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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心音】马龙岩下的夕阳人生(散文)


作者:皂角树人 秀才,1907.1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638发表时间:2015-02-11 15:36:17
摘要:与其说笔者是在自然空间里浏览山水人情,还不如说是在人生人性的思路上做自由捡拾的散步……

【心音】马龙岩下的夕阳人生(散文) 腊月的周末,二哥家杀过年猪。
   回家喝杀猪酒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又恰恰侄儿从温州回来,自然平添几分喜气。
   酒酣耳热之际,天南海北之间,二哥说起马老山“儿子打死老子”的轶事。
   ……都这么说。二哥一口酒下肚就莫名其妙地说一句。
   二哥长期驾着三轮摩托车去郎溪赶场。因为马老山隔郎溪场较近,一点小事都会变成传奇故事传说开来。
   人穷啊!很可怕哟。
   马老山那边一户人家,儿子六十多岁了,父亲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分开另过的……儿子没有盐巴下锅,去老汉家的盐罐里舀盐巴……
   我一下想起,刚才屠户剔猪肉时扳下的肩胛骨。农村人一般把猪的肩胛骨叫“铲子骨”。以前的农村都是把“铲子骨”用来舀盐巴下锅的。
   儿时老家的盐罐里就老是插着一柄“铲子骨”,蜡黄黄的。
   马老山的那六十岁的儿子估计也是拿着“铲子骨”去老汉盐罐里舀盐巴的吧?我心里不由自主猜测。
   老汉说,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不但不给我当老汉的买盐巴,还来我的盐罐里舀盐?
   儿子可能是穷疯了,有气无处散吧?提着扁担一阵痛打。老汉的耳朵被打掉了一只,三根肋骨也被轻易打断——六十多岁儿子将八十来岁的老汉活活打死了!
   儿子怒气平息下来后,怕弟兄们发现,将老汉倒插在坝子坎下,再搁置一根拐杖。谎称老汉不幸摔死了。儿子们见老汉的死状有些怪异,反复追究,报了案。刑警勘察侦破,将为一勺盐巴打死老汉的老儿子抓捕……
   是不是“铲子骨”舀盐巴啊?——我一直在这个疑问上纠结。
   从那顿杀猪酒后,我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铲子骨”和那幕悲剧的内涵——一个人如果穷得心眼里只有一个“饱”字,什么悲剧都是可以演绎的。
   诗云——
   冬攀泡桐塘,冰作漆箩裳。
   夏日羞红脸,今朝琼玉殇。
   这首五绝是我在第一次写下《那怒放的转蓝花》后,再次登临堺上的泡桐塘写下的。心想,自己不光要在闲暇时间里游离山乡的野趣轶事,更多的依旧在现代与原始的生活中去找寻人性的迷离与流失,也在挖掘人性的镀金和褪色
   一个冰冻雪淩的日子,我与老芭和白金人出发登临马龙岩,去堺上看看冰冻的风景。
   马龙岩在刘家坪上面。以前,任凭我怎么看都看不出“马”的模样。我大言不惭——就是马首龙身似是而非吧!一直没有听到有什么关于马龙岩传说,我有些惋惜,便破天荒生拉活扯地在小说《苦楝树》里着墨写到了它。
   马龙岩的石路靠壁一边还真有刀斩斧切的直峭。怎么找,怎么看,都不像马头,倒有些像匍匐在地的狮子脑壳。
   第一次经过这里还是二十年前。学校食堂工人陈明仁师傅患癌症病危,学校派我和邵卫去看望。当时,俩人还有些受宠若惊,颇有使命感。
   一路回来,邵卫说要买个望远镜,一边捕捉蝴蝶……那时,邵卫迷恋上了蝴蝶标本的搜集和制作。
   嬉笑间,邵卫在马龙岩边险些摔下悬崖。好在大家都还年轻,被我一把抓住。当时,我惊魂未定,说今天要是摔下去了,本人是百口难辩了。时过境迁,时至今日,我还是一个中学老师,而邵卫已经是摇身变成了某镇的党委书记。
   也就是说,当时不是我机敏,摔下去的就是一个镇党委书记……
   马龙岩对面的岩壁上冬景诱人,可惜人足不能登攀……
