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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心音】红点(散文)


作者:邹满文 举人,3324.4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896发表时间:2015-02-27 12:40:13
摘要:由一颗红点而散发,使我想起很多往事。

过年了!过年了!
   孩子们整天吆喝着,手里拿着摔炮,将小手抬起狠劲地摔在地上。只听“叭”地一声,一些浅蓝色的青烟从落炮的地方升起,晃晃悠悠地随风飘来。我闻到童年的清浅和奶油,以及淡淡的硫磺味。有的孩子拿着火柴炮,很细的红色的炮顶有着绿色的泡儿,弓得很圆,很像从里面冒出的泡泡,他们拿着火柴炮在火柴皮上一划丢在地上,跑着忙捂耳朵。
   院子里的孩子不是很多,吵闹起来就像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地。我从外面回来,边走边看,觉得春已经落到院子,挂在房檐的冰柱上,不注意就会掉下来一滴,落到地上飞溅出无数春的蓓蕾。邻居的窗户里露出一张充满幸福的脸,看了我一眼就消失了。据说,她是来舅舅家过年。
   这张脸庞是那么地俊秀而美丽,雪白雪白地,眉眼分明。从气质上看好像是一个大学生。
   我回到家里,看到案板上有一团和好的面,雪白雪白的面上有个红点,不知怎么回事。到处寻找妻子,就是看见人。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站在案板前看着……这是什么?是血还是染料?
   我看了一会儿,妈妈年轻时过年做馒头的情景油然而生。
   她将一大块面团用刀切下一块来,面团生气地看着对方,使身体软下去,叹息着在感触妈妈温柔的手。
   妈妈用双手揉着小块面团,柔软的面团像气球一样在她的手心起伏,好像是一个心灵的互动,心灵的交织;也像两个很要好的朋友拉着手相互倾诉友谊。
   面团很调皮,当妈妈的手下去,它就收缩滑到一边去,妈妈一松手它就回来,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是,经过妈妈的手面团慢慢地变细,她就用双手将面滚动,使面团滚动成一根圆棒棒。
   妈妈拿起刀子,柔软的面滚吃惊的看着拿她,刹那间刀子就剁在它的身上,雪白的面变成一坨一坨的,就像谁将蛇剁成一节一节的一样,每节还在跳动。
   不知是灵魂再现还是生命的最后一次回望,面团停止跳动时,又一个升华就开始了,依稀能闻见香味,馋得我直流口水。
   每个坨儿间隔十分相等,距离均称得使人想起纸上的立体方格。刀子在案板上飞舞,很有节奏地快速剁过,声音有点像马蹄声。每当这时,我就全神贯注的看着妈妈,听着刀子的声音,就像听到一个钢琴家在舞台上演奏。当时我很小,不知道什么叫艺术,也不懂鸟儿划过的声音那么清脆,只觉得妈妈是一直永不疲倦的鸟。
   她的一只手不好使,揉面的胳膊总是一拐一拐地,好像是用胳膊夹东西一样,一下一下地将面团揉好,再用手在案板上圆。我看到妈妈仔细认真的样子,觉得她不是在做馒头,像似在做一种贡品,也许是给玉皇大帝,也许是给观音娘娘。神情极其严肃。
   当那些馒头泡起来以后,我用很小的眼睛和心看。一个个馒头很像妈妈的乳房,只是缺少乳头。然而,馒头蒸熟了,比原来的大很多,好像一进入锅里就生长,变样。雪白雪白地晾在案板上,皮薄的不敢用手摸。
   妈妈在众多筷子中挑选,筷头最圆,大小合适的才用,轻轻地在小碗里粘一下,在馒头的顶部点,每个馒头有了红点,就有了灵性,有了生命力,说不定还会生长。如果长上翅膀飞走怎么办?幼小的心灵一边看一边想。
