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一早，厂区里就显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景象，上班的号声还没有吹响，办公大楼外宽阔的操场上就聚集了许多人，人们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凝重的神情，所谈论的话题都是一个：Ｃ１５工程泄密。
　　 Ｃ１５工程是总装备部重点研制的武器系统，它的技术非常先进，主要指标都超过了目前国际先进水平。无论是总装还是部队都对这个武器系统寄予了厚望，把它当成了未来克敌制胜的法宝。不仅对于国防建设有着重大意义，更是关系到总装厂云山机械厂两万多名职工的切身利益。现今的制造业不景气，云山机械厂的职工已经有好长时间都只发基本工资了。待遇不好留不住人，许多技术人员和种子工人都选择离开了这里，到私企去打工。而留下的人，眼里盯着的就是这个可以让企业翻身的Ｃ１５产品。然而，就在它完成了最后一轮试验，即将正式定型之际，国安部门却发现，这套系统的全套图纸竟然出现在了Ｓ国最高间谍机构长官那张宽大的写字台上。产品泄密了，Ｓ国不仅很快就会仿制出同类的产品，还会针对该产品生产出相应的破解武器来，到时候，你有的别人有，你没有的，别人也研制出来了，还有什么先进性可言呢？
　　 该产品的密级很高，属于绝密级的。为了该产品的研制，工厂专门在技术开发中心划出了一整层楼来，而要进入那层楼，不光需要特别的通行证，还要经过三道门禁系统，一道比一道更严，最后一道关口，就是由工厂保卫处直接安排在那儿的警卫人员把守。那怕你就在那层楼的第一间办公室里上班，没有证件也休想进入。
　　 可眼下，那套图纸就在有着这样严密的保安系统监护下，跑到别国去了。
　　 宣传处女处长尹兰芳走进了厂大门，她在那些人群中听了一会儿，严肃地说：“难怪厂里会发生泄密事件，昨天晚上才开的会，这会儿就弄得满城风雨了！是谁人的嘴这么快？”
　　 尹处长是厂保密委员会的委员，负责着涉密人员的管理工作，听她这么一说，人群中的涉密人员都不说话了，悄悄地朝外走去。按照保密规定，像这样公开地议论刚发生的泄密事件是不允许的。
　　 不大工夫，操场上的人就走净了，只留下尹兰芳一人。她摇摇头，冲着那些人的背影喊道：“回去都把《保密条例》好好读一下。”
　　 正要登上通往办公楼的那个长长的台阶，却见宣传处干事周杰从上面走了下来，尹兰芳想起来了，广播站的小杨家里有事请假了，今天是周杰临时代班值的机。这会儿，他放完了广播，该回家休息了。
　　 “尹处好。”周杰笑着朝她招呼道。
　　 “好什么好，人都气死了，你是没有见到刚才那些人！昨天晚上才开的会，今天一早就在议论了。哦，对了，周杰，这些天处里事多，回去吃了饭你得来上班，休息不成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半天假我会给你记上的。到时给你补休。”
　　 周杰忙说：“瞧您说到哪儿去了，不就是半天休息么？你放心，我吃点东西就进来。有什么事，你现在安排了也行。”
　　 “嗯，是这样。工厂从今天开始就进入Ｃ１５泄密事件的调查，我们广播、电视的宣传都要跟上，你上班后就跟着国安的同志，全程采访。我还安排了其他的人，分成两个组吧。”
　　 “那还得办理涉密事件拍摄手续哟？”
　　 “这个我来，你快去吃饭吧。”
　　
　　 二
　　 上班不久，前来负责调查Ｃ１５产品泄密案的国安局资深侦察员、处长刘建元就带着他的几个助手随着厂保密委副主任、总工程师常立中走进了那栋戒备森严的建筑，径直来到负责Ｃ１５主体部分设计的二室。
　　 这是一间足有上百平米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被隔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每个空间都有它的主人，有单独的电脑。这会儿，那些电脑的液晶屏幕都打开了，露出了统一的桌面，“保密机密慎之又慎”的警语在不停地闪烁着。
　　 常副主任黑着一张脸，朝着正议论纷纷的屋子吼了一声：“瞎嚷嚷个啥？都给我安静了，这位是国安局刑侦处的刘处长，是来调查Ｃ１５泄密事件的。现在对你们二室进行检查，大家都把手上的活儿放一下，全力配合检查……”
　　 充斥着各种声音的屋子一下就安静了。刚才人们的脸上都还表情各异，现在却都被一种严肃所替代。Ｃ１５是国家绝密级的产品，不管出在谁的身上，这个罪名都是不轻的，无意泄密估计连公职都不保了，要是谁人故意泄露了秘密，那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刘建元挨着查看着那些隔开来的空间，他知道这是一个局域网系统，每一台电脑都是相通的，可以共享资源，也便于技术负责人随里掌握每个成员的工作进展情况。