   快翻过石岩顶,树林里冰雪风光迥异!怪石嶙峋的青石上布满苔衣,苔衣间又散落了许多的冰珠儿;树梢已经被冰冻压低了头颅,枝叶被冰冻扭曲了常态。
   以前翻过石岩顶还是小路。今天,不知不觉就是一条宽敞的公路了。
   沿着公路走一段,转一个拐,一片雾蒙蒙,白皑皑,竹林被冰雪压趴在地,盖住了通往人家的道路。老芭说,去他曾经送过亲的那户人家喝水解乏,或许能蹭一顿饭,补充能量。
   哦!这里就是花鸡堡。以前,我仅仅听说数百遍的“花鸡堡”,却不知道究竟在何处何方。
   水泥坝子的桐油淩很厉害,老芭拿着赶鸡的竹响篙才把我拉上去的。一进屋,老芭的姑爷把灶前的火升得旺旺的……问主人,马龙岩有什么传说,就说马龙岩是一匹马,老是下去吃刘家坪的谷物……
   在烤火间,门口传来一阵问话——是说有人闹呢?原来来客人了。我走灶前火堆,到门口一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位老太太,急忙招呼进屋。
   老芭的姑爷说是他母亲,九十一岁了。
   招呼老太太坐到灶前烤火呢?老太太说自己不冷,那么大的火自己要出汗。不待别人提起,老太太就自己顾自己唠叨起来。姓高,十八岁就嫁到这花鸡堡,生了一女四男,三十六岁男人就是死了。”又说那时拖着孩子很辛苦。驻队干部又非得在他家落脚吃喝,追都追不走……主要是偏爱她家爱干净,吃好吃孬不重要。
   我几次招呼她到灶前烤火,都被拒绝了。当着出山门,冷风吹得厉害。自己本来有些吃不消,感觉独自去灶前烤火又对老太太“大不敬”。只好陪着笑脸,“坚强”地倾听老太太讲她“过去的事情”。好在白金人精灵,把这一幕拍摄下来。不然,今天算是吃大亏了。
   老芭的姑爷是四九年生的,十九岁当兵。后来又在建设、建筑兵团干过,现在有两千来元的退休工资……
   去花鸡堡时,老芭在马龙岩对面的岩岍下照了一张照片。不知道多少代人都在这里歇脚喘气……老芭的姑爷说过,以前,他们的稻田在比刘家坪还远的白果金星的双龙场。一天就背一背谷子。这时,我想起老太太独自在自己屋里吃饭的情景,有些伤感——老太太说自己吃饭要吃软和的,和年轻人口味顿数不和。所以,要另过。其实,老太太是在替孩子们在外人面前遮丑……听完,我喟叹道,原本准备活七十来岁。今天看了老太太的精神风貌,自己怎么也要争取活九十岁以上。
   老芭说,你活那么大岁数干啥哟?那时,你身边的人都死了,你会很孤单的。
   我说,自己要活九十岁嘛!你们也要跟着努力噻。就为来看看我啊!老芭说,真的到了那时候,想来都走不来了!
   被老芭驳斥的无语。我心想,要活到九十岁,首先要学习老太太守住孤独寂寞的定力和耐力。不然,莫说九十岁,就是眼下的一些莫名烦恼都难以趟过关。
   与马龙岩对望而又神形相似的一座尖翘的山峰,花鸡堡就在那尖翘的山顶上面。我向往地说,抽个机会,去那山顶坐一坐、看一看。白金人嬉笑说,最好朝黄家坝凼凼涡一帕尿,让全镇的人都看见。我笑道,你有那么厉害,估计武则天都要复活,重新宠信你了……哈哈哈哈!
   回家用美图秀秀整理照片,仔细观察才找到了马头、龙身——马面沉默,若有所思;龙身飘逸,树木如鳞。看来,我的思维还不至于老年痴呆吧!哈哈哈!
   这时,我才大切大悟——马龙岩无马无龙。那老太太就是马首龙身,长着女子的身体铸就男人的意志的活生生的雕像。
   在冬季腊月里,不光有红红火火灶前火,喷香的杀猪酒,高龄长寿面色丰润的老太太,也有穷困潦倒和瑟瑟发抖潦倒壮男人。不过,最显窘迫的该是薄雾中向着夕阳低头的思茅穗。瑟瑟发抖,在冷酷面前一筹莫展。还好吧!总有那么几滴无心的冰珠儿眷顾。就凭这一点点的垂青,思茅穗才有幸留在了我的空间……
   这绝对是上苍的垂怜!思茅草的叶茎叶茎完完全全停止了水液的输送。那几滴冰珠儿,傻子都知道是冬雾在夜里的珠胎暗结。
   我又何尝不是一株干枯的茅草?何尝不想上苍垂怜于斯人,使自己干枯的生命有那么几滴可以耀眼的冰珠儿,成为自己快乐活下去的理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不就是一只已经完成了一季生命的毛毛虫儿。永远仰着自视为高贵的头颅,攀比那迎春待放的苞头。其实自己知道,即使努力地洁身自好,熬过了一轮天劫,却会死在又一个春天的来临!
