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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永远一样的凌晨(散文)


作者:恒心永在 秀才,2147.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21发表时间:2015-02-18 16:01:06

【流年】永远一样的凌晨(散文) 题记:我的一个习惯,就是有感情无处倾诉时就通过文字来表达,可是自父亲2014年12月1日凌晨生病,直到2015年1月22日凌晨去世,共53天,我没有写过一篇博文。在这期间,我的心绷得太紧,令我无数个不眠之夜,在黑暗中彷徨和恐惧,恍若一磐巨石压在身上,思想也似冻结一样,沉入长久的静寂。今天写下这篇文字,既是对亲人们悉心护理父亲的敬意,也是献给父亲离世的挽词。
   1
   人生有时候需要熬,有的熬出了头,有的熬不住,父亲就没有熬过去。
   父亲病了,那是2014年12月1日。我刚下乡回到青城,那天青城的天空是阴阴的,凛冽的风,透着寒厉之气。
   妹妹打电话告诉我的,是脑血栓。父亲得过一次脑血栓,这次又发脑血栓。
   那次父亲和婶(继母)还在老家白音昌住,在2008年4月,两人先后得了脑血栓,父亲恢复的很好,婶恢复的就差些,婶在2011年6月份去世,父亲就搬到了姐姐家。姐姐说,有我吃的,就有老爹吃的,就是多一双筷子啊。
   父亲在姐姐家也三年了,我每次去,或打电话,一开始,父亲见亲人熟人就哭,后来父亲精神很好,每天走十几里路。酒也不喝了,只是烟戒不了。我知道,那是抽的“寂寞”。
   姐姐总跟我讲,老爹都是八十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看电视,对主人公,对歌星,记的一清二楚。对过去的事,也记忆犹新,犹如坐在田埂上,点着烟,唠着农事。姑娘说,姥爷很“潮”
   父亲毕竟是八十岁的人了,一而再的脑血栓,看来是凶多吉少。
   由于没有飞机票,上网去买火车票,没有,只好去火车站去买,还好,就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无座。
   候车室人很多,很冷,我的心情悲凉。我开始讨厌冬天来,怎么这样漫长。
   晚上六点多上了车,补了卧铺票。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的大地、冰雪、树木、枯草,无意欣赏,也无暇顾及,心里总是惶惶的。
   坐了二十多小时的火车,在2日中午到达通辽市。一下火车,四姐夫(连襟)开车接上了我。
   那天通辽的风很大,透着骨头冷。
   父亲住在市中医院,是一个专科医院,在城西,医院两旁有几棵松树,有星星点点绿意。院子里有一座新建住院部还没有竣工,空洞地伫立在那里。
   院子里有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护士走来走去,也有看病的,也有住院的病人,进进出出。
   住院部位于北楼,父亲的病房在六楼。电梯很慢,开门也很缓,慢慢的节奏。着急也没有用,或许针对为住在这里的脑血管疾病患者而设计的吧。
   楼道里,病人很多,有扶着的,有拐着的,歪歪斜斜的......
   有人说,病人的感觉是最真实的。有谁能扛得住?!
   2
   601病房,父亲就住在那里。
   我走进病房,父亲躺在靠窗左侧的一个病床上。姐姐、妹妹,还有姐姐的几个女儿坐在旁边的床上和地下的小凳子上。
   姐姐站起来,撒开握着父亲的手,对着父亲说,老爹,你儿子来了。姐姐用手擦着眼睛。
   妹妹说,我哥来了,我们就踏实了。
   在妹妹心中,我毕竟还是个男子汉吧,壮胆。
   父亲鼻子插着氧气管,不会说话了,脸变得憔悴而干瘪,张了张嘴哭了。
   我说,老爹,好点没。父亲闭着眼睛。嘴角流出很多涎水。姐姐说,父亲一直是昏睡。
   床头柜子上的监视器,不停的响着。
   那心率曲线,就像一个个栅栏,阻隔了我与父亲的沟通。
   那血氧强度图,更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
   我感到非常悲伤,心里堵的慌,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坐在父亲旁边,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很有力,总想抓点什么,这或许是父亲对死亡的恐惧吧。
   父亲穿着紫色的毛衣。值班医生李大夫说,换成棉布的衣服吧,那样透气,身体舒服些。姐姐找来一件灰色的棉质的对襟衣服换上。把袖子剪掉了,便于输液。怕压迫针管。
   父亲依然昏睡着,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只是不停地输液,输液。
   主治医生说,老人病很重。第一次是右侧脑血栓,这次是左侧脑血栓,而且心脏有房颤,又有气管炎,一旦有口痰上不来,窒息,人就过去了。
   夕阳西下了。我跟姐姐说,你们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这些人。姐姐说,那我明天来。
