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四十岁了还要生。”
　　 “要是政策再晚几年，我也不打算要了，也算是咱运气好吧，呵呵。”
　　 “可刚子，要是个男孩咋办呢？不是咱想要啥就来啥的。”
　　 “既然怀上了，就别考虑太多了，”刚子扶老婆坐下，“娟，你好好歇着，今天晚上我下厨，先好好庆祝一下再讲，也给小龙制造一个惊喜。”说完吹着口哨进了厨房“叮当”忙活起来。
　　 饭菜端上了桌，刚满十二岁的小龙蹦跳着进了家，看到这丰盛的一桌，惊奇地问：“今天有客人来啊，哇，全是我爱吃的！”
　　 妈妈笑说：“没客人，可今天是个好日子哦。”
　　 “妈，啥好日子？我记得今天没人过生日啊。”小龙胡乱洗把手就忙不迭窜到了餐桌旁坐了下来，伸手捏了一块自己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馋猫，多大了？等你爸会儿！”娟故意嗔道，而后又喜滋滋地问，“儿子，不瞒你了，妈妈又怀孕了，你说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呵呵。”
　　 “真的假的？”小龙张大了嘴巴，口中的里脊几乎都要喷出了。
　　 “看你，好像比爸爸妈妈们还高兴，呵呵，”娟继续问，“儿子，你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从妈妈的眼神语气中，小龙觉得妈妈不是在开玩笑，嗫嚅了半天也没回答。
　　 看到儿子眼里似乎汪起了泪水，娟很是诧异，忙又问：“儿子，谁欺负你了今天？”
　　 “谁也没欺负我，”小龙撅着嘴问，“妈，有了弟弟妹妹你和爸爸还会喜欢我疼我吗？”
　　 原来儿子是为了这，孩子就是孩子。娟抚摸着儿子的头，笑说：“傻孩子，爸妈当然还会喜欢你疼你，不过你很快就成一个大哥哥了，有些事自然得让着弟弟或者妹妹，呵呵。”
　　 “妈，可我不愿做大哥哥，弟弟妹妹我都不想要，妈！”小龙的眼泪终于还是“吧嗒吧嗒”砸了下来。
　　 “这孩子，都成男子汉了，还不懂事呢？”刚子端着鱼汤出了厨房，“要不要你说了算啊？”
　　 娟白了刚子一眼，说：“嗨，孩子吗，至于发这么大火，还庆祝呢？儿子，妈跟你说着玩呢，快吃饭，吃完好写作业去。”
　　 今晚，小龙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娟也是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下午放学，小龙在楼下遇见了同一个小区的李快嘴。有天，李快嘴的孙子被小龙欺负，就领着孙子去找小龙妈。但小龙妈丝毫不示弱，就是不让儿子道歉，说什么小孩子在一块玩难免有磕碰。李快嘴的嘴也不快了，窝了一肚子火回去。这会看到小龙，李快嘴呲牙一笑：“小龙，等你妈生了弟弟，就没人再给你撑腰了，没人再疼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李快嘴半开玩笑半吓唬的一句话，在小龙心里算是扎了根。进了家把书包没好气地朝书桌上一丢，一头扑进了床上。
　　 细心的娟自然看在眼里，柔声细语，半拉半拽地把儿子哄到了饭桌上。然而小家伙头也不抬地喊道：“我要吃糖醋里脊！”
　　 “昨天晚上不刚吃了吗？这两天我早就看出你这小子出洋相！”刚子的火气“噌”就上来了：“你妈现在怀孕了，不能生气，知道吗？别蹬鼻子上脸，惯得你没治了！”
　　 “我不我不！我就要吃糖醋里脊！”小龙毫不示弱，甚至还和刚子瞪起了眼。
　　 看爷俩这阵势，娟想笑却笑不出，心里似乎还隐隐的担忧什么似的，忙说：“好了好了，大人不像大人，孩子不像孩子，你爷俩还想干一架啊？妈给你做去。”
　　 娟要起身却被刚子摁了下去：“就不给他做，我看他能咋样？这孩子，说变就变了。”
　　 刚子的话音刚落，小龙猛地站起来，一脚把座位踢倒在地，哭着跑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娟子呼呼地说“今天晚上你也中邪了？真是的！”
　　 “我中邪了，还不都是你惯的！反正明天周末，正好借这事治治他！”刚子摸起筷子，“吃饭，总不能因为他连饭也不吃了。”