　　 其实，常副主任不作介绍大家也都对眼前这个中年人和他的两个助手不陌生，以前他们就来过厂里，对工厂的保密系统进行过严格的检查。保密认证通不过的话，是没有资格承担国家涉密产品研制的。在昨天晚上召开的全厂涉密人员大会上，就是这位刘处长将那个惊天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并对接下来要进行的调查工作进行了说明。
　　 刘建元围着屋子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明显的违规，就朝大家笑了笑，说道：“今天就是来看一下，了解一下情况，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当然，我会找一些相关的人员了解情况，希望大家都尽力配合。”
　　 屋里的人都不自然地笑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Ｃ１５产品还没有最终完结，扫尾的工作还得做，但泄密事件发生后，这个产品还能投入正式生产么？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这个问题，谁的心里也都没有底。
　　 常总工朝后一看，陪同检查的技术处那位年轻的女保密员马上走了过来，将二室所属人员的花名册递到刘处长的手里。
　　 刘处长将花名册接过来，翻看着，在几个名字旁边用红色的铅笔打了个记号。而他的两个助手，已经开始了对整个房间的安全防范、涉密电脑的使用等进行开了检查。
　　
　　 三
　　 “坐吧。”刘副处长对走进他临时办公室的女工程师张晓薇说，见她局促不安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你是负责Ｃ１５产品主体设计的？”刘处长问道。
　　 “是的。”张晓薇回答道。
　　 “也就是说，Ｃ１５产品的全套图纸你是可以看到？”
　　 张晓薇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是主设计师，不仅能看到全套图纸，还得对它的每一处数据负责。但Ｃ１５产品泄密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坐下，坐下，我们现在就是要调查情况，我会找很多人谈话，并不是说所找的人都有泄密的嫌疑。”
　　 张晓薇多少有些尴尬地坐了下去，放缓了语气说道：“刘处长，你以前也来检查过，我们二室的保密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好的。首先，我们的电脑是不上网的，不光是二室，就这一层楼都没有网线，和互联网绝对是彻底断开的。第二，我们上班都不允许带个人的Ｕ盘和移动硬盘进入工作场合，下班有专人检查。第三，我们二室虽然每人一台电脑，但数据全部来自服务器，就算是发生了涉密，责任也不应该算在我们身上。还有，我们都属于重点涉密人员，相信也是你们国安部门的监控对象，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到现在家里都没有上网……这也是我们常总的要求。说实话，好多年轻人都对常总的这条规定不满呢。”
　　 “现在还没有到追查责任的时候，你好好回忆一下，你们所进行的设计，除了电子图纸存在服务器上，纸质的图纸出来后最后都归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不用回忆。正式图纸出来后，都要入档案室的，那是工厂所有涉密和非涉密档案的最后归结地。”
　　 “服务器的数据除了你们二室的工作人员，还有谁能接触到？系统管理员也能看到么？”
　　 张晓薇说：“这个局域网的管理员是由我兼任的。”
　　 “哦，那还有谁能够接触到这些数据呢？”
　　 张晓薇想了想说：“那就是常总工了，他是项目负责人，对项目负总责。他当然也有权调看所有图纸资料。”
　　 “你是说他的电脑和这个局域网是联通的么？”
　　 “这是违反规定的，不可能这样做。但他可以直接在服务器那台管理机上查看，或者使用其他人的电脑看。”
　　 “你刚才说上班不允许带个人的Ｕ盘和移动硬盘，那涉密Ｕ盘和硬盘能拷贝那些资料么？”
　　 “这个肯定可以的，但必须做好登记。写清时间和用途。”
　　 “请你将这种登记给我看一下。”
　　 张晓薇清楚会检查这些资料，都随身带着的，她把那本登记簿递到刘建元的手里，说道：“所有登记都在上面。”
　　 刘建元仔细查看着，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来。
　　 “那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随时找我，电话已经在涉密人员会上公布了。”
　　 “好的。”
　　
　　 四
