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春】 一米春光(散文)
整个冬季,阳光都没有光临我家,家里暗乎乎的,不是很亮堂,没有阳光的地方,再温暖,心里总是感觉冷丝丝的……
于是,我就在这样的灰暗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季,在冬日里我渴望着春天的脚步能早日地跨进我家的门槛,给我一个很温情的怀抱,驱走我心里的那一丝寒意。
好再,立春一过,阳光就一点一点地光临我家了,它迈着小碎步,先是在窗框上跳跃着,像小麻雀一样跳跃了几天,它又从窗框跳到阳台的边边,像是来觅食的样子,一溜烟地拥抱在阳台的边缘上,屋内的光线很柔和,也明亮了许多,我就在客厅的电脑前码字,书写自己的心情,偶然回头一看,它还在那儿,比在窗框上安静了许多,我又看看窗外,树梢儿从枯黄变成嫩黄了,有了水盈盈的感觉。
春到了,人心也就暖和了,想必在我的老家秦岭山区,这会儿已经是迎春花的世界了,那一簇簇的迎春花就在河堤上素颜地招展着,在春风中冲着灿烂的阳光做鬼脸,调皮、可爱的小黄花,是一年中最早绽放的花儿了,所以叫迎春花。
迎春花——嫩黄的小花朵,有着甜甜的花蕊,是我儿时吃到最甜的蜜了。我们一群小伙伴,蓬头垢面地围绕着迎春花,将小花朵一朵一朵揪下来,用嘴一点点地吸,一丝丝的甜味就在嘴里蔓延开来,吸的多了,甜味就蔓延到心里,我们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个个笑得像盛开的花朵。简单的幸福感让我们常常是一个下午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吸迎春花,那嫩黄的花儿就开在我们的双唇上,一朵花儿没有了甜味,就会被我们吐到河水里,那淡黄色的小花,随着一江春水向东而去,这条小河有一个很美的名字——“丹江河”。
说起丹江河,也是我们儿时的乐园,丹江河清澈见底,春天,丹江河的水就欢快了,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叽里咕噜的唱着欢快的歌儿向东而去。过了雨水,我们整天就在丹江河边游荡,河边星星点点的水草,是我们的最爱,一点点的星绿却是家里那几头猪的美食,所以大家看见一点星绿,就争先恐后涌向那一点可怜的星绿,眼尖手快的人总是获胜者。
我们游荡在丹江河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寻找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到了春天,家乡的人们就会将萝卜从地窖里掏出来,在丹江河里洗干净,切丝晒干,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拿出来吃。洗萝卜的人,一般不会一个萝卜一个萝卜的洗,而是站在独木桥上,把整筐子放在水里,摇摇晃晃地洗,摇摇晃晃中,萝卜上的泥土也就被水冲洗干净了,有时用力过猛,在水中漂浮的萝卜就会被晃出筐子,一个撒欢就随水而流了,因为洗萝卜的人一般都是有劳动力的成人,知道春天的河水都是雪融化之后的水,寒气刺骨,所以都不会下水去捞。萝卜随波逐流一段路程之后,会慢慢地找一个浅水的地方停靠,所以初春时分,从上游会漂下些萝卜,就是我们填饱肚子的美食。如果我们能捞到一个白萝卜,我们特别开心,大家虽然都很饥饿,但是不管是谁捞到的,都会将萝卜分给大伙,大伙坐在河堤上,你一口我一口,津津有味地吃着,幸福也在脸上荡漾。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河边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我们在河边游荡的时候,大人们开始了忙碌的春耕,“一年之地在于春”,春是满含着希望的季节,从正月十五一过,农家人就忙起来了,女人们在刚返青的冬麦地里除草,小小的锄头在绿油油的麦苗之间舞动着,为了减少对冬麦的踩踏,小锄头的手把很长很长,足足有两米长,这样人们在劳动过程中,减少了走动,保护了麦苗。不一会儿,女人们周围小锄头能到达的地方,一片翻新的湿漉漉的泥土。有时,我在想中国的农耕文化真是了不得,从那一件件没有现代机械化的农具上,就能看出劳动人民的智慧。
春耕最早的被埋进土壤里的种子,是土豆,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年年种土豆的情景,土豆的种子是选择上好的土豆做胚子,做种子的土豆被单独埋在一个地窖里,它们在地窖里安静的过了冬天,刚一立春,就被从地窖里取出来,母亲按着土豆芽子的位置不同切成不同形状的小块状,再用灶灰拌匀。在翻过的地里,父亲用大锄头挖出一排排的坑,母亲将拌好灶灰的土豆种子放进坑里,父亲再用锄头将坑抚平,一排排的土豆种在了地里。我喜欢看父母种土豆的场景,父母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幸福洋溢在父母的脸上,我心里甜滋滋地坐在地头。我的记忆里父母从来没有吵过架,虽然物质生活贫苦,但是父母在贫穷中依旧能相濡以沫。可惜我感受父母恩爱的日子太少了,在我十一岁的春天,父亲出车祸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么温馨的劳动场面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二月的春风吹到山崖上,把房前屋后的杏花也吹开了,丹江河两边的那排成队的柳树,也被春风吹得翠绿,粉红的桃花也含苞待放,丹江河河水也妩媚动人起来,因为桃红柳绿装扮了她。
