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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酒家】侯白遗谱(小说)


作者:施云南 状元,52152.5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74发表时间:2015-02-27 16:25:20

(一)神秘来电
  
   一个高高瘦瘦、帅气十足的小伙子兴高采烈地走着,他叫郭在天,刚刚被全国最大的音像公司泉音堂聘用,这自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手机,刚刚想拨打电话给朋友报喜,却突然发现手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未读短信,来电号码居然是“0000000000000”,十三个零。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这么无聊,跟自己开玩笑?郭在天倒是听说过,现在有些软件是可以修改来电显示的号码的。想到这里,他按下了打开键,短信的内容显示在面前,竟然是一首古怪的诗:“我赋千古英雄气,在明不逊将军戚。地上苟且讨生计,狱黑不灭江湖义。”
   什么意思,不明白,但是郭在天好歹也是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藏头诗这种简单的把戏还是难不住他的,看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在地狱”,鬼来电?
   他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泉音堂的同事应宁儿,虽然今天才刚刚认识,不过,两人却已经挺熟的了,而且郭在天也已经知道,她的电脑技术是一流的,说不定可以让她帮忙查查这究竟是谁在恶作剧。
   然而,应宁儿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之后,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诗挺好理解的啊,大意是说:这个作者给一个英雄写赋,估计这个英雄和抗击日本人有关,所以他把这个英雄比作戚继光,而且这个英雄时运不济,在地上讨生活,估计是指卖艺为生吧,而且下场不好,死在狱里,不过他的英雄事迹还是在江湖中传诵着。”
   “大小姐,我不是要你翻译,我是让你破译,这个短信到底是谁发给我的啊?”郭在天道。
   应宁儿嘿嘿笑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刚帮你查过了,不过,就算是我也查不到这短信是从什么地方发过来的。啊,号码好奇怪啊,十三个零。”
   “是啊,十三零,我也看到了。”
   “什么,十三‘陵’?对了,我刚才整理那些以前留下来的旧报纸资料,还真发现一份叫《十三陵》的报纸呢,只是在抗战的时候就停办了。”
   “这和短信没关系吧。”郭在天笑笑道:“只是谐音而已。”
   应宁儿此时却已经打开资料库开始了搜索,突然她大叫了起来:“《我赋》!”
   “啊?”
   “你看,居然有一篇文章就叫《我赋》,难道诗开头的‘我赋’两个字,不是说我赋了什么,而是指《我赋》这篇文章?”
   就在这时候,短信声又响起了,郭在天吃了一惊,打开一看,竟然又是十三个零,短信内容还是一首诗:“我辈不解其中味,是非纷纭难体会。高山仰止先生德,峰顶云头显神威。”
   看来又是一首藏头诗:“我是高峰”。
   谁是高峰?
   “哈,不是‘我在地狱’,就是‘我是高峰’。看来这个名叫高峰的人正在地狱里召唤你呢。”
   “高峰是谁啊?为什么发短信给我,发就发吧,干吗还整个四六八句的,他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要我救他出地狱?”郭在天诧异地说道。
   应宁儿笑道:“高峰是谁呢,我不知道,但是‘醉高峰’这个名字呢,我还是听说过的。因为,他就是这篇《我赋》的作者。”
   郭在天扑到电脑屏前仔细地看了起来,原来,这所谓的《我赋》,其实是一篇散文,发表于1938年1月1日的《十三陵》晚报一个叫“醉高峰随笔”的专栏中。
   文章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是谁?我是一片臭豆腐,名虽俗气,外陋内秀。活着的时候,我外黄内白,投入油锅,舍生取义之后,芳香松脆,外焦里嫩,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朱元璋、王致和为争抢我的名头而斗得不可开交。我也曾玉碗金瓯相盛,入主龙楼凤阁,慈禧太后夸我的美味;我也曾出入巍峨的火宫殿,神佛驾前的香火随便享受;但是我更喜欢坐在喧闹的菜市街头,买菜的大娘大婶夸我便宜,有了我,今天一家吃顿欢喜的饭。我不是一桌满汉全席,扒炸炒熘,无一不全,鸡鸭鱼肉,无一不有。每顿一百零八道菜码,每日耗费民脂民膏无数,刮地三尺,为的也不过只是三餐。吃吃吃,吃瘦了百姓,吃穷了江山,吃肥了贪官,吃得帝王命早薨。果腹永远比享乐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块臭豆腐,不愿是一桌满汉全席。
