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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老祖宗的骨气


作者:牵手月亮 童生,530.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22发表时间:2015-03-03 09:49:24
摘要:从父辈口中传下老祖宗的一句话里,感受老祖宗的骨气。

从刚记事起,母亲就时不时和我念叨起我父亲的曾祖奶奶。因为我那时搞不清辈份,母亲对我说是我爷爷的奶奶。长大后明白了,说的是我的高祖奶奶,我姑且称老祖宗吧。老祖宗的身世、相貌、终年寿数都没有传下来,只传下来一句话,一句话牵动着一个铁骨铮铮的故事。
   母亲每次有意无意地跟人说起时,神情都很凝重,像刚从远古的大森林里走出,大森林里的恐怖和奇观让她心痛又骄傲,一时难以用言语表达,就浸透在她复杂的神情里。这神情日积月累织成一根很长很长的线,我跟着这根线就能走进大森林,用心感受母亲复杂的神情。
   2015年正月初六上午,我着手写这段记忆时,掐指算了一下,我父亲如果在世,今年已经84岁,老祖宗娶进我们乔家至今,大约不到一百五十年。
   老祖宗过门时是天足,在那个女人“以小脚为贵,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她倍受家人和邻人的嘲笑和侮辱。最不堪忍受的是她男人进一脚、出一脚,故意在她的大脚上踩踏一下,每踩踏一下都是对她大脚极度的轻视和憎恨。日积月累,老祖宗终于忍无可忍:“当家的,你扯裹脚,腊月里回来一杆笔!”“扯”是买布的意思。“脚”在当地方言中发音为“jian”,“笔”为“bian”。老祖宗这句话如火山喷发,道出了满腹的悲愤和不服输的决心,气魄不亚于一个七尺男儿。母亲每次重复老祖宗这句话时,语调里依然是满满的悲愤和决心,那团不畏恶俗的火依然在愤怒地燃烧着,不管时光流过百年还是千年,那火焰永远不会熄灭。我在这团火焰中看到老祖宗灵魂的光芒,这光芒告诉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她的脚虽然被恶俗裹住了,但她的灵魂要战胜恶俗。老祖宗拿到裹脚布后,就毅然回到娘家,腊月里回来果然是一双细细的尖尖的小脚。
   小时候,我只是从姥姥走路摇摇晃晃的小脚上,略微感知到小脚的不易。母亲说,姥姥的小脚是在家人的逼迫下缠的,那年头脸庞和身材生得再好不如一双小脚。缠小脚要在四五岁时,就开始用布使劲把脚紧紧地缠起来,脚背被缠成弯弓形,而脚趾除了大脚趾以外,其余四个脚趾都被折弯压在脚板下面。裹脚布使劲缠了一层又一层,即使脚底流出的脓血和裹脚布粘在一起,仍然要不间断地越缠越紧。好多天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仍要坚持下地走路,要不一辈子都不会走路。最终让小脚定形不再流血,要持续两三年之久。为了避免坏死的骨头和肌肉松驰和放大,小脚一辈子都要用裹脚布紧紧地缠着。她们站不稳,走不快,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用“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代价,换来了“三寸金莲”的“美誉”。
   母亲说裹脚是从古代一个皇帝娶了一个鸡精(妖精)皇后开始的。皇后怕人看到她的鸡爪才用布裹起来。后来看了《封神榜》才知道,母亲说的皇帝是商纣王,纣王就有一个九尾狐的皇后和一个九头鸡的妃子。缠足的渊源确实可以追溯到商朝,但是否就是这两个妖精给华夏女子招来几千年的灾难无从考证。
   民间传说缠足始于隋,相传隋炀帝东游江都时,征选百名美女为其拉纤。一个名叫吴月娘的女子被选中。月娘让做铁匠的父亲打制了一把莲瓣小刀,将脚裹小,并把刀裹在脚底下,又在鞋底上刻了一朵莲花。隋炀帝见她走路时一步印出一朵的莲花,召她近身想玩赏她的小脚。没料到月娘解开裹脚布,突然抽出莲瓣刀向他刺去。一个弱女女孩子行刺何其容易,见除暴不成便投河自尽。隋炀帝当即下旨:无论女子如何美丽,裹足女子一律不选。之后便有女子为了逃避被选进宫中而开始缠足。
   因为老祖宗的苦痛,我一直对裹脚耿耿于怀,为此专门查阅了相关史料。有一出南唐后主李煜与缠足相关的记载,说李后主有一嫔妃叫窅娘,美丽多才,能歌善舞,李后主专门制作了高六尺的金莲,用珠宝绸带缨络装饰,命窅娘以帛缠足,使脚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再穿上素袜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本来是一种舞蹈装束,却从后宫传到上流社会,时人竞相仿效,五代之后逐渐形成风气。
