仿佛映现出鲁迅那冷峻的面孔,那满地霜花开放成的璀璨记忆里,一定有此刻我发出的一声声叹息。
第十六首《空镜子》是我看得最明白也最喜欢的:五步,太远/一步,太近/三步,我把眼睛贴近了自己//就这样看着,看着呢/对面那个人是谁/对面的对面,那个人/又是谁?
就是诗人面对一面空镜子看自己,他选择着合适的距离看自己,远了近了都不合适,在合适的三步他把眼睛贴近了自己。就这么短短的三行,就把诗人在寂寞空间照镜子的模样生动地表现出来。第二节四行,一句重复“看着呢”,就活灵活现了诗人的活泼幽默心态,好像他自己都嫌自己看了太久太久,担心有人会催,才会重复说看着呢,而这个“呢”韵味悠长,语气里有不耐烦别人催促,也有谦恭耍滑的意思在。而看的结果更耐人寻味,镜子里的人镜子外的人不认识,而镜子外的人镜子里的人也不认识了,是诗人感慨岁月催人老?还是诗人在哲学意义上正探索着什么高深的问题呢?
诗集里有三首同题诗《惆怅·时光》,都只有六七行,却一首比一首耐品,尽管都是感慨时光过得太快,却取自不同的意象,一首是感觉比影子还快了半拍;一首是感觉风像感冒、像发烧、像咳嗽,层层递进着越发严重;一首更为别致:从早到晚,那半支烟/一直在咳嗽/一直在咳嗽/一直在咳嗽/直到黑色的欲望/掩埋了咳嗽的声音。那“黑色的欲望”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
有一首描述恋人分手的短诗《我不说》只有八行,就有重复的句子六行,而另外两行也近似:我何必说出来/我不必说出来//就这样结束了/在你离开视线的时候//我何必说出来/我不必说出来//就这样结束了/在离开你视线的时候。这是多么理智、冷静、自由、平等、令人惋惜、惆怅的分手啊,欲说还羞,不如不说。
在诗人看到落叶的时候不是悲秋,而是一份优雅从容,是涅槃的勇气;诗人体验到有一种幸福是“没有狗追的街”;诗人阳光着“习惯低下头,看一块石子走路”;诗人陶醉着千里走单骑曾经的艳遇;诗人“一肩挑起一个世界,填满几多抽穗的童年”……
漠海边城用他诗人的无限魅力令我如痴如醉,两天里我两次展卷两次掩卷,看到他就在字里行间灿烂地笑着,脸颊有两个比靓女还迷人的酒窝,将我摇曳在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无限风光遐思中。
感谢支持作品赏析,祝老师心情愉快,创作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