　　 娟还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冲着儿子的卧室叹了口气。
　　 一整个晚上娟起来好几次，但小龙就较上劲了，任你咋说，任你拿给他什么，死活不吃。一直到临明天，娟和刚子才迷迷糊糊睡着，可也就刚刚打个盹的功夫，忽听得阳台上有“哇哇”地哭声。还以为是做梦，娟揉揉眼睛又下了床来到小龙的卧室，才猛然感到真的有事要发生。忙不迭边往阳台跑，边喊刚子。
　　 阳台虽封了铝合金窗户，但没安防盗网。此刻小龙打开了其中一扇窗子，爬上了栏板墙，半蹲半坐在上面，边哭边不时回头朝室内观望。当他看到妈和爸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反而哭得更凶起来。
　　 娟看到这一幕，惊叫一声“小龙！”几乎瘫在地上。刚子则气急败坏地吼道：“小龙！你干嘛呢？成心是吧，赶紧给我下来，不然我打死你！”
　　 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打着刚子，声音都变了：“祖宗，我看你才成心呢，别再吓他了！”娟努力让自己微笑，尽量放松语气，一步步朝儿子走去，“儿子，别吓妈了，妈错了，快下来，太危险了，这不是个好游戏。儿子，快点，小龙最乖了，啊！”
　　 “我不，我就不！”小龙放开了喉咙，“我不要弟弟，也不要妹妹！呜呜！”
　　 “好好好，咱不要了，妈妈有小龙一个就够了，小龙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蛋！快下来，妈妈答应你。”
　　 “你们骗人，我才不信呢！”
　　 “妈不会骗你的，你下来后，妈立刻就去医院，快呀儿子！”
　　 “不行！我就在这儿等着！”
　　 “你个兔崽子！无法无天了！多大点人，竟说出这样的话，大了以后还了得！”刚子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去把儿子揪下来。
　　 “你这是干啥？你就不能好好和他讲？他可是在三楼阳台啊！”娟一把死死拽住刚子，然后又对小龙说，“儿子，你下来陪妈去医院，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龙地哭声渐渐止住，似乎也觉得妈妈的建议可行，自己的目的眼看就大功告成，就扭头怯怯地看着刚子。
　　 娟赶紧拍打刚子：“快点啊，他是怕你！”
　　 刚子叹口气：“快下来吧，就依你！”
　　 小龙紧抿着嘴巴，眼睛里隐隐透着喜悦，慢慢转过身，揉揉鼻子，说：“爸，妈，其实我也是不想让您俩太辛苦了，嘿嘿。”
　　 听儿子这样讲，刚子和娟蓦地又被惊了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忘记了儿子还在阳台上。
　　 大概是蹲得太久了，脚早已经麻得不行，小龙刚想往下出溜，谁知身子一晃，仰面就跌出了窗子。娟最终还是瘫在了地上。
　　 幸亏天已经放亮，对面楼上下来几个晨练的老人发现了阳台上的小龙，着实惊得不轻。有的赶紧回家抱来被子床单，有的慌里慌张地跑来敲门，其中一个还哆哆嗦嗦地报了警。警察还没来，老人们喊来的年轻人刚把被子拉开，小龙恰巧也砸了下来。
　　 小龙只是胳膊轻微骨折，并无大碍。尽管是虚惊一场，但后怕啊！娟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这个二胎本来就要的勉强，一来年龄已大，二来她跟刚子都是挣死工资的，然而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年仅十二岁的儿子竟然会对此事反映如此敏感和偏激。娟不想小龙再有任何闪失，开始悄悄打算，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决定到底对不对。可她不想告诉刚子，她知道他坚决不会同意。
　　 在医院照顾儿子的这段日子，娟偷偷转了几家药店。小龙出院后一周，娟出门买菜，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