   北宋太平老人著《袖中锦》中说:“近世有古所不及三事:‘洛花、建茶、妇人脚’。”可见北宋时期已经把女人裹小脚与洛阳艳丽的牡丹、建州馨郁的香茗并指为天下之奇!当时只有高贵女人才裹脚,普通妇女是不裹的。而且裹脚只求纤直,并没有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到南宋末年,妇女裹脚已比较普遍。元代竟然演变到妇女不裹足即耻的地步。裹脚之风兴盛于明清。传播到民间,便愈演愈烈,越缠越小。
   母亲庆幸自己生在民国时期,说老阎(阎锡山)在这方面有功劳,他坐了山西的土皇帝便首先下令放足,所以民国时期出现了很多半大脚的女人。母亲正好脱离了缠足的苦难。史料记载,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女子才普遍摆脱了裹脚的厄运。
   显然,老祖宗就是那“愈演愈烈,越缠越小”的受害者。母亲说早年女子十五六岁过门,有的十三四岁就过了门。老祖宗不管是十三四岁,还是十五六岁过门,她都还是个孩子,再是个孩子,她的脚已经不是四五岁时的样子了。而就是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为了从此杜绝自家男人的欺侮,为了从此在家人和邻人面前扬眉吐气,为了争取到在那个特定年代一辈子的做人尊严,硬是狠下心来,把自己的一双半大脚生生缠成了一双细细的尖尖的小脚。一个女子两三年才能缠成的小脚,她没用了一年(从一句“腊月里回来”证明没超过一年)。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面对我的天足,我时不时会沉浸于老祖宗的痛苦和坚强之中,如果没有生命极限的勇气和骨气,不会有这样的决心和意志。我推想,老祖宗一定曾经桀骜不驯,要不她怎么会有一双天足?但在那样的男权社会环境下,她不得不低下倔强的头,让天性中的傲气从身体上落到心里,成为她生命的傲骨。
   我每当闭目遐思,便能看到一个花季女子,背着包袱里沉甸甸的裹脚布,痛苦地踏上回乡之路。这条路上不管有多少美景,她的眼前一定只有满目荒凉。不久前,在这条路上她被一个男人接到未来的家里时,向往的一定不是无休止的屈辱……她用一双天足最后无限留恋地走着每一步,多么希望这一路就能走到生命的尽头!然而背上的包袱告诉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等回头踏上这条路,将是用她一生的血与泪开启的新旅程……她任泪水在心里流成一条河,淹没了一双天足带给她的无数美好记忆……
   在地狱般的煎熬中,她熬过白昼熬夜晚,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寒冬岁末,她终于以一双细细的尖尖的小脚,走上了回家之路。尽管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锥子上一样,但她从此不再低头生存。族人和邻人不得不为她的骨气惊叹和折服,所以,流传了一代又一代……
   做为老祖宗的后人,我觉得尤其我应当感谢她,是她的基因在我的生命里活着,我才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磨难,朝着理想执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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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旧时女人裹脚,不知从什么时代兴起,大作不失为这一传统民族陋习的一个考证、一篇研究论文。文章旁征博引,史料丰富,论据充实,勾勒出旧时女人缠足的历史源流,让人耳目一新。文目“老祖宗的骨气”,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旧时中国妇女的悲惨生活命运,读来让人唏嘘。【编辑:郭永涤】【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3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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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郭永涤        2015-03-03 09:50:33
  新年好,祝创作愉快!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回复1 楼        文友:牵手月亮        2015-03-04 13:26:17
  谢谢老师.!也祝老师新春快乐!请多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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