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守】为你守候(短篇小说)
『一』
初秋时节,凤凰城这个北方小城刚刚褪去了一夏的燥热,空气比以往略显凉爽。湛蓝的天空,镶嵌着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几只麻雀在树枝间飞来飞去。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祥和。
罗兰停好车,面带微笑,踏着均匀的步伐,形态可掬地走进医院,一场剖腹产手术等着她去做。谁也没看出来,刚刚在家里和老公还争执过。
她和老公马辉结婚十年了,有个聪明可爱的女儿马诺,小名诺诺。如今,诺诺已经八岁,刚刚上了小学三年级。而罗兰和马辉的争吵,就是因为这个上三年级的女儿诺诺。
罗兰生在一个医学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有名的医学研究人员。罗兰从小读得最多的课外书,就是家里那几本书架上的医书。也许是天生的医学奇才,罗兰每次拿起医书,都能不声不响地看上一天。后来,在家人的大力支持下,罗兰理所当然地考入了医学院继续深造。
如今,三十五岁的罗兰,已经是当地县医院的外科主任。在别人眼里,漂亮能干的罗兰,无疑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女强人。可是,也只有罗兰自己明白,她的生活,正一日日出现质的改变,她和马辉的婚姻如冰山下的火焰,随时可能爆发。
马辉,原来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后来因公司高层管理人员贪污受贿,最终导致公司破产。失去了原本风光体面的工作,马辉曾一蹶不振,整日与烟酒为伴。是罗兰凑了二十万元钱递给了马辉,让他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开一家自己的小型公司。经过几年的努力之后,马辉没让人失望,他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如今,已有几百万的资产了。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衣食无忧,名利双收的家庭会每天沉浸在一片阴云之下。
在刚刚临出门之前,马辉对罗兰说:“诺诺今天上午开家长会,我临时要去见个重要客户,去不了,你请半天假,陪诺诺去吧!”
罗兰听了马辉的话,眉头一皱,说:“今天上午不行,安排了手术。要不还让妈陪着去吧。”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诺诺嘟着红红的嘴唇,眼里含着泪花,说:“每次都是奶奶陪我去。我都上三年级了,老师还没见过我妈妈。”说着,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罗兰一看诺诺快哭了,赶紧弯下腰,把诺诺揽在怀里,说:“诺诺,乖,妈妈真的有手术。这样吧,妈妈答应你,下次开家长会一定亲自陪你去,好不好?”
诺诺听妈妈这样一说,竟伤心地哭起来,说:“妈妈骗人,妈妈每次都说陪我去,可到现在一次都没陪我去过。还有上个星期天,爸爸妈妈说陪我去游乐园,可走到半路,一个电话,你又去了医院。妈妈说话不算数,以后我再也不相信妈妈的话了。”说完,诺诺拿起书包,推开门就跑了出去。罗兰见状,赶紧嘱咐婆婆去送诺诺,并让婆婆代替他们开家长会。
罗兰看着婆婆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了家门,心里满是愧疚,可又无可奈何。
诺诺跟着奶奶走了,马辉沉积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对罗兰说:“罗兰,我们真的该好好谈谈了。我早跟你说过,凭我现在的能力,养活这个家完全没问题。你那个工作,整天从早忙到晚,辛苦不说。诺诺,你顾不上,我,你顾不上,家,更不顾上。你就不觉得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你是失职的吗?”