   多年后,妈妈走了,再也没有看到有红点的馒头,只有她的动作活灵活现,遇到过年就会浮现于脑际。
   那红点飞了,飞到一个小女孩的眉心,两只羊角小辫,白皙而不大的脸庞上有两只小酒窝,调皮的神色里动不动会推你一把就跑。
   这个小姑娘是邻居张妈家的女儿,她叫朵朵,说话风风火火,总爱和男孩子玩,打架,在池塘里玩水,攀爬杏树。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她爱看男孩子尿尿,偏头看一会儿脱掉自己的裤子像男孩子一样,总是尿在裤腿上,惹得我们大笑,她却瞪着眼。
   六月的午后炎热异常,我们几个男孩子偷着去拾小麦,一个个像做贼似的提着筐溜出村头,来到别的队上,寻找割完麦地。看到一片汪洋似的黄海,浪头顺着风哗哗向前涌动,感觉我们不是走在路上,而是站在船上。大片的麦田都没有收割,胆大的就在地头拽麦子,胆小的寻到收割后的麦地,去捡遗落的麦穗。
   我们刚踏进麦地,有人就开始呼喊说:“到别的地方去捡,这块麦地还没有经过麦耙搂过,等麦耙搂过了你们再来。”
   这话刚说完,我们就走了出来,寻找收割过的麦地。
   当我们来到收割的麦地时,一个个惊喜地往前飞去,像鸟儿一样来到地里,看见朵朵已经捡了一把,麦头整整齐齐地向外张开,中间凸起,活像一只喇叭。
   她的额头上一直有个红点。据说是胎记,生下来就有,十分地圆,也好看。我用手也摸过,不相信似的。总以为是她的妈妈给用筷子点的,就像馒头上的红点一样。但是,这个红点没有馒头上的红,摸上去没有突出,和脸上的皮肤一样平滑。
   人都说朵朵是个美人坯子,花花大的眼睛,双眼皮,柳叶眉毛又细又弯,皮肤白皙,脸蛋圆润,还有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时像月牙。我一直爱看她笑,笑起来不是弯腰就是用小拳头砸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田野。如果不注意,她笑着在我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就跑了。
   我觉得她文静一点该多好,像个男孩子一样风风火火,干什么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看着她捡麦穗的快手,就觉得那手是用线穿起来的,自己永远也赶不上,自己变成女孩就好了。
   众多的孩子都捡麦穗,只有我捡的最少,不但沉默寡言而且手脚迟缓,好像脑子缺少什么似的。我感觉自己是最快的了,眼睛也是最明亮的,捡起这个就看那个,多少次没有一次能和他们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在麦堆上捡,有的在没有收割的地里拔。
   岁月不断地往上生长,我感觉它比我长的快,不注意就是一天,好像它已经高出我一头多,不论我吃什么都没有它生长的快。孩子们依然嘻嘻哈哈地在一起玩耍,谁都没注意朵朵,她再也不野了,自从上了初中,她变了,银铃般的笑声总是在手的背后。在一起的时候,她偷看我一眼赶紧低下头,男孩子伸手拉她她就躲开,只是听,慢慢地走,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红晕和羞涩都增长,动不动就爬上脸庞,让我惊喜的是,她偷偷地给我塞纸条。
   那时,我不懂得什么叫爱,也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只有两个人在一块的感触中,有心跳加速,缺氧或者气喘。有时候,我俩走在小路上,看着一对燕子从身边飞过,她叹息着说:“能变成燕子就好了!”