   姐姐有严重的哮喘病,每天都要吸氧,吃药的。姐姐说,她不会开电梯,来时走上来的。这对一个近六十岁、又有哮喘病的人来说,有多难。
   姐姐不住的咳嗽,不住的咳痰。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就会过去的一样。
   姐姐前两年病了,连抱柴禾都抱不了,弯不下腰,最小的小华在家侍候了两年,孩子是财经大学金融专业毕业,又是党员,双学位,两年没有考公务员,现在一个宾馆打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母亲在我8岁、姐姐13岁,妹妹3岁时就去世了,姐姐辍学,就看护我们,直到我16岁外地求学,20岁上大学,婶来了,姐姐才结婚。
   那个年代,对我们来说,就连做鞋、做衣服都是很大的难事。
   姐姐嫁给那个地方是个穷山沟,姐夫却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后来姐姐一家搬迁到市郊,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可是四个孩子的负担很重,供养三个女儿上大学,生活还是很艰难的。
   现在,四个女儿已经成人了,老大小霞成家立业,自己做生意,老二小梅是医院儿科大夫,老三小燕是镇政府干部,老四小华准备考公务员。到享福的时候了,姐夫却患肝癌去世了。
   原想父亲能帮姐姐做个伴,可是老爹又病了。姐姐的心里有多难受呀。姐姐说,我没有侍候好老爹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说,老爹在你那享福了。岁数大了,有病是正常的。姐姐说,老爹病了,谁想尽啥力,就尽啥力吧。我后来才知道姐姐的心思。原来是妹妹家里做生意亏了,负了不少债。
   姐姐说,人总不能永远困难,有缓过来那一天,有人就行。
   我说,父亲有医保,就没有医保,父亲也得治病呀,养儿防老,这不才体现出来了吗。
   有时人也计较,生气,过后也就烟消云散了,何况我们是亲姐热妹、一脉同胞呢,相依为命容易吗。
   姐姐信基督教,姐姐没有念几天书,能读诵圣经,讲起圣经故事和经典语录,更是滔滔不绝。对于姐姐来说,那是从百般挫折后学会的,脾气和心性因此而转变的,对姐姐来说是一种解脱痛苦,安定烦忧心绪。姐姐说,我不信基督教,我早活不出去了。
   姐姐闭目低头,双手互握,虔敬默诵。为父亲祷完告,然后迈着蹒跚的步履走了。
   我陪姐姐坐电梯下楼,送到出租车上,回二十多里地村子里。
   姐姐老了,孩子都成人了,姐姐能不老吗。
   3
   晚上,小燕自告奋勇,我跟老舅陪床。小燕大学毕业,在郊县镇政府工作,她是请假回来的。
   姐姐说过,小燕每周从镇政府回来,都要给她姥爷洗头、洗澡。姥爷病了,马上请假回来了。
   病房门对着男厕门。来苏味和尿臊味混合一起,令人窒息。由于父亲是重病监护,灯不能关。惨白的灯光,刺的眼睛生疼。
   病房除了父亲外,还有一个女病人。年龄仅六十岁,却得脑血栓六年,有帕金森综合症,说话不清楚,走路不利落,她爱人陪床。
   病房就有两个空床,我们休息就有了地方。四姐夫还从家里拿了四个塑料小凳子。
   小燕穿着灰色T恤衫,是个小机灵,男孩的性格,姐姐就喊她儿子,她坐在小凳子上,握着父亲的手,感受着生命的症候。“我姥爷坚强,很快会好的“。
   她在本子上,每隔一个小时测体温,记录着监控器的心率、血压、血氧……。
   到3日凌晨1点,父亲第一次排尿。这是病发后48小时第一次排尿。
   凌晨4点多,父亲不再张着嘴,而是闭着嘴睡着了。
   由于父亲是重症,护士来来回回多次,换药,量体温,看监控,当护士真不容易呀。
   望着小燕伏在父亲的病床前,每隔两个小时翻一次身,听到父亲咳嗽,她就醒,扶着父亲,拍拍背,再放躺下。看到每瓶药输液完,就叫护士。父亲有尿,又去倒尿……
   我自卑得极深,怎么不如孩子呢。对小燕有种膜拜的感觉。多么尽职呀,那是心里自发自觉呀。
   那个女病人的丈夫,对我说,我应该向小燕这孩子敬个礼。你姐这几个孩子真好,你姐姐真有福呀。那是礼赞呀。
   小燕正给父亲擦身子,她笑着说,我是帮我妈尽责任。依然在病房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3日下午,父亲清醒了很多,小燕问父亲怎么样。小华拿本,给父亲笔,他写歪歪斜斜的写道,“我想喝水”。从此,与父亲交流以眨眼为号,间歇用字句来表达。
   这个举动,让我们大喜过望。父亲有好转了。
   4日早晨,主治医生说,只补糖没有用,不吃东西不行,没有体力不好恢复。小燕两个小时喂一次,喂米汤、骨头汤、牛奶、碘片。自己买小米,用电热壶熬小米粥。
   医生每天给父亲针灸一次。
   遵照医嘱,我们隔一段时间,扶父亲坐一坐,穿鞋下地走走。父亲左脚和左胳膊被脑血栓“拴”住了,走一次非常费劲,每次我跟小燕都出一身汗。
   6日早晨,由于父亲不会吃东西,没有咀嚼吞咽功能,建议下鼻饲。护士给父亲下胃管时,是很痛苦的,我没有敢看,躲到病房外去了。
   鼻饲仅仅两天,8日晚上,父亲把鼻饲管拔掉了。小燕只好用注射器喂。
   9日,父亲好多了,大脑清醒了,也认人了。还吃了半个香蕉。
   10日早晨,下雪,或许是屋里热,或天气变化,当晚父亲发烧。嗓子里像拉风箱的声音,那是他极力挣扎的呼吸声。
   11日,医生说,父亲肺部感染,心脏病并发,很严重,做最坏的打算吧。重症监护。大夫、护士走马灯似的。
