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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梧桐】有限生命几时回(散文)


作者:白大也 秀才,1169.5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23发表时间:2015-02-28 20:31:12

2015年2月11日晚7时许,夫人跳舞去了,家里的电话铃声不断,我走过去,拿起话筒,话筒里传出老家堂四弟白连界的声音,他说:“大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会,好像是在抽搐,我还以为是他96岁的老妈妈我四婶去世了,我平静的刚要问,他又开始说话,我静静的听他接着说:“我三哥病重,是胰腺癌转移到肝癌晚期,医生说头年够呛”。我立刻蒙了,颤抖的话筒差一点掉在地上,突然感觉天晕地转,头发立即耸立起来,我哽咽的让他再说一遍,“大哥,我三哥病重,是胰腺癌晚期,又转移到肝癌晚期,大哥,你不要哭,我是才从城里回来,我和媳妇说起此事,媳妇告诉我说,应该告诉城里的大哥,这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明天去看看我三哥吧”。我对着话筒,大声的嚷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他三婶为啥不告诉我?”“嗨,别争她了,天很黑,明天再去吧。”我放下话筒,急忙跑到我们一个老太爷的子孙后代,堂弟白连月的家里。
   这是一所三层小别墅,在一楼会客厅内,我的弟媳妇、女儿小雪及侄子小坡迎接了我,我控住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她们反倒劝慰着我,不叫我哭,让我平静下来,待一会儿,好去二楼看望弟弟连月。我了解了大概情况后,这时进来一个中年人,我还以为是侄女小雪的丈夫,他三婶告诉我是小雪的男同学、朋友,叫洪博。我问他三婶小雪的丈夫来没有,她支吾着……我不再过问此事。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小雪的同学都知道了,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哥们却不知道,弟弟连月病情如此严重还不告诉我。我流着眼泪便质问他三婶:“你为啥不告诉我?我们兄弟一场,光屁眼一起长大的,又都在城区居住数十年,早知道我可以给他做点好吃的,陪他玩玩。”他三婶平静的说:“我没想到这一点,是我忙的糊涂了。”我又问,“这么年轻,为啥不住院治疗?”他三婶解释说,“我知道天津市的确诊也才十多天,一个月前,连月身体不好,总是低烧,我们到城区中医院查出是肝肿瘤,把我俩吓坏了,女儿把我们接到市区肿瘤医院复查,检查出是胰腺癌晚期,比中医院查的结果还严重。医生说没几天活头啦,回家爱吃啥就吃点啥吧,医生已经不给治疗了。这些情况女儿当时没有告诉我们俩,在医生的配合下,女儿做了假证明,证明是肝肿大,我们看到假诊断证明才放心,连月高兴的大骂中医院误诊,我俩的心情一下子好转,高兴地熬鱼,改善伙食,吃。正是您打电话叫他去参加您孙女满月的时候,这是正是好心情”。我听了他三婶的解释后,回答说:“啊,就是我孙女元旦过满月时,他还高兴地为我们记账,没看出他不正常呀。我还埋怨他头天夜晚没来喝酒,他说有事没来,他还告诉我已经戒酒了,这才四十天呀,他就这样了”。“对,就是那个时候,情绪最好的时候,他驱除了疑虑,从肝癌确诊为肝肿大,他的情绪解放了,心情也好,女儿一直没敢扩大范围,就是想让他多活几天,我也才知道十几天呀。”我急切的又说:“就是肝肿大也应该告诉我呀?这也不是小病呀?”。这时我堂二哥的儿子小坡从楼上下来,陪我介绍了一些情况,我又质问二哥的儿子小坡,问他是啥时知道的?小坡说:“大叔,您别急,我是8日才知道。三婶她们也对我这个亲侄子也保密,”我又转向他三婶说,“为啥不住医院治疗?”侄女小雪接过话题,她说“天津肿瘤医院的医生说胰腺癌晚期又转移到肝癌晚期,活不了几天了,医生不给治疗了,我和妈妈商量一下,省的我爸爸到医院去受罪,也不方便,就回家啦”。此时我无言了,我的弟弟太年轻了,他小我五岁,还没有到退休的月份,如果是八九十岁得老人,在家里等待归天也就心安理得了。我的心里不好受,他太年轻了,我又大哭了起来,满屋子的客人及蓟县他三婶老家的老舅等亲戚,也都劝我不要再哭,小雪也安慰我,侄子小坡也安慰我说:“不要再哭了,我三叔在厕所里,别被他听到,他还不知道是癌症,您稳定一下情绪后和我三叔去待会儿”。侄子小坡说的很对,我控制了情绪,不再痛哭。