在丹江河边有许多小水潭,小水潭里的水浮子(浮萍)在春光中绿的耀眼,惊蛰已过,在这些小水潭里就漂浮着许多“黑丝带”,那是夜间青蛙产下的卵带,要不了多久的时间,成千上万只小蝌蚪就从卵带中游出来,它们在水潭里游来游去和小鱼儿嬉闹。等丹江河两边蛙声不断的时候,我就不敢去丹江河边玩了,我害怕青蛙跳下水的“扑通!扑通!”的声音,尤其在稻田里,绿色的浮萍给秧苗穿上绿裙子,在这绿裙子的下面,有黄鳝和水蛇出没,水蛇和黄鳝是我最害怕的,所以青蛙跳下水,我害怕引来水蛇,就不爱去丹江河边的水田里玩。
说起青蛙,记得有一次,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箩筐,在我们的水田里抓青蛙,山村里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所以家乡的人都比较朴实,看到一个外地人就跑过去问:“你抓青蛙干吗?”那人说是做科研,朴实的村民二话不说帮那男人抓青蛙。没过几天那人又来了,还带来几个人,村民们热情的又帮那些人抓青蛙,大家都想着是做科研呢,应该支持。那些人隔三差五的就来了,直到有一天,我的堂哥在县城的菜市场里发现那些人在卖青蛙,才发现我们上当了,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科研人员,而是以卖青蛙为谋利的生意人,青蛙在他们嘴里叫“田鸡”。知道真相的村民,气的个个发抖,青蛙是益虫,是庄稼人的朋友,怎能让他们这样祸害?于是,等着那些人再来的时候,村民们用锄头、铁锹将那些人吓跑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丹江河边抓青蛙了。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每天清晨,鸟儿在山涧鸣啼,从南方归来的燕子,在屋檐下呢喃着,推开窗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扉。鸟语花香的景象让人陶醉,如果是雨天,“春雨贵如油”绵绵的春雨将山河装扮的一片迷茫,袅袅升起的炊烟伴着细细的雨丝,烟蒙蒙、雨蒙蒙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们,在山上的梯田里春耕,那一对对拉着犁的黄牛,翻开了一片片的新土,泥土的清香和花草的香气汇合,在山涧弥漫而来,特香。父辈们踩着松软的黄土,撒下一粒粒的种子,脸上洋溢着对秋收的期盼,真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只要付出劳动,就有一份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的祖辈们代代相承着对春耕的虔诚之心,民以食为天,土地才是农民的根,然而现在的农村大部分已经是人烟稀少了,更不要说家乡在那深山老林里,有人烟的地方已经寥寥无几了。
每次回到家乡感觉都是凄凉,整个村子看不到几个人,村里人多一半都进城了,留下的只是老弱病残,也没有几个人,村上的学校也撤了,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不再是桃红柳绿了,而是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许多年没有人住过了。看着村庄在渐渐地消失,让人阵阵心疼,那道这就是城市包围农村吗?为什么农村人都要拖家带口进城呢?
我是没有资格去批判家乡的父老乡亲的,因为我也是忘记了我的根,抛弃了属于我的泥土清香的人,做一个没有根须的城里人。对于家乡的春景,我只能将它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人在春光里,记忆也暖暖的,这一米春光,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从前,当我从记忆里走出来的时候,这一米春光已经娇艳地洒在我的客厅了,热情的抱着我的双脚,它们在我的脚下跳舞,让我感到温暖的同时,更让我感动。其实生活中有许多东西,就像阳光一样明媚而灿烂,真的努力过后属于你的很少,常言道:创业容易守业难,能守住的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窗外的阳光明媚,但是它不属于我的,它是万物的,所以,我不去争取,我只要守住我家里的这一米春光,就行,因为它实实在在的属于我,在每个晴天里,这一米春光就从早上到夕阳西斜,它都在我的客厅里舞动着,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