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人员就是不一样，搞特殊呀！”“插队检查，向她院长告状去！……”外面传来几个人不满的声音。老杨刚刚躺在检查床上，她对小王说：“我今天先不检查了，让给他们吧！”
　　 “杨阿姨，让他们说吧，你都已经让给患者一个月了！”小王劝道。
　　 “让给他们吧，他们都是患者，听他们喊的，我心里也不舒服！我以后有机会检查，等患者都散了，我再来！”老杨站了起来。
　　 小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杨阿姨，明早我先给你检查！”
　　 老杨拉开彩超室的门，整理下自己蓝色的工作服，站在门口，门口聚集着一些等待检查的患者和家属。他们的眼睛此时齐齐地看着她，很是安静，没有人再说任何话。人群中还有刚才那位被她在女卫生间搀扶起的老人，她脸部表情冷漠而又平静。老杨站着，看看早上被自己打开的走廊上的灯，此时很是刺眼，看看自己早上清洁的地板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痰液、烟头和空瓶子。
　　 “今天我不检查了，让给你们了！请进吧！”她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老杨不是怕他们告状给院长，她忍受不了门外多人鼓动性地指责。而后会随着指责声影响整个医院的和谐。从七十年代上班起，她都在严格要求自己，助人为乐或是勤奋做事。3个月前单位组织体检中发现她颈部有一个小结节，要求一个月后进行复查，她没有想到近日患者如此多，每天待她忙完，检查室门口就聚集了好些患者，以至于每次她都放弃了检查。她不想搞特殊，以为在本院，何时检查都方便。
　　 有一天早上，门口等候者不多，彩超室的小王喊她，“杨阿姨，你来检查吧！”
　　 老杨马上放下手中的活，穿着工作服跑了过去。刚走到门口，被一位年轻的男士拦住了。
　　 “你这是插队，没有看到我们在排队吗？”男士喝住她说。
　　 “我是体检的，都等了半个月了！”老杨笑着解释到。
　　 “你交钱了吗？我们都是交钱的。”男士沉着脸说道。
　　 小王听到马上开门出来给患者解释。“不好意思，她是单位职工，是体检的，都等了半个月了，这是她的体检申请单，只需一分钟时间，等一下好吗？”
　　 那个男士斜眼看了看那张申请单，“单位职工啥时候体检不行呀？谁知道是不是体检呀？想搞特殊呀！”
　　 “她每次来，见人多，不忍心插队，都让给患者了。请理解一下！”小王耐心地给男士解释。
　　 “不行，我们拿钱来检查，就是得按照顺序来！”
　　 “小王，让他们检查吧，我离得近，啥时候来检查都行。”老杨见状说。“你们去检查吧,我等会。”说完，她又开始忙着拖地去了。
　　 其实每天都有新患者前来检查，每个患者来到门口交了申请单，都想第一个被喊进去做检查的就是自己！
　　 老杨静坐在更衣室里，想起来刚才在女卫生间搀扶起的那位老人在人群中冷漠没有表情的脸；想起来每天移动着拖把在患者的脚下清理着痰液和纸屑；想起来每天早上为患者打开照亮道路的灯；又想起刚才门外患者的指责及告状的扬言，她身体打了一个冷颤，抱紧着身体，泪水簌簌而下。
　　 老杨，全名杨国花，今年52岁，是本市某家企业的一位退休职工。低矮微胖的身材，一张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笑意的双眼，短短微卷的头发，对人很是和气。退休后来这家医院从事清洁工作。她负责的区域是门诊楼三楼，地面、墙面、卫生间，还有一些公共设施等。因为她的性格和善乐观，周围的人都亲切地喊她老杨，她也是欣然接受。每日忙苦于三楼的角角落落，哼着小调和戏曲，医院的同事见到她都会主动地问声：“老杨好！”
　　 老杨的更衣室门口经常有来回走动等候彩超检查的患者，她忙完也会在三楼不断地走动下巡视有无需要清洁的地方。她认为这就是自己的职责。
　　 经常有就诊者问她哪里有开水可取，她就会自己提着水壶灌一些水来，以方便患者。有时候见到医院的职工吸烟她会提醒一下，可是面对就诊的患者及家属吸烟，她不能提醒太多。要是她们心情好会接受建议停止吸烟，假如遇到心情不好者，会被大骂一通。此时她都会默默地走开，一会再过来清理被那些鞋子踩灭的烟头。
　　 假如和老杨做邻居，你会发现老杨绝对是最优秀的邻居，她为他人着想，善良而乐观。
　　 一个月了，老杨没有体检成，今天她向患者解释，患者看着她的工作服，疑似插队。明天再去，昨日的患者已经不在，换成了新的患者在等候，没有患者帮她证明她其实已经等了很久，同样的结局。
　　 摸了一下自己颈前微小的结节，她心又沉下来。
　　 老杨决计换个方法了。
　　 那天早上，老杨来得很早，她如平日一样，清洁卫生间和地板等，等到彩超室门口还没有聚集人满的时候，她已经将工作做完。走进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走下了三楼。
　　 医院院内，有汽车不断出出进进，不断有提着片子袋的患者或家属走过。她看看院内路两旁的树枝上已经吐露嫩芽，她在院内开始踱步。此时她就如一个就诊者，来这里工作二年了，第一次这样不穿工作服在院内走动，心情异常地轻松。平日里来到岗位就换上工作服，直到下班方换下。以前在院内走动，因为那身工作服，看到院内路上有空瓶子或纸屑她都会弯腰捡起来；每每看到有人吸烟她都会向前劝阻；遇到不讲理吸烟者会收到白瞪眼，然后还得弯腰捡起被抛弃的烟头；有一次他看到一个人在喝矿泉水，提醒那个人喝后投进垃圾箱，她刚转身就听到了瓶子击地脆响的声音，她又返回......
　　 此时，她没有穿工作服，她很轻松。
　　 有一辆黑色丰田车停在她的身边，一个男士手拿着飘烟雾的香烟走下来。
　　 “您好，这医院是无烟医院！”老杨轻轻地微笑着对那男士说。
　　 那男士立即掐灭了香烟，“不好意思！”随手要扔弃烟头。
　　 “请投在垃圾箱内！”老杨又说。
　　 那男士很配合地将烟头仍在路边的垃圾箱内。向她笑笑走了。
　　 老杨也笑了。
　　 老杨在院内走了几圈后向门诊楼走去。
　　 有几个人抬着担架正从里面走来，老杨立即上前，为他们拉开门诊的门。一位抬担架的女士笑了。“谢谢阿姨，谢谢！”那女士对着老杨笑笑。
　　 老杨也笑了，大踏步向三楼走去。
　　 她终于走在自己打开的灯照耀的路上，路面很是光亮，看着柔和而温情的灯光，她心情愉悦。
　　 彩超室门口聚集了一些等候检查的人。她走过人群，站在彩超室门口开始敲门。小王从里屋说：“等一下，马上轮到下一位！”
　　 “我是杨国花，是前天预约好的！”老杨在门口理直气壮地说。
　　 小王看了看没有穿工作服的老杨，神会地笑了。
　　 老杨站在门口等待着，耳边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着急埋怨声，她看到身边有位老先生在地上吐了一口黄脓痰，她没有去清理；不远处有人拿着单子在询问什么，她没有去；此时她没有职责去理会纸屑、空瓶子和别人的问寻，她要让自己光明正大地走进检查室，让自己安心地躺在检查床上，让探头在颈前沉稳地扫描……
　　 “下一位，请杨国花进来！”小王拿着单子在门口喊了一声。
　　 老杨沉着地走进了彩超室，身后没有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