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文孝在他的豪华办公室门口轻轻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被站在办公室里的一头长发吸引住了，像往常一样，哦，秘书正在收拾什么。
　　 那是办公室里最整洁的一张桌子，桌面宽大擦得非常干净，好多文件有条不紊地放在文件格中，电脑已经打开，窗口闪烁地亮起。今天是情人节，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小姐？你是——”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站住，等着她在瞬间之后抬起头来，展现出一张秀丽的脸，两只深黑的眼睛在脸上显得格外突出。她微笑着。
　　 “哦，马经理？我是米雪丽。新来的义工。”
　　 “环境不好，你多多包涵？”
　　 “噢，您早。挺好的。”
　　 她的声音比较甜美、轻柔，略带外地口音，说话时头微微倾斜。马经理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她那姿态唤起了他心中对某个很久前认识的女孩子的闪电式回忆。
　　 “非常感谢，你的劳动让我心情舒畅。”他赞赏地说道，“你是义工，我非常喜欢也非常欣赏。你有什么意见，也请你及时提出来？你来到我们这儿有多久了？”
　　 “刚从外贸局转到这里的，我在学习，同时也在体验生活。”
　　 “哦，非常有道理，就像生活中不能没有女人一样。没有女人男人的生活会非常糟糕的。没有幸福可言主。”
　　 “哦，这不算什么。有什么情况请告诉我？”她问。
　　 “好的。”
　　 这些女孩子虽然是新手，但对于工作，尤其是细节上是无可挑剔的，他们心中有数，从来就是那样有条不紊，从没有怠慢工作中的任何人。即使他的文件内容故意出现错别字，她也会悄无声息改正过来。也不会在他面前有任何暗示，更别说提示或者警示什么了。
　　 马经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坐下后，却无心看一些文件，而是推到一边，细心看着她的身影，尤其她站在那儿，犹如一股暖风吹来。那苗条的身材，非常得体的工作装，浅蓝相间的图案，把她那白皙的皮肤衬托的靓而美。她妆化得非常清淡，几乎看不出来。非常自然而有女性气质。马经理很重视女性气质，挑选一位完美的女秘书，不仅仅是身材，外貌，要重要是与众不同的气质。
　　 马文孝经常感到疲劳、困乏。甚至在山里生活了多年之后，城市的嘈杂竟使他难以入睡。好几次他后悔自己又进入了城市，当初自己选择在山里搞养殖是发财之源，进入城市他就心烦意乱起来。尤其办公室主任投其所好招聘女秘书，以此为他解开心中烦扰，其实，在别人看来他有美好的家庭，非常富有，他不应该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非常自信自己是一个比较清醒的人。不会被轻而易举的被现代生活诱惑，在金钱的压迫下变成俘虏或家奴。
　　 现在，她坐在他的对面，他似乎无意识地问：“雪丽小姐，你晚上睡得好吗？”
　　 米雪丽觉得他问的比较突然，可又得给予回答。虽然感到有点荒唐，可他的态度是真切的，她在答话前透过目光没有必要较真。“哦，我的睡眠很好，谢谢马经理关心。”
　　 “关心谈不上，我只是奇怪自己，我现在不适应城市生活了。”
　　 “也许你在山里时间长的原因？也许你有遗憾？过多思虑。”
　　 “这儿是我的企业集团，我对他们的工作是满意的。可我就是经常失眠。”
　　 “如果工作了一天，你可以返回山里。试验一下，找到过去的感觉。”
　　 他将她递过来的文件签上名字，然后起身倒了一杯水：“明天我向董事会递交年度报告，请你帮我校对一下稿子。别出现错误，以免他们不高兴。”
　　 “好的，我可以做。”说话时她已经把稿子接了过来。当她逐页翻看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年度报告应该不会太难，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都得说，抓住主要方面就可以了。例如，总结一年的成绩，指出不足，阐述明天的计划等。”
　　 “好，非常好。”
　　 “这样吧，马经理，我在电脑上校对。”
　　 “好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他避开她扬起的笑脸，开始站起来让开了电脑。
　　 “马经理目前所需要的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秘书。”她建议道。
　　 “遗憾的是，我们公司影响不是那么大，没有人肯来应聘。你能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只是义工。也算兼职工作吧。”
　　 “你的工作效率挺高，你留下来好吗？或者我们公司高薪聘请你。”