   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并排走,看着她的神情就觉得她像忧心忡忡的玛利亚。青春里的我们刚好调换了。总是我先开口说话,提问一些问题,什么数学,语文物理和化学,几乎都是有心灵的东西,触及不到深处就难以理解。她对这些问题避而不答,似乎有朵花在她的眉心悄悄开放,一点一点地将花瓣伸展开来,我能看到花朵内面黄黄的蕊。
   她总是偷偷地看我,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激光一样照射过来,照到那里就有烁热感。我看她时,她尽快将伸直的目光移开,紧怕碰到一起将她的视线折断,两个人就这样悄没声息地走,好像要去天的尽头。
   我慢慢地靠近她,将手放到她的肩上,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暗香飘过来,我有点含混,到底是洋槐花的味道还是桐花?但是,我听到一种声音,这声音像似燕子的呢喃。也像似泉水叮咚;更像小草拔节时悄然的释放。
   初中毕业时我已经十八岁,她十九岁,高粱面没有滋润我们什么,却像尿素一样追高了我们的个头,清瘦而单纯我们像两股泉水一样流淌着,在一块就激动,兴奋。我们有点时间就在一起,看鸟在头顶飞翔,听寂静里各自的心跳。我感觉我们的翅膀一直没有伸展开来,也没有伸展的机会,几乎在瞬间,就双双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跟着大人干活,不是撅头就是铁锨,还有架子车,那点浅显的自尊没有多长时间就被时光磨得一干二净,余下的只有改变。我觉得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时间在改变我,地球的面貌随我的劳动一点一点变颜色,还有胡茬,不注意就会长出一根。
   有一天中午休息,我一个人来到山边坐下。看着青山绿水,听着山鸡鸣叫,发现细柳随风是那样的柔和而美丽,山花是那样的艳而不芳菲,几乎是自己开放自己独舞。那些树木不懂山花舞姿,也闻不到山花的香,只有我能辨别出紫金花、牵牛花以及幽兰等,它们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味道,还有不同舞姿......
   一只蚂蚁快速地来到我的脚下,抬起一只腿静静地看着我,我感觉它再闻我的气味,或者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威胁?它看了我好一会儿绕道走了,我是一棵树的话它绝对会爬上去,可惜我是个人,没有一点可值得探究的意义。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就像喜鹊翘尾而行,听着声音我觉山在笑,风在唱,远处近处的景色想要起舞,致使脚步声在风景里回旋,在我的思绪里飘逸。
   我回过头来顺着声音望去,朵朵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像山花一样慢慢开放。我们在一起劳动,偶然相互望一眼,全队上百人在一起干活,目光挤得变成一条细线,有时被碰断落在脚下,只有一种目光拐着弯绕过去,牵系着交织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就能知道心灵深处的互动和激越,惊心得使自己出汗。
   我站了起来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脸颊绯红,两只手玩弄着衣襟,脚尖不断地拨弄着小草。我不知道说什么?也记不起说什么?心像一只鸟儿飞走,大脑像被谁掏空。看着她就像看见巨浪汹涌滚滚而来,一会就被浪头打倒冲走。
   时间拧成一个结,纠缠在一起。朵朵像一只笨拙的鸟儿,看我一下低下头,嘴动一下又静止,腼腆得想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不知从哪里挤出一句话来问她:“有什么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我说:“我没打算,家里已经给我打算好了,准备用我给哥哥换媳妇,嫁到渠家沟。”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看着她问:“你同意吗?”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盯着我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如果你愿意,就叫家里人来提亲,可能彩礼高。”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她幸福地露出笑容,轻轻地推了我一下跑了。脚下的山花笑着随她的脚步摇晃,我痴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像一只小鸟从身旁飞过。
   太阳鲜活地,热烈地照射着大地;闲云被风儿带走,微风走过;满山的清香使我不知道自己置身于春天还是初夏?我蹦起老高去拽柳枝,没注意掉下不高的硷畔,弄了一身土,起身擦了擦脸,走向工地。
   后来,朵朵是换亲,并不是钱的问题。她的哥哥是个瘸子,脑子还有点问题,不换亲谁跟他?父母只一个儿子,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想这个办法。再说,朵朵家根本不谈彩礼,要的是一个能给儿子当媳妇的女人。可惜我家没有,就是有谁愿意嫁给一个脑残的瘸子?
