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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雀巢】生命存在于心中(随笔两则)


作者:云南半夏 秀才,1284.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86发表时间:2015-02-13 11:13:48
摘要:读到鲁迅先生写于1925年1月1日的散文《希望》(此文收于《野草》),文中末一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在这篇散文中鲁迅先生重复吟哦这句话两次,那是怎样一种心境?全文读罢我的心一阵抽搐,后脊梁阵阵发冷,那感受正如鲁迅先生这篇散文开头一句“我的心分外寂寞。”整整90年后,鲁迅先生的这句话如石投幽潭,在我心底长久回响。 离别2014年之际,我把我的文字放于此,奉献给我的读者朋友们。我祈愿在2015年大家能读到它的全部。 是的,一切皆有始有终……

【雀巢】生命存在于心中(随笔两则)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这座城市的传奇淹没在日常的喧嚣里。我要讲的故事是记忆之筛留下来的。我讲故事的时候有很多幻影纷至沓来。
   这座城市的夏天原本有一条浓荫如盖的街道,那荫凉是悬铃木树冠交织出的穹顶。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一到夏天,这座城的老居民们喜欢在这条街上漫步。天光透过悬铃木的枝叶滤下些光斑晃动在我少年青年时代的记忆库里。之后我离开这街区远了。二十来年后,当我发现垂直于它的一条叫同仁街的商业区里有一个叫悬铃木咖啡厅的地方后,我觉得我身体深处沉睡的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从前,住这附近的人晚饭后散步时都喜欢朝着一家叫南越咖啡厅的地方去,排队买两三个法式硬壳面包带回家。
   南越咖啡厅是个姓阮的越南女人开的。悬铃木咖啡厅与南越咖啡厅没有关系,南越咖啡厅在上世纪1990年代后彻底消失,没有人知道它怎么就不在了。这座城的人怀旧时会提到它,回忆一下它的面包香和咖啡香。
   在散轶的一些文献或者口头传说里这条一公里长的街是我们这座城最有特色的地方,两层三层的法式建筑林立,这与1910年修通的滇越铁路有关。法殖民地越南的洋派生活顺着那条一米宽的窄轨铁路缓缓地输送进来。
   这条街有两种主色调,我指的是建筑物的色调——黄的墙绿的门窗。这条街正式的名字叫金碧路。叫这个名,所有的人都说是因为从前这里有两座遥相呼应的牌坊叫金马坊和碧鸡坊,这个没有疑义,但我认为这条街的街名还来自有远见的城市管理者的坚持,那两座牌坊之名规定了这条街建筑的主色调只能是“金”与“碧”。金碧路门窗的漆色在我记事的70年代便显出了它的个性。那时全中国的房屋,不论是公家的建筑,疑惑普通人的居所,那墙大多是灰砖的本色,那门窗都漆成了标准色谱调和出的暗红色。
   这条街上有医院,有邮局,有粮店,有布店,有裁缝店,有五金铺,有咖啡厅,有糕点铺,有文具店,有小锅米线店,有酱菜铺……
   这街上,夏天的悬铃木浓荫捂着南越咖啡厅法国硬壳面包的香味久久不散。
   而今,悬铃木退缩,街道拓宽,浓荫和法式建筑的黄墙绿门窗无影无踪,这条街的故事就像经年累月戴在手腕上起了包浆的一串紫檀珠链,绳断珠散。
   散乱一地的珠子,埋头捡拾,却再也找不全它们,再也不能完整复原,为了恭敬它,只好把寻回的散珠放进一个盒子,让它们继续笼在一堆,却没有了从前的顺序和串在一起时那一个挨着一个的亲昵和依恋。
   一百多年前,下南洋的很多广东人越洋过海抵达越南河内,再乘坐着法国人帮助建设的米轨小火车从河内出发,一路颠簸着北上,来到滇池岸边这座亮堂堂的城,它一览无遗,气候温和。
   同仁街是广东商人的聚居地,他们在此置业做营生,他们的住屋铺面便照搬来了那种在现今的广州城老街区还见得着的骑楼样式。
   老同仁街拆毁了,继承了传统骑楼样式的新同仁街建起来。在这骑楼二层的拐角处“悬铃木咖啡厅”开张。
   看见招牌上“悬铃木”这三个字我会心一笑。这地方后来成了我工作之外存放身心的一个据点。我大多的空闲里不是抵达那里就是从它那出发往不同的方向去。我在那里结交约会朋友,听或者看,更准确的说法是揣摩他们的人生故事。
   我每每走进这家咖啡厅,都挑那个右面临窗左后两面临墙的尽头坐下,要一杯炭烧咖啡,那种不放糖的苦味咖啡,然后读一本书或者打开电脑来写作。我可以在那混大半天。我的本职工作是一家文化类周刊的资深编辑,按时按量完成份内工作后,我便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我去那里都拎着我的手提电脑,业余我是个写了几本书的人。