罗兰听了马辉的话,心里一阵阵委屈,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坚持的原因。可是,所有一切,她根本无法敞开胸怀对马辉述说。在她心里埋藏多年的自卑感,太重,太深,太痛,她唯有在工作时,才可以找回自信的自己,对于这唯一的自信来源,她确实很在乎。
罗兰把所有泪水咽进肚子里,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说:“马辉,我知道我太自私了。忽略了你和诺诺的感受,的确,我不是个好妻子,不是个好母亲。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真的下不了决心放弃这份工作。”
马辉听了罗兰的,失望至极地说:“工作,工作,每天就知道工作。当初你就不该嫁给我,嫁给工作才是你正确的选择。”说完,马辉走进卧室“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二』
罗兰没有争论,而是默默地拎起包,拿起车钥匙,去了医院。此刻,罗兰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确,天高了,云淡了,秋天,真的来了。望着这片湛蓝干净的天空,罗兰虽然依然面带微笑,可是,她的心,竟有些抽搐。
“罗主任,你来啦!二十五号病床要做剖腹产的产妇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家属也终于出现了,现在正等你呢!”一个小护士看到罗兰,赶紧过来对她说。
罗兰收回思绪,笑着对小护士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罗兰换好工作服就去了病房,她需要给二十五床的产妇做一下产前检查,并要安慰产妇的情绪。按惯例,这些事都是护士来做,她作为主治医师,只需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来做手术便可。但二十五床的产妇有些特殊,罗兰不放心,便亲自来了。
罗兰记得,二十五床的产妇叫杜鹃,二十八岁,三天前来得医院。说她特殊,是因她身边没有一个亲戚朋友,而是找了个临时护工来照顾自己。并且她有妊娠高血压,身体浮肿得厉害,顺产会有一定风险,所以选择了今天做剖腹产。罗兰没想到的是,今天她的家属竟然出现了,之前她听杜鹃说过,她没有家属,所以住院的一切手续都是她亲自签写的。罗兰心想,既然家属来了,她也有必要见见,嘱咐一下产后的注意事项。
罗兰一边想着,就已经来到了病房。在杜鹃的病床前,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一瞬间,她的心一阵颤抖,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罗大夫,你来啦。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手术。”杜鹃脸上挂着一抹无法言说的忧郁说。
只见杜鹃话音刚落,她身边的男人就已转过身来,他盯着面前的罗兰,眉宇间出现一抹惊喜,片刻又摇摇头,微笑着说:“罗大夫,你好,我是杜鹃的爱人曹宇航。”
罗兰发现,曹宇航在说这句话时,杜鹃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害羞?不安?罗兰说不清楚,但是她分明觉出杜鹃与曹宇航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都已与她无关了。
“哦,你好。你是杜鹃的家属,应该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生孩子是大事,怎么让她一个人来医院?”罗兰语气里带着责备。
“这……哦,我临时出差,耽误了,今天刚回来,这不马上就来了。”曹宇航有些犹豫地说。
“来了就好,不然错过孩子的出生,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这样,现在你带杜鹃去检查室做检查,一切正常就可以手术了。”罗兰说完,又嘱咐了些话,就退出了病房。
手术很顺利,杜鹃产下个七斤二两的男孩,曹宇航一直守在病床前,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期间,罗兰也来巡视过,看见曹宇航满脸的笑容,她从心里很安慰。只是,她隐约觉得,在杜鹃与曹宇航的言行举止间,不大像夫妻那般亲密无间。但是,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便问什么。
可是,曹宇航这个名字却始终在罗兰的脑海里盘旋,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有想和他相认的冲动,可是她忍住了,如今她已为人妻母,他也已为人父,即便相认,又能如何。往事不堪回首,那些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尽管她始终历历在目,却也只好将一切继续埋藏在心底。
『三』
罗兰从没有忘记,十五年前,她还是上海医学院的一名学生,在与几个朋友外出吃饭时,第一次遇见曹宇航的情景。
那是个夏日的午后,阳光已没有中午那般炙烈,她和几个朋友在一家冷面馆吃饭。没想到这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由于跑得太快,不小心摔在罗兰身边的椅子上。这时,一个身材高大,模样俊朗的男人,身手敏捷地一把扶住小男孩,并低头弯腰查看小男孩有没有受伤,确定无事后,他才抬起头看罗兰。“你没事吧!”男人问道。
“哦,没事。”罗兰回答。男人留下一抹微笑,继而消失在人群中。
男人的眼睛给罗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明亮,有神,仿佛会说话一般。当她们吃完饭起身往外走时,罗兰脚下仿佛踩到个东西,她弯腰查看,发现是个钱包,捡起来,打开,里面有几百块钱,另外还有张身份证和一张工作证,照片上那双眼睛,她感到特别亲切,照片上的人,正是刚刚扶住小男孩的那个男人。
由身份证和工作证来看,他叫曹宇航,是位当地派出所的民警。
第二天,罗兰亲自去了曹宇航所在的派出所,找到他,亲手把钱包还给了曹宇航。
“太感谢你了。这样吧,让我请你吃饭,以示谢意,怎么样?”曹宇航眼睛里闪耀着光芒,一脸的阳光,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好吧。不过不用太麻烦,还去昨天我们去的那家冷面馆吧!”罗兰笑意盈盈地说。