　　 刘健元在工厂派出的人员陪同下，来到档案室，仔细地检查起安全及保密情况来。
　　 档案室设在八楼，是一层单独的楼层。门口装着靠指纹开启的门禁系统，除了管理人员别人是不可能进来。窗户上安装有防盗的钢筋栅栏，还有红外线报警装置，直接与设在楼下的警卫室相连。
　　 装着涉密图纸资料的文件柜也是单独上了锁的，你就是侥幸进入了档案室，也会被那纵横交错的红外线探测装置发现，就算没有被发现，也无法打开那种指纹和密码双重保密的文件柜锁。
　　 “平时要查阅图纸资料有什么样的规定？”刘建元问那个女管理员。
　　 “要查阅带密级的资料需事先办理涉密文件查阅手续，由查阅单位领导和档案管理处领导签字，方能在规定的地方查阅。”
　　 “那如果是机密和绝密级的文件资料呢？”
　　 “那除了要办理上述手续外，还得到厂保密委员会备案，绝密级图纸资料要厂保密委员会主任或者是副总任签字才能查阅。”
　　 “厂保密委员会主任和副主任分别是谁人担任的？”
　　 “工厂第一负责人是保密委员会主任，副主任是总工程师。”档案管理员不假思绪的答道。
　　 承担这种绝密级装备研制的企业，每年都要进行数次保密检查，这些重点部门的涉密人员是就将这些必备的知识背得滚瓜烂熟了。
　　 刘建元轻轻地点点头，对她的回答表示满意。他指着立了“涉密文件阅读区”牌子的那张大桌子，问道：“有没有人不按要求，要把文件带到别处去看的情况？”
　　 女管理员想了想，答道：“一般情况下人们都是在这里阅读，涉密文件和非涉密文件是不能在一处阅读的。但有时也有人要求不那么严格，我们都会予以制止。如果他执意不听，那可以取消他的阅读资格。而他也会受到工厂的批评和处理。”
　　 “借阅这些文件有登记么？”
　　 “当然有，不光是涉密文件有，非涉密文件也有。”
　　 “嗯，那如果他没有看完，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可以拿回去么？比如经过保密委主任或者副主任签字后，可以拿回去看么？”
　　 “这个不行，如果今天没有看完，明天要接着看，还得重新办理手续。”
　　 “那如果有人觉得麻烦呢？你们会不会网开一面？”
　　 “不行，他要嫌麻烦，就只有不看。这个是和我们的工资挂了勾的，我们不会拿自己的收入开玩笑。”
　　 “你能不能将那绝密级的图纸拿给我检查一下？”
　　 女管理员回答道：“行呀，但你得先出示查看绝密文件的手续，还得在登记簿上签字才行。”
　　 刘建元又检查了各种登记本和记录册，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对女管理员说了句：“多有打扰，谢谢！”就和陪同检查的人一起走了出来。
　　
　　 五
　　 华灯初上，将十里厂区装扮得分外美丽。正是盛夏的天气，月亮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几颗疏星像调皮孩童的眼睛在遥远的天际眨着。远山近水都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丽。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这件关系到全厂职工饭碗的泄密事件，这硬还算得上是一个安详的夜晚。
　　 厂区内一间保密会议室中，刘建元正召集着他的助手汇总这些天来的调查情况。以便制定出下一步的侦察工作方案。
　　 侦察员小张说：“刘处，我们按您的要求，对工厂技术部门和档案管理部门所有的电脑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大的问题，对发现的小问题都当场向工厂的人员进行了反馈。”
　　 刘建元问道：“你说的小问题是什么？”
　　 “检查中发现有的涉密人员在使用电脑进行了必须要登记的操作后，有时登记有延误，有的人怕麻烦，就一个星期集中一次登记……这些都是不符合保密要求的。”
　　 “嗯，小黄，你那边呢？”刘建元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小黄，这是一个８５后的年轻姑娘，去年才从警官大学毕业，分配到市国安部门工作的。
　　 “我负责检查的是各种涉密资料的管理，经过这些天查看原始资料和与涉密人员交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说，在设计部门和档案管理部门，都没有发现失泄密的情况。”刘建元分析道，“我们的对手很狡猾，这些天，我们的注意都放在设计部门和档案管理部门，这是该厂两个重点保密部门，安保措施很严，但我们却忽略了一般保密部门和一般的涉密人员。所以从明天起，我们要将侦察的范围扩大到工厂所有的涉密部门和涉密人员。一定要把这只狡猾的狐狸给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