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局在局长位子上已干了近十年，不到三十，他就从基层调进了机关任副局长，外面一直疯传，朱副局长是第三梯队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升官?。
　　 朱局听到这些传言，心里美滋滋的，工作起来，自然十分卖力，局里人都夸他有能力，大胆、泼辣。然而，也不知什么缘故，朱局几年后，虽升为正局，但就此而原地踏步，再没挪过地。随着朱局已过不惑之年，那第三梯队的传闻也渐行渐远了。
　　 那年，县委组织部唐部长带人来局里搞干部民主测评，朱局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是不是自己将升迁有望。测评结束不久，组织部打来电话，让朱局去部里面谈。朱局兴冲冲，跨进唐部长办公室，唐部长热情地招呼朱局坐下，又给他沏上一杯茶。朱局心里边打起小鼓：“唐部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唐部长对朱局说：“这些年，你在局里工作很有起色，这次测评，机关同志反映都不错嘛。”
　　 朱局暗想，听部长的话音，自己下一步的升迁好像有戏啊！
　　 但部长话锋一转：“你在这个局工作时间太长了，常委会研究，想给你挪个窝，换个新单位，你原来的副手老孙，接替你担任局长。”
　　 朱局脑子嗡地一下，便冒出两个字“小人”！这时，笑容可掬的唐部长，刹时，便成了朱局心中的第一个“小人”！
　　 紧接着，朱局脑海里又接连闪过一串“小人”的面孔：与朱局搭档多年的副手，班子的其他成员，各股的股长，都一一出现在朱局认定为“小人”的行列。
　　 朱局深知，既然常委会已作决定，自己也只能服从，于是，强装笑脸，对部长说：“我服从组织决定。”
　　 从组织部回局里的路上，朱局的心里，又在一遍又一遍地诅咒起他心目中的那帮“小人”！：“哼，别看你们平日对我总是点头哈腰，到了关键时刻，你们都对我脚下使绊子，一帮小人”！
　　 晚上，朱局夫人下了班，朱局饭都没顾上吃，就在夫人面前又骂起那帮“小人”。夫人听了，也帮着朱局一块儿骂：“我早就看出，你那帮同事，没一个好东西。”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骂了半天，朱局肚子里的气方才稍稍平息一点。
　　 朱局新单位与自己的家相距不远，走着就到。但总得经过他工作多年的那个局的门口，朱局长打那儿路过，见了新上任的孙局长，气就不打一处来，总觉得孙局那张笑脸怪怪的，好像是在耻笑自己的仕途多舛。于是朱局总是将头一扭，小声嘀咕一句：“小人”！后来，朱局干脆赌气，宁可绕上一大圈，也不从孙局机关门口经过。
　　 第二年，干部又测评了，朱局仍然没戏。但唐部长去孙局那儿测评之后，在县政府新班子改选时，孙局竟摇身一变，成了孙副县长，还是朱局的顶头上司。而朱局原先一个手下的沙股长，如今，接替了孙局，成了沙副局长，主持工作。
　　 这一来，朱局这心里就更窝火了：“一帮小人！”，从那以后，朱局到县里开会，见了孙副县长、唐部长，还有新提拔的沙副局长，表面上，也笑脸相见，客气地打个招呼，握个手，寒暄几句，但手一松，扭过头，嘴里又吐出一串“小人”的声音。
　　 朱局与夫人常在“枕头会”上嘀咕，如何对付这帮“小人”。最终，朱局在夫人撺掇下，才痛下决心，按社会上当下流行的潜规则，准备几个红包，找机会给几位主事的“小人”递上。朱局这人，心眼虽小，单凭心而论，他从来都是自命清高，拍马屁这类下作人干的事，他还不屑去做。但逼到这份上，眼见得周围的同事一个个喜获升迁，朱局只得咬咬牙，揣上了一个红包，进了县委鲁书记的家门。鲁书记见了朱局，笑着说：“你来的真巧，本打算明天上班找你谈话，既然你来了，我就早一点给你透露一下。马上县政协换届，常委会研究，准备让你作为县政协副主席的候选人，你有个思想准备”。朱局长的心又咯噔一下，手从口袋里的那个红包上迅速抽了出来：谢天谢地，幸亏这红包没递。要早一分钟掏出来，在鲁书记眼中，我不成了买官要官的“小人”了吗？此刻，朱局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看来，鲁书记、唐部长、孙副县长、沙副局长，都还不是什么“小人”啊！哪，谁是“小人”呢？朱局真有点儿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