   我是谁?我是一块煤炭,常压地下,暗无天日,我的躯体变得黢黑。但是始终掩盖不了我向往光明的心,只要一有机会,哪怕燃烧自己的身体,我也要看一次,生命中唯一的光芒。火焰做我的外衣,我看见穷苦百姓一边烤火,一边露出冻僵的笑脸,他们因为我而活下去了,我死也乐意。我不是一颗钻石,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就算能镶在金环银镯上,和大家闺秀的玉体纤指亲密接触,那又怎样;哪怕有机会爬上国王的头顶,至尊的权杖,也不稀罕。因为身份再尊贵,也摆脱不了被世人争来抢去的命运,身不由己,还可能突然害了几条性命,我死也不乐意。生存永远比装饰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块煤炭,不愿是一颗钻石。
   我是谁?我是一把匕首,短小精悍,吹毛利刃。一生都在等待一位图穷匕见的勇士,把我磨得锃光瓦亮,武艺练得纯熟,弹指一挥间,就将日本鬼子的喉咙割破。我一生都在等待,这一瞬间的嗜血。我不是一枚炮弹,威力虽强,却笨重硕大。没有庞大的炮筒,没有精妙的计算,我就只是一个巨大的废物,想稍微表达一下抗议,还容易自爆,伤了自己人。更何况,为了造我这样的庞然大物,已经肥实了好几个贪官的腰包。杀敌比炫耀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把匕首,不愿是一枚炮弹。
   我是谁?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华大地,让我做什么,都行。
   郭在天一口气读完,不禁一阵唏嘘,好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他喃喃道:“写得好,这样的文章,那个年代的报上敢发,真是奇迹。”
   应宁儿也若有所思地说:“我看报社其实是不敢发的,这个‘醉高峰随笔’写了几个月,天天都有,而且,‘醉高峰’还是整个社会版的主任编辑。可是,到这一篇《我赋》的时候,却是最后一篇了,后面就再也没有这个专栏了,也没有‘醉高峰’这个名字了。看来,报社还是怕担责任,就辞退了这个人。不过,他还是连累了报社啊,这份报纸一个月后也停刊了。”
   “喔,原来如此。那么关于这个‘醉高峰’,就没有其他资料了吗?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查到在一个那时候的艺人写的《不一班笔记》中有这么一个记载,你来看……”说着,她又调出了一个文件。
   《不一班笔记?曲艺部》:“高峰,相声艺人,逗哏,风格儒雅恬静,颇有学者之气。余尝听人论及峰乃编辑出身,笔名‘最高峰’。因语触怒强权,被辞,方撂地天桥,后与侯白社班主俞平贵争执,阴差阳错,两人遂成搭档,结拜金兰。后又因《侯白遗谱》被强权追杀,不知所踪。”
   虽然只有几句话,却使得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的形象一下子展现在了郭在天眼前。
   郭在天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最高峰’,是不是就是‘醉高峰’。”
   “不知道,不过这个作者说:‘尝听人论’,也就是说这个名字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是因为谐音,所以记错了,说不定,这个最高峰,就是醉高峰,也就是高峰。”应宁儿一边吮着棒棒糖,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假设说,世上真有鬼的话,这个高峰想必是想让我把他找出来,让他的尸体重见天日。”郭在天叹息道。
   “为什么啊?”
   郭在天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看,‘后又因《侯白遗谱》被强权追杀,不知所踪’,当时是抗日战争时期,强权是谁,还不是指日本人?这个作者不敢写明,怕惹祸上身。多半这个高峰用手机托梦给我,让我替他洗雪沉冤。”
   应宁儿点点头,又嘿嘿地笑道:“不过,我倒是对这个《侯白遗谱》很感兴趣啊,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等等,我想知道,侯白是谁啊?”郭在天又傻乎乎地问道。
   “喔,侯白啊,那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他曾受宠于杨素,出任散官。《北史》里头提到过他的名字,说他‘好为俳谐杂说,人多狎之,所在处观者如市。’有一本笑话集,叫……喔,叫《启颜录》,相传就是他写的,里面杂记诙谐调笑事。不过大多数专家认为,这不是他的作品,只是这书里记载了一些他的故事而已。”
   “用侯白的名字来命名这本书,是不是因为里面也记录了很多笑话啊?”郭在天突发奇想:“这侯白有什么轶事吗?”
   “嗯,这我倒是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次,他骗县令,让他学狗叫。还有一次……”
   “喔,这倒也是个不畏官宦的人啊。”
   “还有一次,杨素问侯白,枯萎的槐树如何让它复活,侯白说,用槐子挂在树枝上就可以了,杨素问为什么,侯白说,《论语》云:‘子在,回何敢死。’”
   郭在天点头道:“的确是很有意思啊,可是,这日本人又为什么要找这本《侯白遗谱》呢,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宝贝吗?”
  