   过了一会儿,侄子小坡对我说,“大叔,我三叔回到卧室了,您可以上去了,但是情绪一定要稳定,绝对不许对着我三叔再哭,我三叔的病严重后,他心里有个猜测,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病情还在保密。”我坚定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又平缓的呆了一会儿,才随孩子们来到二楼弟弟的卧室。
   卧室不大,一个双人床,一个桌子,一个电脑桌,就已经满了,狭窄的活动空间,还放了一个可以调节的躺椅,是临时从老家搬来的。眼前的堂弟白连月坐在躺椅上,瘦得让我一惊,他比40天前元旦那天,我孙女过满月时大不一样了,他瘦的让人害怕,黄黄的脸,枯瘦的身躯,涨大得腹部。他斜坐在躺椅上,上身一件白背心,下身只穿一条衬裤,光着的两只脚丫子,放在地板上,脚丫子肿胀的发紫。他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着,还有些喘嘘,嘴里发出嘶啦的声音。
   弟弟的女儿小雪告诉他爸爸说,“爸爸,大伯来看您来了”。连月弟弟脆弱的睁开眼睛,无神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他已经不爱多说话了。平时,我们在一起海聊,他滔滔不绝的劲头今天没有了,我抑制着眼泪,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临时小凳上,屋里太热,我脱了外衣和他平和的攀谈起来,我和他回忆我们小时候,说着大爷,大伯叫什么,他合着眼很开心的听我说,不时地点头,比如说到我大来哥的爸爸时,我问他还记得大伯叫啥吗?弟弟摆摆头,我告诉他叫白永泉,他很满意。我又说到我的爷爷,我问他叫啥你还知道吗?他睁开眼睛,告诉我说叫白风润,提起我爷爷的弟弟他的爷爷时,他高兴的告诉我,他爷爷叫白风露等等,我们呆了足有两个来小时,尽管他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很多语言,显然我陪他的这个夜晚,他很高兴。我问他肚子疼不,他说疼。
   侄子小坡上来和我们一起又呆了一会儿,连月自己拿来几片白药片吃了,我问小坡,他小声说告诉我说是吗啡,一种止疼药。弟弟连月吃完药后,他又拿起电动刮胡刀刮胡子,他一只手不停地刮,另一只手不停的配合,刮得很仔细,一个地方反复刮多遍,刮得已经很好了,还在刮,侄子小坡不叫他刮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不停地在原地方滞留着剃须刀,任剃须刀飞快的转动,我的心也飞快的跳动,最后还是女儿小雪拿走了他的剃须刀,剃须活动方才罢休。
   弟弟说累了,要上床休息,我拉了他一把,站好后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下,我问他想啥吃,明天我去做,他合着眼睛说,“大哥,吃不下去东西啦,”我含着眼泪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饭菜吗?”他沉默了,他家过春节很简单,有时2斤羊肉就过年,我家不行,总要成桌成盘成碗的讲究,他们初一总是到我那里热闹的大吃一顿,两家人欢天喜地,侄女小雪都结婚了,还同我说,大伯,我每年都盼着您那桌大餐,我逗她,你咋不早告诉我,我一定年年给你办几次大餐。此时,连月弟弟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他有一肚子的话不想再说,也可能是这夜晚的会面,谈话太多了,他真的很累了,他不再出声,喘着气,似睡非睡,静静的躺着,我陪他静静地呆着,过了20分钟,他好像睡着了。