   十年前我离了婚,儿子高中毕业就去了美国,已在读研究生。
   我与咖啡厅的老板,一个叫章小秋的女人熟起来并成为朋友后,她便把那个清静的旮旯叫“紫苏阁”。紫苏是我发表作品时的笔名。章小秋说那张桌是专供我用的。我要过去,都会电她给我留着那个座位。那个座位谈情说爱的人也喜欢,相对不受打扰。若不打招呼,去了被别人占着我会手足无措。
   很怪,我在那写作比在家里的书房里写作效率高,我能闹中取静。
   走进悬铃木咖啡厅两年多来,我又结识了一些新朋友,这些新朋友多是章小秋认为值得介绍给我的。章小秋带着她的朋友来到我面前,就说,给你们介绍个朋友——作家紫苏,她在这里写了几本书了,你们的人生故事讲给她听,她就写成小说。
   章小秋的咖啡厅需要我这样的人出现。我往那一坐,一杯炭烧咖啡是免费的。
   我呷着这杯苦味咖啡,渐渐品出李煜《相见欢》里“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深层孤独。小秋说,紫苏姐,你这样的人,不来这里熏染点人气,你无法让生活继续,你无法写出东西来。章小秋的话像根银针,一针扎在我的穴位上,酸麻胀。
   我的孤独需要另一些人的孤独来烘托,我写下的字里嵌进了他们的落寞、传奇和忧伤,它们出自深处出自血肉,最后掺杂着我个人的神经抽搐兼一种叫幻想腺体的分泌物……
   羽毛一样的东西撩拨了我的心,周围的空气有一种痒痒感……师兄牵着我的手,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飞在这座城的夜空……
   我做梦了,我会飞,像鸟一样飞,扇着羽;我真的会飞,像虫子一样飞,振着翼;我真的真的会飞,像翼人一样在空中借着从高到底的势能借着风的方向滑翔……
   醒过来,孤单单的我躺在床上。
   关于我生活的这座不大不小没现代到哪里去也没落伍到哪里去的城,我微眯起眼打量着它。
   为了活得轻盈一点,我学会了充满仪式感的微笑——把嘴角向上牵出一个笑纹,面对这座城的现在以及将来,微笑。
   生活,悬而未决。
  
   【《毛毛》的时间银行】
  
   这个冬天,本不想读啥子,不想写啥子的,但冬天通常百无聊赖,打破惯性的生活总得用什么来填充,我开始读童话。
   童话适合冬天读,向着火或早早地钻进电热毯烘热了的被窝里捧读。冬天里,我的大脑呈两种状态,要不异常清醒,要不就是冻僵了拧不清。从前我就在秋天开个头,在长长的冬季进入长篇小说的内部撒欢,现在不写了,慒懂着发呆着。但很快我发现这种大脑状态适合读一些幻想童话性质的作品。
   从前读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时,认为后人写童话很难再有他那样的高度,一篇《小王子》孩子爱读成人也爱读。近日读了德国作家米切尔·恩德的《毛毛》《光屁股的大犀牛》等等以及日本作家安房直子的《遥远的野玫瑰村》等等作品后,内心忽地干净宁静了好多,在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幻想的心象——仿佛内心里忽然码起一垛干草来,它们散发着麦秸稻秆般的草香,暖烘烘的,我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在上面打打滚什么的,倘若有一塘火,一捆一捆地燃烧这些草茎,它们会直接燃烧成蓝色的火焰,不冒出炝人的烟。
   一个理发匠原本快乐地在一条街上给人们理发刮胡子,每有客人来,他都要跟客人扯些闲话,很快乐。可是有一天他意识到天天在理发剪一成不变的“嚓嚓”声中度过太无聊了,当度过此生时是不是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呢?他的心情从此变得越来越灰暗郁闷,这天他要关门时忽然进来一个客人,理发匠不大开心地准备给客人服务时才发现客人是个秃子。那个秃子说,我不要服务,但我知道你要在我们的时间银行开个户头!理发匠惊讶不已。那个时间银行的经理人于是精确到秒地给理发匠算出了他活到理想的70岁时一共还有多少亿秒可活。
   时间银行的经理叫灰先生,他对理发匠说,你若想成为一个体面的精英你就得学会节省时间,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得一分一秒地节省。灰先生给理发匠开出的节省时间清单是:原本服务一个客人是30分钟,现在若不跟客人说闲话,20分钟就能搞定,省10分钟,600秒呢;原本你每天陪伴老母亲一小时的时间也完全可以省出来,你看你跟她说的话她听不明白,她给你说的话你又听不进去,这不是太浪费了么?3600秒啊!你每天花半小时给那个你喜欢的残疾姑娘送一朵花的时间也可省出来啊,省1800秒!你每周看一场电影的时间也可省出来,与老朋友约会吃饭闲聊的时间也可节省出来的,这些节省出来的时间,你看看,你还有28年要活,加在一起有几亿秒了啊,多么宝贵的时间!