   (二)访谈收获
  
   第二天,郭在天照例去泉音堂上班,刚上楼,迎面就和一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干什么啊?”应宁儿看着满地散落的文件,不由得对郭在天怒目而视。
   “对不起,对不起。”郭在天连忙低头去捡那些文件,却被一份文件上的标题吸引住了。那份文件是《传统文化搜救小组第三期工作任务清单》,里面赫然有这么一条:“《侯白遗谱》是否确有其书,及其可利用价值……”
   他连忙对应宁儿说道:“这些不会都是主任让你调查的吧。”
   “是啊,我们泉音堂虽然以发售音像制品来赚钱,不过,我们却不是只为了赚钱,我们还研究继承国家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应宁道:“怎么,有兴趣和我一起吗?”她说着就拿着那份文件看了看道:“啊,今天的任务是,采访一个百岁老人,讨论相声的起源是否与全堂八角鼓有关,他叫……俞平贵。”
   “侯白社班主俞平贵?《侯白遗谱》?高峰?”郭在天连忙说道:“好啊,好啊,我去,我和你一起去,不过,在去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一句啊,什么,叫做全堂八角鼓啊?”
   应宁儿鄙夷地看着郭在天道:“你连全堂八角鼓都不知道啊?八角鼓本来是指一种乐器,后来演变成为一种曲艺形式,八角鼓发展十分完善,有多种表演形式,很多人都认为,其中一种发展成了后来的相声,但是,也有人认为,相声是单独发展起来的,但是其中吸收了八角鼓艺术的特色……”两人上了车,应宁儿一边开车,一边给郭在天解释,可是,只说了几句就发现郭在天已经呼呼大睡了。她不禁摇摇头,只好停止了解释,安心开车了。
   那艺人的家在一条狭小的胡同里,车开不进去,应宁儿只好将车停在巷子口,唤醒了正做美梦的郭在天,两个人一起向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男人背着一大捆纸箱、废旧报纸之类的垃圾,步履蹒跚地往里走,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应宁儿捂住了鼻子,从男人身边蹭过去了,郭在天见了,却停下来道:“大爷,我帮你吧。”
   这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看上去应该年纪很大了,不过,筋骨却很健壮,他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可是郭在天却已经抢着把那一大捆纸箱驮到了自己背上,也不顾脏净,笑笑道:“走吧。”
   这是一条死胡同,那老人的家在小巷的最深处,门口堆满了废铜烂铁、废报纸、易拉罐等废品,郭在天帮老人把东西规整好,就对应宁儿道:“走吧,咱们找高人去吧。”
   应宁儿却看着门牌惊愕地闭不拢嘴,她回过头,问那老人道:“大爷,请问您是不是俞平贵先生啊?”
   俞平贵咧开嘴笑了,露出又黄又烂的门牙道:“是啊,怎么,你们查户口啊?”
   应宁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地问道:“您就是全堂八角鼓的唯一传人?”
   俞平贵又笑了一下,带着一点鄙夷的神情道:“啥八角鼓,不知道。”说着,就伸手把应宁儿往外面推,一边推一边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我干活了。”
   就在推搡之时,俞平贵却发现从郭在天的衣袋里露出一个布条的角,他突然激动了起来,两步上前,就把那布条从郭在天的口袋里抽了出来。拿出一看,居然是一块手绢的一半,上面还绣有红色的字样,他颤抖着从自己的身上翻出了另外的半块手绢,拼在了一起,郭在天吃惊地看见,那手帕上赫然有三个字“侯白社”。俞平贵吃惊地说道:“你?你是高峰的后人?”
   郭在天和应宁儿都面面相觑,半晌后,郭在天终于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一生下来,父母就死了,他们中间,没有人姓高啊。”
   “好吧,你们进来吧。”俞平贵恢复了平静,对两人说道:“你们不是对全堂八角鼓感兴趣吗,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进来吧。”
   进得屋中,两人却发现,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房间。半间房堆满了乐器,可惜都蒙上了尘埃,而另半间房,只有一张桌子,两个凳子,连床都没有一张,两卷席子和几床又破又烂的被褥搁在墙角,上面还摆放着几个塑料袋,里面估计是衣服。这位非物质遗产的持有者,日子竟然寒酸到如此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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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讲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将民族大义展示得淋漓尽致。小说的主人公,原本是一个普通人,却被人为地卷进了一个阴谋之中,随着情节的发展,一个个谜团渐渐解开,人物描写的活灵活现,情节一波三折,让人大呼过瘾。小说的情节性把握得很好,人物的塑造也比较到位,值得品读。推荐。【编辑:故事中人】【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2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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