   侄子小坡叫我到楼下休息,我们爷俩来到客厅,同他三婶、小雪等又呆了一会儿。夫人跳舞回来打了我的手机,告诉我她跳舞结束了问我在哪,我说明了情况,她立刻骑自行车来到来这里。因为连月弟弟休息了,没有去卧室相见。只是同他三婶,小雪、小坡等人一起交谈,度过了这悲哀的夜晚。
   回到家里,这一夜我失眠了,眼前总是浮现我的堂弟白连月,一夜没睡,老家的连文弟和连月一起长大,也和我同时知道了这个坏消息,在老家他也是一宿没睡觉。
   2月12日,这是我陪弟弟的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又跑到连月弟弟那里。母女等人正吃早饭,侄子小坡在二楼陪着他三叔,我在餐厅叫住正想上楼的侄女小雪说:“闺女,我给你点钱,去给你爸买点吃的。”小雪推搡我说不要。我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痛哭着对她们母女说:“闺女,钱不多,只是表表我这个大哥对弟弟的一点心意,你爸他爱吃我做的饭,可现在他吃不下去了,他爱吃啥你知道,你拿着这钱,给老爸买点啥吃吧,哪怕是只吃上一口,我也高兴。”侄女小雪眼里含着泪,看着我哭诉,她说:“我爸可以吃藕粉冲的糊糊,罐头啥的”,“那好,闺女,你去办。”侄女见我痛哭,也流下心酸的眼泪,“大伯,别哭了,大伯,我收下,我收下。”侄女小雪收下了我的一点点心意。
   小坡从二楼下来,我叫他吃饭后抓时间休息,我擦了擦脸,来到弟弟的屋子,弟弟一个人斜躺在被窝攞上,我和他打了招呼,他睁眼看看我,点一下头。我陪着弟弟呆了一个小时后,我夫人在他三婶的陪同下来到弟弟的屋子,他三婶叫醒了合着眼睛的连月弟弟,并告诉他说:“连月呀,嫂子、大哥又看你来了,大哥还给小雪一千元钱,叫给你买东西吃,你想吃啥?说话。”弟弟连月靠在被窝攞旁,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嫂子看看我,点点头,他说,“知道啦”。
   我夫人对连月弟弟说,“连月呀,你嘴咋就这样严,要是早知道也可以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呀,你哥哥总是念叨你,惦着你…….”他闭着眼睛听着,有时候点一下头,算是在努力的交流了,他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病情不轻,他很坚强,他和嫂子说了几句话,喘着气又闭目坚强的挺着,女儿小雪递给她爸爸几片白药片吃掉了,同病魔做最后抗争。
   女儿小雪见爸爸的病情加重,同她母亲商量一下,决定给弟弟打一针激素,在我和侄子小坡的协助下,他三婶在弟弟的屁股上迅速的打了一针。他三婶经常给连月弟弟打针,几次弟弟喝多了我送她回家,都见他三婶为弟弟在屁股上打解酒针,她说管事。他有时见连月醉醺醺的,气得骂着街给他打针,还说:“要不是看上你那点工资,我就一针打死你,省得你总去和那帮狐朋狗友去喝大酒,喝的烂醉。”弟弟连月喜欢喝酒,就是我在他身边,当他喝起劲来,我也是阻挡不了,一次,我和夫人的一帮女同学来我家集会,连月弟弟来陪同,开始我还能控制弟弟,后来就失控了,他挑衅了这帮女强人,竟被这帮女同学灌得名堂大醉。
   一上午,家里、单位来人不断,探望的人流不断,弟弟睁眼看看,并叫他们下去,我和夫人一上午在弟弟的卧室陪着他。他三婶又进来,弯腰跟弟弟说话,她说:“连月,就大哥大嫂在这,你心里有啥话就说出来吧,”连月弟弟紧锁一下不易被察觉的眉头,突然说:“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三婶没加思考突然转移了话题说,“给你输点液好吧?”连月弟弟点点头,女儿小雪出去找医生,傍中午时小雪回来说,“医生现在没空,说下午抽时间过来输液”,我对他三婶和、弟弟连月及小雪嘱咐了几句,我最后说,“不是有人送来了羊肉吗,你们给连月炖点羊汤,或是买只小鸡,炖鸡汤,让他喝点鸡汤也行,哪怕我弟只是喝上一口,我们也尽力了”,他三婶对我小声说,“大哥呀,好东西不能再吃了,吃了全让癌细胞吃掉,癌细胞长得很快,他更痛,更受罪”。我茫然了,无话可说,从癌细胞折磨人的角度来说,也许他三婶说得对。后来听说她们没有熬煮羊或鸡汤,他们是最亲近的人,不知她们是咋想的,总有一天想起此事,将遗憾终生。从我的心境来说愿意弟弟连月喝羊、鸡汤,因为他爱喝,哪怕只是喝上一小口,我也尽了最后的一点心意,