   灰先生走了,理发匠从此照时间银行经理的话开始他的节省时间计划并开始实施,他把老母亲送到养老院去了,也不再给那个姑娘送花了,电影不看了,朋友聚会全都取消了。可是理发匠却发现他的时间尽管大把大把地节省出来了,他却越来越不快乐,他不知道他的时间去哪了,但时间却似乎并没停下脚步,还在无情地流逝,他甚至觉得睡觉做梦都是罪过了……
   时间就是生命,没错。但生命存在于心中,并不在时间里。
   也许你越是像理发匠那样节省时间,你越是发现你拥有的越来越少。
   可别说,我都早过了不惑之年而快知天命了,我这也才刚刚从米切尔·恩德的《毛毛》里悟出这么个道理来。
   老父亲状态不好,彻底成了一个“婴儿”,我妈说,人一生小两回大一回,父亲正在他的第二回小里。一个朋友推荐我读菲利普·罗斯的《遗产》,这是美国当代著名作家罗斯的非虚构作品,他在中年时获知耄耋之年的父亲患了脑瘤后便放下手里的一切,陪伴父亲直陪到父亲去逝,《遗产》记录的便是这个过程。陌生的父亲不可理喻的父亲,挚爱的父亲难以割舍的情感,人性的复杂直截了当地呈现出来。感同身受,这本书不仅仅抚慰了我,还给我启示,我若也写这样一部作品,我能写到什么程度?能沉下去么?能再升起来么?我是否可以面对人性的种种不堪?掩卷,我悲伤地发现我做不到。
   菲利普的作品只读过这一本《遗产》,这是一本献给生者和逝者的书。算了一算,岁月催人老,菲利普·罗斯现在也进入了耄耋之年,他的孩子面临同样的问题么?
   安房直子的作品昨天读了很短的一篇,只三千多字,一部美好的幻想小说《狐狸的窗户》,读完,我站到窗前看了看外面,后来我出了门在办公区的走道上,在宽大的玻窗前站了一下,我看见了昆明城的一部分以及远方“北走蜿蜒”的长虫山,以及青天,以及青天之上的白云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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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来过的都会消失?失去的都不再来?这是我进入文本之后的第一感觉和发出的问号。因为印记总是明显地存在,无论你以何种方式,何种状态在这里驻足,影像是一个要命的东西,尤其当你一定在要追逐一些什么的时候,人的孤独的本质也就彰显出来。消失的曾种植着悬铃木的街道、南越咖啡馆、还有那个叫悬铃目的咖啡馆,有着两种主色调的大街,坐着一个孤独身影的咖啡屋一角,这些都是在为突出一个灵魂虚无的生存状态罢。绝望之于希望,都是相对的存在,适用于任何一种状态。正如“《毛毛》的时间银行”中那个为了人为延长生命而砍去一切亲情,一切生活情趣的理发匠,过得却越来越不欢乐了。追求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安闲自在的活着,才是最好的!推荐阅读。编辑:长袖伊人【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214001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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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长袖伊人        2015-02-13 11:47:53
  对不起作者,这篇文章编辑的不是太理想,因为我自认为没有把握住其思想的脉络。本该想放弃或求教一下,但因种种突发事情的出现,放置到现在,一夜,一上午,都在编辑中,再退回编辑状态我认为说不过去了,就这么发出来吧。
感谢文字,让我不开口也能表达!
回复1 楼        文友:云南半夏        2015-02-14 07:43:31
  谢谢你,长袖伊人编辑,我在杂志做过多年编辑,我知道编辑的辛苦,我不过是心由所至,随便写写,你却那么认真。我真不落忍,谢谢你,也谢谢老树,羊年快乐!
2 楼        文友:邵魁先生        2015-02-13 17:14:38
  是的,来过的都会消失,失去的都不再来。
3 楼        文友:独上月楼        2015-02-13 19:37:09
  长袖的按语有着很强烈的文艺气息和思想的表情,我喜欢。
   第一次,我被作者的坦荡和大胆吓住了:一个人敢把自己的一切(绝望与希望)毫无保留地晒给我们看,她一定明白了生命这件事。
   果然——“时间就是生命,没错。但生命存在于心中,并不在时间里。”
   生命存在与心中。可否这样理解:心中是饱满的,生命也一定是饱满的;反正,心中是空虚的,生命也一定是空虚的。跟时间、跟年龄,似乎没有太多的关系。
“小鸟虽小,可它玩的却是整个天空。”——致江山新雀之巢
回复3 楼        文友:云南半夏        2015-02-14 07:46:45
  谢谢你,独上月楼,老树介绍过你,说你是社长。雀巢是一个很有发展的社团,祝福它!
4 楼        文友:独上月楼        2015-02-14 11:38:40
  文字里有思想的表情,有哲学的思考,强烈建议加精推荐。
“小鸟虽小,可它玩的却是整个天空。”——致江山新雀之巢
5 楼        文友:落霞与天使齐飞        2015-03-04 11: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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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乐山山如画,智者乐水水无涯,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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