一顿饭拉近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地,他们越来越熟悉,没多久,他们相爱了。
那时候的罗兰皮肤白皙,模样清秀,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小酒窝。在曹宇航的眼里,罗兰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孩。他说过,等她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他要让罗兰做他一辈子,唯一的妻子。
一年后,曹宇航生日这天,罗兰订了包间,说要为曹宇航过个开开心心的生日。这天,罗兰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她早早来到饭店的包间准备礼物,蛋糕,酒水。“宇航,我已经在饭店了,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忙完赶紧过来,我等你。”罗兰给曹宇航打电话说。
“好的,忙完我马上过去。”曹宇航心里美美地说。对于罗兰,他从心底深爱着,此刻虽然忙于工作,可只要一想到罗兰在等他,他就觉得非常幸福。
可谁也没想到,罗兰刚刚挂了电话,这家饭店就发生了瓦斯爆炸,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饭店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因单位临时有事,晚来一步的曹宇航赶到饭店时,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都已将饭店围住。他看着消防人员往外抬着伤患,整个人近乎崩溃,他拼命喊着:“罗兰……罗兰……”可是没人答应他。他一个个查看伤患,依然没有找到罗兰的影子。甚至,他追随着医院的救护车赶到医院,还是没有发现罗兰的踪迹。就这样,在他生日这天,罗兰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而罗兰并未走远,她眼睁睁看着失魂落魄的曹宇航从自己的病床前经过,而没认出她来,她的心就已经痛到极点。罗兰明白,为了给曹宇航一个惊喜,她刚刚做了头发,把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整个人看上去更精神富有朝气了,可偏偏因此曹宇航没有认出自己来。她看着曹宇航从自己身边经过,她没敢发出声音,她害怕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不想,更不愿意,她要让曹宇航心里永远记得她最美的时候。同样,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伤得有多重……的确,罗兰伤得很重。她的面部为深二度烧伤,身上也有几处烧伤。
在罗兰的强烈要求下,她嘱托家人让学校隐瞒她的消息,并办了退学手续。她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曹宇航看到的。她内心有千万般的不舍,可是,她无法面对现实的残酷,不得已,她选择了逃避。
后来,她的伤好后,在家人的陪伴下离开了上海,回到家乡这个美丽的北方小城。往后的几年,罗兰因这次意外,精神萎靡,一蹶不振,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的酒窝也在这次意外中消失。骨子里不愿妥协的她想到了整容,她想从那段痛苦的记忆里走出来,她要以全新的面貌来面对生活。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前后做了三次整容手术,如今的模样,与以前已然判若两人。也难怪在医院再次遇见曹宇航时,他没有认出自己来。
在杜鹃出院的前一天,罗兰走在医院走廊里,被一个端着热汤的老人不小心碰着,那滚烫的汤水正好洒在罗兰的胳膊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罗大夫,没事吧!”老人万分慌张地说。
罗兰一边擦着胳膊,一边说:“没事,没事,不要紧的。”
老人诚惶诚恐地走了,罗兰则快步去了办公室,她没顾上关门,就赶紧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用清水冲洗烫伤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正好被来送化验单的曹宇航看到了。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若不是罗兰手臂上的那片红色胎记,曹宇航也不会激动地失了分寸。
只见曹宇航一个箭步冲到罗兰身边,紧紧握住她那烫红的手臂,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手臂上的那抹嫣红胎记说:“罗兰,你是罗兰!”
罗兰见是曹宇航,心里早已泛起一片汪洋,可是她不能让曹宇航看出来,她挣开曹宇航的手,拉下袖子说:“曹先生,我是罗兰,罗大夫。”
“不,我不是说罗大夫,我说的是十五年前我的女朋友,罗兰。”曹宇航目不转睛地望着罗兰,在曹宇航的眼睛里,罗兰看到了满满的激动,愤怒,热烈,甚至是仇恨。
“曹先生,你认错人了,我是罗兰,但不是你认识的罗兰。”罗兰抑制着心中的激动说。
故事娓娓道来,不急不缓,伏笔接示得妙!
如画真棒,编辑写作两不误,大赞!
罗兰守护内心那个深藏的自我,守护工作,守护家庭
杜鹃守护最初的心动,并为此痴心不改
曹宇航守护初恋,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马辉守护罗兰,守护家庭,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小说里的主人公都是善良的,因为爱,成全爱,得到爱
祝贺如画,新作问世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姐姐过奖了,画会继续努力,愿意与姐姐一并努力。
等你的文字,别让我等太久哦!^_^
守候有很多种,不管它以何种形式出现,都是源于内心的执着和对感情的坚守。
烟火人间总在上演着悲欢离合,许多情缘总是被上苍的手指不经意的捻断,于是就有了千百种守候和等待。
小说中的人物,都在追寻着着自己的心之所爱,虽然有失落、有彷徨,但是都懂得为所爱的人付出,为其维护和珍惜身边的幸福,这就是守候的真谛。
恭喜画画,小说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