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无数次惊异于
　　 那个在大海里与鲨鱼搏斗的老人
　　 一个征服了大海与命运的老人
　　 他活着回到村里，和他的小船
　　 村里人的嘲讽，被他深深地埋在矍骨里
　　 倔强捆绑着一只巨大的鲨鱼的白骨
　　 大得抵过那条飘摇的小船
　　 所有的眼睛都睁大了，所有的嘴巴都闭上了
　　 谁能知道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场面
　　 与很多很多沙鱼的搏斗
　　 成功捕捉一只
　　 并非仅仅只是
　　 一根白鲨的躯骨
　　 轻易被世人轻蔑
　　 海中沸腾的鲜血
　　 比疯狂的海浪，还让人心悸
　　 震撼
　　 这个老人一直隐忍在我的心里
　　 挥动着手里的鱼枪
　　 占据着我的精神之境
　　
　　 2
　　 姑父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老人
　　 和捕鱼的老人
　　 有着一样硬朗的身体
　　 钢筋一般的手指
　　 与捕鲨老人相仿的年纪
　　 却和我们一样干着粗活儿
　　 五六十年代资本家的公子哥
　　 青春的张狂与叛逆
　　 奢侈与浮躁
　　 无数爱情的墓志铭
　　 在宁静而古老的夏日里
　　 姑父为我讲述一段
　　 他遗失的青春
　　 许是为了追念许是寻找曾经
　　 而今，他老了
　　 头发白了，牙齿也稀疏了
　　 姑父不爱料理家务
　　 却烹得一手好菜
　　 一生苦干，一生糊涂
　　 一生为妻子打工
　　 嗜酒如命
　　 姑父就生活在我的身边
　　 不问世事的洒脱
　　 让人无法理解的从容
　　 从来不言累
　　 对于这样一个老人来说
　　 有着令其他躲藏在阳光底下的老人，羡慕的健康
　　 一颗苍老而年轻的心
　　 姑父说明年就退休了
　　 到海岛去找那个捕鲨的老人
　　 喝喝酒，下下棋
　　 与海一起老去
　　
　　 3
　　 那是一个十分静谧的午后
　　 因右手腕骨折，病榻上看书
　　 母亲告诉我一个噩耗
　　 有个陌生的老人离奇地死在街上
　　 在阳光里发出静静的气味
　　 警察来了，又走了
　　 无法得知老人真实的年龄和身份
　　 死因不明
　　 小街不在逼仄沸腾
　　 老人躺在发腐的阳光里
　　 偶尔会有苍鹰旋转落下
　　 为他超度一番
　　 来世或许有子女的孝顺
　　 亲人的陪伴
　　 即使死了也不会无人认领
　　 老人的死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人
　　 不由得想起干妈的叔叔
　　 死后的悲怜
　　 让亲人不由得说了一句：总算死了
　　 轻如鸿毛的老人
　　 老人死了，出于人性的角度
　　 我称之为噩耗
　　 但这噩耗，太匆匆
　　 人生一世，不确定的某时
　　 是不是也会暴死在烈日下
　　 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发生
　　 惟有活出自我，活出精彩
　　 即便死了，也被色彩包裹着
　　 而非苍鹰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