　　 “哦，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是个女的会对你的声誉有影响。”她冷淡地回答，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屏幕上的文字，键盘在快速反应，屏幕上出现正确的现代汉字排列。
　　
　　 二
　　
　　 沉默。
　　 马经理离开了办公室，他走进了里间，从监控里审视着米雪丽。他的心理产生了阴暗的想法：她能够答应我吗？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米小姐，非常漂亮，太好了！”
　　 他等待她校对文字的时间，感觉特别漫长。看到她挺严肃的神情，又觉得她是个良家女孩。他终于走出来，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随意：“米小姐？”
　　 “哦，马经理，我的名字是叫米雪丽。”她一字一句地说，仿佛不情愿听到他说出，“小姐”的名字似的。
　　 “哦，米雪丽，我请你一起去吃顿午饭好吗？”他探讨地问。
　　 突然，她扬起笑脸，深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魅力，声调柔和地说道：“谢谢马经理！非常抱歉，朋友和我约好了。”
　　 “你看，我是莽撞了，”他谦恭地问道，“我想晚上你有时间吗？或是到山里去。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果你觉得吃顿野餐也许非常愉快。”
　　 一抹淡淡的、非常迷人的红润布满了她的双颊。过了一会，她说道：“请你原谅。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好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去的。我喜欢探险。”
　　 “谢谢！”
　　 马文孝也奇怪自己为什么约她去山里玩，她会怎么想？她是知难不退。办公室里格外明亮，开朗的女孩子那么多，给他的情人卡很多，他看都没看，扔进纸娄里，并交代女秘书用粉碎机粉碎，米雪丽看了看发出一阵笑声。
　　 当然，姑娘们都会嫉妒她和马经理进山的，可她是想办法打开他的心扉，并且真正想了解他的忧郁是什么？
　　 今天感觉时间漫长，马经理不知道这一天是如何度过的，终于熬到了下午，他们就要准备去山里野餐。
　　 他已经估计到了，争取和米雪丽交上朋友是一件绞尽脑汁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呢？为什么？就因为她非常出色吗？她同意陪他去山里，不见得她会同意和你做朋友。他心里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和忧郁。
　　 当他看见她站在楼下时，他找到了答案。她看上去小巧玲珑，一只手提包从肩头挎着，显出女性的特殊美。
　　 “喜欢坐车还是步行？”他问道。
　　 “客随主便。坐了一天了，活动一下挺好。”她机敏地回答。
　　 “天气真好，令我想起山里。”
　　 “你是山里人？”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只是大学那几年离开过山村。我现在还是一有机会就往山上跑，那儿不仅空气清新，也是我成长的福地。”
　　 “我也喜欢山里。眼下正是年味十足的季节。”
　　 “是的。我们品尝山味儿，喝山芋粥，不喝红葡萄酒？”
　　 “返朴归真。”
　　 “如果喝一杯白酒，睡眠可能就好了。”她微微一笑说。
　　 “一杯就一杯。”通过旋转门的时候他想挽住她的胳膊肘，他却步了。她已加快步子，潇洒地走到前面。
　　 “你看，雪丽，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诱惑你陪我出来的。你可以拒绝。然而，我只是想更好地了解你。我们只能选择在办公室以外的环境。请你理解。”
　　 “我认为聊天和友谊是两码事儿，我从不和已婚男人交什么朋友的。你这样做，对我是不公平的。”
　　 “我实际上没有结婚。”
　　 “哦，可我以为……”她的目光与他镇定的眼神相遇，淡淡的红润又染上了她的双颊。她非常警觉。
　　 “你以为所有的老板都真正结过婚了。那么，我告诉你，首先我还不到而立之年，他们替我举行的婚礼。我是被强迫进入洞房的。其次，王老板这号人你也知道。我无权支配我的人生。”
　　 “王老板？”
　　 “准岳父而已。”
　　 “了不起的人物？”
　　 “黑白两道。”
　　 “言过其实了。你不尊重他吗？我注意到你们结婚的消息了。见过报，上过电视。请了不少名人参加，感觉你非同寻常。”
　　 “我一直认为我是未婚。我有权力声讨他们对我柔软的迫害？”
　　 “迫害？都什么年代了？哦，是这样的，我不清楚。”她出其不意地张嘴笑起来，有点不相信的味道。
　　 “我本来只是个乡下比较穷的人，算不上真正的经理、老板之类的称呼。可那天是天上掉石头——它使我变成了富人。可我觉得仍然算不上是真正富有的人，但我必须一心一意成为王老板的上门女婿。”