   我有毛毛虫儿那般的幸运?如果领悟了生的偶然,死的必然,那延长的生命的徒劳就显得微不足道。或者说,一味地延年的努力就是另解为是对生命的误解和亵渎。
   在回光返照间,还能够粘上上苍的垂怜——带着几滴晶莹剔透的冰珠儿,含笑着归无,该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豁达……
   童少时期的春节,每当自己提着几把干面条去青?坪的二舅爷家拜年,路过一座山卯,看着茂密的竹林,千姿百态的丝栗,高傲挑拨的枫香,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向往。
   山卯上住着几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位是在木材站做站长的杨家林,另一位是在农技站做站长的杨家奎。还有一位女子叫杨家梅在小学教书,嫁给在法庭工作的庹姓男子。
   这男子后来做到黔江区法院的院长。
   后来,枫香树被大风刮倒了。就这一年里,做木材站站长的杨家林送去县医院抢救时,因为停电没有能够及时手术而断了性命。有人谣传,站长因为没收了一车木材,得罪了某人。
   山不转水转,操刀手术的恰恰就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那个被没收一车木材的人……
   青石铺成的石板路通向山卯。虽然比较今天的柏油路显得有些凌乱。但是,仍然看得出曾经的辉煌和无限的惬意。
   竹林长的很茂盛,把山顶上的家园衬托的有些神秘。
   半个世纪,我才知道这向往已久的地方叫做“关红堡”。挖掘屋基时,不意间挖出一间苗坟,说是官坟。开始叫做“官坟堡”,感觉不吉利,就叫做了“关红堡”……
   顿足修竹掩映的农家小院,我突发感慨——当权势和修竹别致地结合时,那也是一道绚丽的风景。
   仅剩的一棵枫香树已经被蛀空了。时常会掉下树枝,啪啪啪直响。“家”字辈唯一的老头说,别人都说枫香树是他们的风水树。树倒了,人也就不在了。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十年前,自己摔坏的是左腿,怎么就右股骨头坏死呢?说起关红堡的枫香树,老头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我是搞清楚了有两根枫香树的抢眼之处——
   屋后有一根枫香树在发丫叉处,长成了马鞍状;一根枫香树与另一根枫香树在上面缠绕,下面生长带出了一块石碑。杨家奎把下面根部砍断了,因为有另一棵枫香树的“帮扶”、“提携”,就是不倒下……
   老头才六十六岁,看起来与八十岁高龄无异。看嘛!这就是那年被大风刮倒的枫香树,就剩下怎么点树根了。老头指着在荒草间残存的树根,神色凝重地对我说。
   也是啊!尽管,你或我的骨头还能够支撑一时片刻。但是,当你看看身边那毫不客气的翠绿,你就会明白,不管你愿不愿意,化作泥肥才是你不二的归途……
   以前,我听过《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感觉歌曲就是在肆意讴歌青春的烂漫。今天,我才明白,青春撞了一下要,就是在提示——青春短暂,一如人的生命一样白驹过隙。
   当青春不复存在,生命的丧钟奏响时,就坦荡地让拥有青春骄傲的人放肆纵情吟唱一段吧!
   我给自己描绘一幅晚景,寂寞是桅杆,孤独是叶桨;成就、失落就是划过的浪花。纵然浑身是疲惫,自己也会踏着夕阳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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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用悠悠的节奏讲述了马龙岩的风土人情。让读者架着双腿,泡上一杯山花,悠悠地读着,沉浸在那里的人,那里的情,那里的乡土里,感觉甚是惬意。关于马龙岩,作者没有以一个传说开头,而是以一个略带悲情的真实故事开头,把人引入其中,手法很是巧妙,又点中的这个马龙岩真实的文化氛围和生活环境。然后再仿佛一个技法高超的摄影师,慢慢转动镜头,一幅幅画面跃然纸上。镜头再次徐徐转动,推入了花鸡堡老芭的家里。有声画面由于出来。老芭的生活经历,沧桑却又安宁,清贫又却满足。让我心里荡起微微感触般的波澜。接下来,镜头一直这样,在宁静的叙述中,恰到好处地转动,关红堡也罢农家小院也罢枫香树也罢,作者关注的不光是景,也关注着景里的人,景下的生活。好美好宁静,又好真实。“我给自己描绘一幅晚景,寂寞是桅杆,孤独是叶桨;成就、失落就是划过的浪花。纵然浑身是疲惫,自己也会踏着夕阳归去”是作者对晚年的向往,对人生的接纳,对读者的倾诉……问好作者,文章极好,盛赞!!!【编辑:小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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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皂角树人        2015-02-11 21:00:02
  谢谢小乙辛勤编辑。杀猪酒下有“60多岁的儿子为一勺盐打死80多岁老汉”的悲剧,马龙岩上的花鸡堡有女身男性的91岁老太,这种强烈的对比,自然会引起笔者的思索。这种思索通过关红堡的一草一木、一竹一石的点点滴滴折射出来。最后,才有“我给自己描绘一幅晚景,寂寞是桅杆,孤独是叶桨;成就、失落就是划过的浪花。纵然浑身是疲惫,自己也会踏着夕阳归去”的前瞻与坦荡。
在如画江山演绎生命的起伏跌宕
2 楼        文友:一江烟雨杏花寒        2015-04-28 10:33:02
  树人老师的文章 感觉总有几分沈从文【边城】的韵味
回复2 楼        文友:皂角树人        2015-05-02 04:40:21
  感谢留评。有几分沈从文《边城》的韵味就是极高的褒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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