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日，我回家乡看望老母亲和哥嫂们。五一当天的傍晚，我进了家门。我先与住南屋的母亲说了几句话，然后去北屋看看二哥二嫂。嫂子正在灶间准备晚饭，二哥低头在炕间坐小马扎择野菜，眼前守着一大篮子。我说挖这么多苦菜怎么吃？二哥说，知道你回来，我昨天去山上挖了这些苦菜，让你嫂子擦渣（胶东对小豆腐的称呼）吃。你不是不喜欢吃大鱼大肉吗？我笑笑说，还用这么多？二哥边择边说，这些还不够呢，你看着这么多，做出来就一点点了。我坐下与二哥一起择，兄弟俩边拉呱边择，嫂子忙活着炒菜。一篮子苦菜还没择完，嫂子就炒好了菜。二哥说，先吃饭吧，你中午一定也没吃好。
　　 我与二哥喝点酒，老母亲也喝半小盅。母亲吃完饭就往她房间里看电视去了。我和二哥边拉呱边看完世界杯乒乓球赛，转眼时针指向十点了。嫂子问我在哪里睡？有小床，还有妈妈的炕。在小床睡，我就去给你铺床。我说，跟母亲睡炕吧。母亲歪坐在炕头上抽烟，我趴在褥子上，母子俩边拉呱边看电视。由于喝点酒的缘故，我有点打起了瞌睡。母亲说，四儿，睡吧，你坐车也累了。我一边说不累，却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老母亲在灶间忙活着做饭。我去了趟厕所，母狗乐乐在厕所门口迎接我，挣得铁链子刷拉拉响。我摸摸它的头，它很温驯地与我嬉戏。嫂子见我，说，再睡会吧，咱们这里亮天早。我说不了。问，二哥呢？嫂子说，上山挖苦菜去了，早走了。我看看时间现在也就5点多吧，在我自己的家里，此时我还在梦乡呢。吃早饭时，二哥回来了，他又挖来半篮子苦菜，脚上的鞋子全湿了。
　　 早饭后，我与母亲择苦菜，嫂子去邻居家磨豆浆。大哥两口子抱着孙子回来了，三哥临近中午也从县城回来了。中午，一家人大团圆，免不了大鱼大肉又是一桌子。我记得以前自己曾经在饭桌上发脾气说，做这么多大鱼大肉的，谁吃？现在想想，我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母亲、哥嫂们未必不喜欢吃，自己也有点太自私了。这不二哥知道我想吃家乡的野菜，桌子上就有水嫩嫩的苦菜沾酱，还有母亲亲自做的一大钵子苦菜小豆腐。这是地地道道的家乡的野菜做的，与城里的小豆腐味道绝然有别。我的吃相就有点饕餮，母亲都笑了。我们兄弟几个喝酒吃肉，谈笑风生，老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
　　 吃着母亲做的苦菜小豆腐，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那时，乡亲们的生活水平还处于温饱线上下，地瓜、玉米能管饱吃就不错了，平时，能够吃顿小豆腐也算改善生活了。因为去山里挖野菜的人很多，所以吃顿苦菜小豆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各种青菜做的小豆腐却是经常吃到。许多年没吃到母亲做的小豆腐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记得在我家老屋前面的空场地上，曾经有盘小石磨，附近的乡亲们只要谁家制作小豆腐就来磨豆子。放学后，我经常帮助母亲磨豆子。磨豆子时，一边推磨，再一边往磨眼里淋少许水，磨出来的豆浆浓浓的，就像嫩豆腐似的。
　　 磨好了豆浆，在锅里烧到八成熟，再把青菜或者野菜洗净切碎放到锅里，搅拌均匀，调好味，一霎，冒着菜香豆香的小豆腐即可食用了。吃着热乎乎的、软软的、松散的小豆腐，心里也美滋滋的。其实，小豆腐的营养是十分的丰富，但在当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枉顾其它了。只从进城以后，我再吃母亲做的小豆腐的机会就不多了。
　　 我在老家呆了两天，临回城前，母亲非得要我带点小豆腐给我妻子尝尝。我说，路途太远，再说天气也热了，不值得。可是我违拗不过母亲，最后还是盛了一塑料袋子，足有一大海碗。我和大哥、三哥一起回的县城，母亲也给他们每人盛了一大碗，拿回家去再吃。二哥邻居立科来玩，二嫂子也给了立科一大碗，一大篮子苦菜做的小豆腐除了吃的，就这么三下两下分完了。看看四家分别拿的小豆腐，不过每家一碗罢了，我这才理解二哥为什么要挖那么多的苦菜了。
　　
　　 200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