   我又安慰了弟弟几句,又同侄子小坡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我不想在这里吃饭,这里人多,有亲戚轮流照看,我和夫人放心的回家了。
   晚上我又过来看护,我见弟弟坐着很稳,双眼紧闭,双腿耷拉到地板,双脚放在一个垫子上,手臂插着管子在输液,屋里只有女儿小雪,在后背扶着爸爸,瓶子里还有一部分液水没有输完。侄女见我进来很高兴,我看到弟弟精神很好,也很高兴,便说:“连月,你今天的气色真好。”他瘦瘦的脸忽然一笑,睁开眼看了我一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又合上眼睛对我说:“你坐下。”我和他陪伴这两天来,见识了好多人来人往,今天这简单的三个字,是唯一的一句让探望之人“你坐下”的客套话,今天的一笑也是很难得的笑容。
   听侄女小秀说,还一次笑是今天下午见医生来输液,他也露出来笑容,而且笑得阳光灿烂。在我写这篇回忆弟弟那最后几天的日子里,我才感觉到弟弟这笑容的奥秘,我才明白这笑容是他期望生存的心理和意识的释放,是在向我们发出了新的信息,那就是他想治疗,可我们当时没有读懂他笑容的意思,我很后悔没有坚持让他三婶和她的女儿去送弟弟到医院,走完他最后的路程,只是任从了她们说医生不给治疗了,叫在家里等候死亡重病规则。
   侄女小雪见我来了,她要出去打几个电话,小雪出去了,她把爸爸交给了我这个大伯。屋里就剩下我们哥俩个,我看看吊瓶还有四分之一的液体,我一个人陪弟弟待了会儿,我问他痛不?他告诉我说不好受,示意我不再输液了,正好小雪进来,我说明了他爸爸的意思,她利索地给爸爸拔了吊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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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充满真情表现了作者对死者的深情。作者截取了自己一个老兄弟在临死之前,直到弥留期,人生最后一段日子的点点滴滴。用情很深,用笔很细。虽然都是横普通的垂死之人的细节,却表现出了作者与死者之间很深的兄弟情义。人总是要死的,可对于活人而言,面对亲人在死亡即将降临的那种痛苦挣扎,真是一件更痛苦的事儿。作者情感丰富,描述细致。感谢赐稿梧桐文苑【编辑:江南铁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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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江南铁鹰        2015-02-28 21:15:39
  真情感人的故事
回复1 楼        文友:白大也        2015-03-05 14:34:53
  谢谢老师江南铁鹰 ,我又改动了一遍,比发表的这篇要好,老师,遗憾呀。
2 楼        文友:曹秀梅        2015-03-01 08:48:24
  欣赏白老师感人的故事,拜读,学习,赞
回复2 楼        文友:白大也        2015-03-05 14:36:57
  谢谢文友曹秀梅的支持和鼓励,这篇我不太满意。
    
3 楼        文友:抒云        2015-06-02 11:20:07
  兄弟深情感人心!同龄人深感健康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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