   姐姐来了,为父亲祈祷。“离开世界就到天堂了。”
   13日医生建议鼻饲,又插胃管。医生说,父亲的病很严重。
   本家树和大哥来了。问父亲“老叔进祖坟吧”,父亲眨眨眼。
   姐姐问“想见谁”,小燕在本子上,边问询,边记,凡是父亲眨眼的,就是想见的,有十几个人,一一打了电话。
   14日老家的亲人陆续来看父亲。有坐火车来的,有坐班车来的,有自己开车来的。
   15日下午冒雪雇了120车,四个半小时送回奈曼。一是让父亲回老家,再一个是小梅在旗医院,妹妹也在跟前,好照顾。姐姐和几个女儿也都跟了过来。
   回到旗医院,医生很有信心,说能治疗好。父亲也很有毅力,比在市医院有好转。肺部炎症减轻了,能含糊的说话了。
   那个阶段,父亲就是亲人们的中心,在市医院住院期间,姐姐几个女儿,除了小华跟我长守外,小霞,小梅、小华平时也过来,床上没有地方,轮流都在地上睡。
   我看父亲好多了,我于19日回青城,年末了,单位事情太多。
   父亲由姐姐、妹妹和外女们护理着,父亲月末,也就是2015年元旦前一天出院的,就在妹妹家了,姐姐自转院到旗里就没有回过家,家由邻居照看着。
   我人是回来了,心依然牵挂父亲。姐姐、妹妹和外甥女们,依然服侍在父亲的病床前,翻身,拍背,输液,喂饭,接屎、倒尿……频繁而不倦的,心又累,休息也不好,够受的。
   梦里总梦见父亲,又想打电话,又不敢打电话,更怕电话响,尤其是晚上的电话,以为是父亲不好的事。每天夜里总睡不着,早晨三四点钟就醒,心里无着无落,几近崩溃。
   父亲在熬,儿女们、亲人们也在熬呀。
   我常常坐在黑夜里,为父亲祈祷,唤起一起对抗时光和疾病的力量。
   4
   2015年1月21日接到本家树和大哥的电话,姐姐的电话。父亲病重了,撑不了几天了。
   我马上买飞机票,中午到赤峰,同事把我送回奈曼,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我一到妹妹家,妹妹见我就哭了。不让我去看父亲。妹妹说,一见我哥,老爹就走了。
   老爹是等我了。
   我看了父亲。大家跟父亲说,你儿子回来了,你看看。父亲眼珠转,有点反应,眼角有泪水。
   本家树和大哥说,还有点意识。
   我守在父亲的床前。生怕一旦离开,父亲就咽气了。
   七点多,父亲的脚凉了,手凉了,眼睛浑浊了,身体淌着冷汗。
   父亲病了五十多天了,已经瘦的脏腑紧贴在一起了,像个木乃伊一样。但是唯有一块褥疮,还是在市医院时有的,现在好了,可见亲人们护理的多么尽心呀。
   本家树和大哥说,穿衣服吧。
   父亲的衣服,是紫色的、带有大圆的图案的大褂子,是姐姐做的。蓝色的帽子有些大。我说,父亲像个小地主似的。
   本家树和大哥说,其实咱们祖辈就是地主,有六百七十多亩地,我当兵时,还记录在档案里。
   当兵时,部队首长还问我,你们家成分应该是地主,怎么是上中农呢。
   爷爷人缘好,虽然有那么多地,还雇佣着长工,可是爷爷对长工非常好,爷爷带头下地干活,给长工说媳妇。奶奶也是积德行善的人,每次做饭,都要多做两个人的饭,就是接待路过的讨吃的。
   文革时,有人要打爷爷,当了村干部的长工还替爷爷说好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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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父母是给了我们生命的人,正因为他们给了我们生命,我们才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聆听一切,欣赏一切,也感受着一切。身为儿女,面对逐渐老去的父母,面对头发白了,睡意昏沉、眼眉低垂的他们,的确该尽一下我们的孝心了。天下儿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工作和事业,陪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很少,而父母希望的并非我们的礼物和钱,而恰恰是我们做不到的陪伴,他们太孤独,也太寂寞。多少人曾经爱慕他们青春年少的时刻,但当他们老去,最不能冷落他们的,应该就是他们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儿女们。作者是一位刚刚失去父亲的儿子,在文字里,读者能看到他对父亲的怀念,痛惜失去的同时,为自己很少陪在他的身边暗暗自责,尽孝嫌晚之情殷切。文章情真意切,动人处令人唏嘘。佳作,推荐欣赏。【编辑:红袖留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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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袖留香        2015-02-18 16:04:02
  问候恒心永在,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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