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嫂
月亮,象被饿汉子一口咬去半拉的月饼,漫不经心的落在河底,斜斜的挂在天上。
三伏的清风,细细柔柔,吹拂着莲花嫂的一袭乌发,一丝一缕,撩拔着迷人的夜色。
轻轻的脚步,一下一下敲打着银片儿的月光。这边才听到鱼儿“啪叽啪叽”啃食水草的声音,那边“扑通扑通”几道小黑影,已经从蓬蒿里跳起来潜入河里去了。
莲花嫂忽忽闪闪的丹凤眼,没看见浪花。这些,莲花嫂都是知道,还是差点失声叫出娘来,本能地捂了捂蹦蹦跳的小心脏,深吸了一口气,又急急地呼出来……
待稍稍定了神,又不自觉地抿嘴想笑,莲花嫂是不怕青蛙的。莲花嫂熟悉这块儿的一切,高高低低,花鸟鱼虫,汇水河的心眼脾气。
莲花嫂白天常在这块儿洗衣裳,晚上便来这块儿洗澡。就她一个人吗?是的,就她一个人,现在是。
这里极其僻静,离家,几十步之遥。莲花嫂以前是常和男人一块来的,心里踏实。当然,说的是天热水不是很凉的时候。那会,他还在,生龙活虎的。
“我是属龙的,喜欢水,更喜欢和兔子在一起戏水……”男人故意坏坏地这么说笑。莲花嫂就咯咯地掩嘴笑,一笑花枝乱颤,酥酥软软,煞是妖娆。
莲花嫂是属兔子的,不到30岁的兔子,有时候依在男人怀里,她就是一只乖巧可人的兔子,也做得了水兔子,她很喜欢水的。
男人动情的时候会说她这也好,那也好,死都愿意……废话也是真话。男人不再动情了也会不耐烦地说她是狮子,老虎,翻脸能吃人……真话也是废话。
男人不能和自己一块洗澡了。男人是那天被秋天的一场阵雨给整没了。——也不能都怨雨,也怨自己,莲花嫂已经不止N次地这样想。
——如果不是大白天猪跑了,如果自己不让男人去撵院里的猪,如果不是那会雨倒得正紧,如果自己让男人在那万分紧要关头把欲火一倾而泄,如果男人果真是一条龙……好端端的大活人,是不会让暴雨给一下子激死的。
男人本不愿意去撵猪的,喘着粗气说:“就好就好,它跑随它跑……”
莲花嫂不愿意,那当儿的心鬼使神差搁在猪上,轻了男人,生怕万一那闹腾的畜生淋出病来,于是狠心一蹄子把男人从身上弹下去。
男人冷不丁落了地,一时消了温存的兴致,猴急,一使性子敞着头钻了出去……
雨,还在下,稀里哗啦四下里山响。
一等再等,男人不回来?莲花嫂实在按耐不住了,便胡乱套了件衣服,下床去找。
猪嗷嗷叫着在雨里跑。男人趴在水洼里。莲花嫂扑过去大喊大叫,生拉硬拽,可是男人还是没反应,一点都没有,脸青,冰凉。
莲花嫂好像记得当时没哭,哗哗的是无情的雨,她彻底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哑了!男人没了?我的男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晃,男人不在快一年了,莲花嫂已习惯了一个人。岸上,她悠悠脱掉衣裳,月光忽地亮了许多,映着她那瓷白丰满的胴体,泛着鲜活的晕辉,宛若一尊圣洁的女神。
莲花嫂轻轻往水里趟,脚下的沙石硌着那双一欠一欠的脚丫,上身悠悠晃晃起来,不由又怜惜地弯腰用手撩撩水皮——是,不热不凉,正好。
待莲花嫂缓缓蹲下去,水便服服贴贴地漫上了颀长的脖颈,整个身子飘飘似乎要浮起来。身轻了,心情也立刻欢愉起来,光溜溜,就是一条美人鱼儿。
莲花嫂浸润在一团清凉柔软里,她更加念起男人,别看男人瘦得像干鸡,不出眼,哪怕在水里也能生起不少花样……
“死鬼,莫再生浪贱来整俺?……”莲花嫂心里燥热得慌,暗自有气无力地嗔骂。没人应。
月亮却多情地一闪身,躲进一疙瘩黑云里。满天的星星仿佛被激活了,亢奋起来,肆无忌惮,眼睛一眨,一眨,窥视着。
月亮生气了,不无嫉妒地从一层薄薄的面纱里一纵跳了出来,呼啦,把胆小的星星吓跑了。
月亮痴痴地看着莲花嫂,莲花嫂却闭上了眼睛。莲花嫂游动着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抚弄那光滑亲切的肌肤,那怕只是轻轻跳动一根指头,也会激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圈,一层层,摇乱了一河月光,鳞鳞片,起起伏伏,随着风,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