　　 “是吗？”
　　 “关于王老板的奋斗故事，在我们那儿传说非常多。他拥有煤矿，现在又在城里做房地产。你说他们成为富翁要有多少人才能聚集那么多财富？你我心里明白。当然，我的意思是，成为富翁不见得非要有血腥味儿。”
　　 “我理解，我们不是仇富，而是他们用不正当的手段掠夺了大家的财富。”
　　 …………
　　 王老板的眼睛仍然像夜间灯光下闪着狼狗般的蓝光，他回到家里，尽管他眼睛里闪烁着心满意足的神色，他总是恶狠狠的说，骂你也是没有任何理由，“妈妈的。没有我，你小子什么也不是！”
　　 “我是狗！”
　　 “我没有说你是狗。”
　　 “说没说一个样。”
　　 “你小子活腻了？跟我叫板？”
　　 “所以，我不赞成你老人家说的话，至少我是你利用手段弄了个你不称心的女婿。你能说我什么也不是吗？”
　　 马文孝的回忆：当初答应爱上了他的姑娘是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如今我成了一个可怕的小人，弄了个罪名：忘恩负义。她一直这样古怪的称呼我：“你们一家人都是狼崽子。你是白眼狼。”
　　 马文孝的老婆已经过早地体现了做母亲的生活，身子发胖了，脸上有黑痣，就像是老太婆。她生活在她父亲建造起来的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面，由传统的专治和坚定的金钱信仰构成了乡下人特别能容忍的地主婆似的那种态度。妈妈的，没有摆不平的事儿。
　　 那年早些时候，马文孝成了一名被专横绑架的女婿。他不同意，他却没有能力对抗王老板。
　　 王老板——发动了他的所有关系，包括派出所——那种攻势之后，他们马家的自由呐喊声只好偃旗息鼓，无声无息，举手投降。
　　 有些事情是不让我插手的，其中就有与我有关的事件。每当我要谈谈这些自由的事情时，她就去找她的老爸。她父亲不是多么气愤的样子，而是脸色发黄，看得出来他特别牛，因为他明白我的心理，我不服，我内心充满了渴望胜利的反抗。
　　 他的目的就是占有大量的财富。我从来没有很好地认真研究过他，我只记得我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孩子，好像和别人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上。
　　 马文孝说他在和她长期过着名誉上的夫妻生活的时候，他爱上了别的年轻的姑娘，他伤透了王老板的心，因此他对马文孝一直心怀不满。
　　 最后残酷地是，王老板在马文孝他父亲身上出了口恶气，他打了他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把马文孝的外遇当成把柄一直牢牢地抓在手里，一刻也没有原谅过。从此，在他们家里鸦雀无声，甚至在老婆面前也不敢造次，也曾经想要冲破他的控制，并且为此，马文孝开始了筹划，也有点胆怯。曾经的气话，心疼的想象，能有机会和知心姑娘逃跑，那怕天涯海角？
　　 “我不去细说他了，我说我自己。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瞎说。我每天给王老板的女儿拎包。她上车我得负责开门。我在他们家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我是拿月薪的女婿，而没有自己的任何产业。名字都是王老板父女俩的。他们不信任我，瞧不起我，利用我的形象招摇撞骗。在别人看来，我是看到了她家富有，我说什么呢？“我只好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另起锅灶。”
　　 “这是你现在真实的想法？”
　　 “是的。”
　　 “不后悔？”
　　 “不行，我就逃跑。”
　　 “希望你不要跟我讲这些？”
　　 “我信任你，你说男女之间的有真正的友谊吗？从理论上讲会有个例。但从实际上讲，我不大相信。”
　　 “可你过了愤世嫉俗的年龄。”
　　 “我不是愤世嫉俗，我只是面对现实。”
　　 “你结婚时多大？
　　 “23岁。”
　　 “哦，多美。正是人生的春天。”
　　 “春天里也会下雪呀！哦，朋友，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
　　 米雪丽想了想，她决定尊重他那有点带刺的独立性的邀请。
　　 不，不是带刺的。他的内心非常苦闷。米雪丽就像冬天里一缕阳光。他感到自己很想弄明白，是谁伤害他如此之深，以至于需要另外一个女人来改变自己。
　　
　　 三
　　
　　 夜幕降临的时候，米雪丽到来时，马文孝觉得她够开朗大方的了。他的双眼颇为欣赏地打量着她的内衣。她的发型还是非常自然的长发飘垂，风度翩翩。
　　 “很好看。你应该稍微化化妆，这对你很好。”
　　 “我想和朋友外出时应当打扮庄重一些，也是礼貌。”
　　 “你开车吗？”当他们在餐桌前坐定，细看菜谱时，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