   朵朵结婚那天,我趴在离她家很远的树上,狠狠地哭了一场。树皮都被我砸掉几块,拳头上流着血,心轻轻地飘出去,变成一只燕子跟着花桥走了。我漫无目地的来到山边,怎么叫喊谁都不答应,就连爱串回音的的山谷也死了,山死了,水死了,没有多久我也死了。
   我大病了一场。从此,变成哑巴。
   一年后,我和朵朵在集市上相遇,一个几乎不认识另一个。老半天才看清她的脸,要不是那个红点,我绝对认不出她来。我轻轻地拉了她一把,她和我来到没人的地方,我就在地上给她写字。她哭了,幽咽着两手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摇着头不相信我怎么会变成哑巴。
   飘雪的季节,我听到她死的消息。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她的婆家,在村里子打问到朵朵的墓地,好像还能闻到农药味,是不是她喝得太多渗出坟墓?我在雪里坐了很久,听着朵朵的诉说,听着她的不幸,感觉她的灵魂一点一点从墓里飘上来,来到我的身边,坐在我的怀里,我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我在雪地里坐了很久,一只喜鹊落到眼前,喳喳喳地叫着,好像对我说话。我说:“朵朵,如果你有灵性,我说话你就点头。”
   喜鹊高兴地在我眼前扑棱着,我说一句它就点头。我轻轻地过去,将喜鹊抱在怀里,喜鹊惊恐地看着我,心跳的像要蹦出来,我抚摸着,说着,想将它抱回家乡。
   我刚将它抱上大路,来到平坦的地方没注意它飞走了,在我的头顶转了三圈,依然飞向那个山弯。我对着山喊:“朵朵,我爱你,永远地爱你。”
   山涧回响着我的声音。忽然,我发现我能说话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走了,那个红点烙在我的心上,不注意就心疼。从哑巴里走出来,却落下心痛。
   太阳朦朦胧胧地走进窗子,透过窗帘,面团上的红点更加鲜艳,使我想到《第一滴血》来。
   兰博从越南战场回到小镇,寻找战友引发了一系列事件。想不通美国这个资本主义国家对于一个功臣那样的虐待,令人寒心。
   影片反映出社会的肮脏和丑恶,从而使一个战斗英雄在战场上奋勇歼敌本事用在警察身上,以一当百,杀了好多警察,炸了加油站,闹得小镇鸡犬不宁,差点枪杀警察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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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以妻子搁置在面板上的“红点”联想到母亲在世时,过年在馒头上点缀“红点”,再跳跃到恋人朵朵眉心的“红点”,最后又跳跃到老王家外孙女有朵朵的轮廓儿没有朵朵眉心的“红点”,直至妻子解释解开案板上散落的“红点”谜底,自然结束全文。如果说,母亲的“红点”是一种母性的细腻,那么,朵朵的“红点”却是爱不能在一起的血淋;老王外孙女不复存在的“红点”更是笔者心底的梦魇,妻子散落在案板上的“红点”又是回归现实的平淡。文中对于母亲揉面做馒头的细节采用拟人手法,细加描绘,使一个有残疾却母爱百倍的偶像在读者心里活脱脱般勾勒出来。朵朵眉心的“红点”,把男女间的青梅竹马的甜美,爱不能在一起的悲苍近乎于葬礼版的哀乐宣泄出来,揪人心肺。主人公经历生与死的轮回,又从哑巴变成正常人,期间需要多少时间的耗损。全文把一个男子细腻的爱全方位展现在读者面前,与读者一起虔诚地完成了一次呼唤人间真情的洗礼!文章笔力细腻,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实为一片难得的精品散文!鼎力推荐。【编辑:皂角树人】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302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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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皂角树人        2015-02-27 12:42:22
  文章笔力细腻,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实为精品之作!问候邹满!
在如画江山演绎生命的起伏跌宕
回复1 楼        文友:邹满文        2015-02-27 12:44:47
  谢谢树人老师。感谢!
2 楼        文友:冰梅        2015-03-02 10:43:39
  恭喜满文散文加精。祝福新年新气象,羊年发大财!
自幼酷爱文学,笑看世间百态,广交天下朋友,共谱华丽辞章!
回复2 楼        文友:邹满文        2015-03-02 20:38:16
  谢谢社长!
3 楼        文友:小乙        2015-03-02 23:49:39
  本来就该加精!
小乙
回复3 楼        文友:邹满文        2015-03-03 11:48:06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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