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爱(小说)
(一)
郝春雨就这样走了,这让他的母亲刘玉芳几次哭晕过去,在她看来,儿子是那么阳光健康,怎么能说没就没?这都是那害人精叶子佳害的,如果没有那害人精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又怎么会死?在儿子出殡这天,来了很多人,除了刘玉芳和郝军两口子的同事,还来了郝春雨的许多同事和单位领导。
当儿子的骨灰盒放到墓穴里的那一刻,刘玉芳又一次大哭起来,她不顾众人劝阻,疯了一样奔到叶子佳的面前,用力将她推倒,然后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害人精,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我儿子会死吗?”面对妻子的失控,郝军无奈地抱住疯癫状的妻子,默默地流着眼泪。
郝春雨是从六楼的脚手架上掉下来的,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接到医院通知的时候,叶子佳当场就昏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她觉得是自己做了个梦,她的春雨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自己就走了?不会的,早上他走的时候还笑着告诉她,等他晚上回来,陪她去看电影。
叶子佳和郝春雨刚刚结婚不到半年,每每想起能和郝春雨结婚,她都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当送葬的人渐渐散去,刘玉芳和郝军也被郝春雨单位的同事们搀扶着送上了车,叶子佳并没有离开,她很想多陪陪她的春雨,而且她还要告诉他一个他做梦都想的消息。叶子佳又一次流下了眼泪,她用手轻轻触摸着那依旧灿烂却是那么冰冷的照片,把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告诉她的春雨,她怀孕了,就在她昏倒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叶子佳流着眼泪告诉郝春雨:“放心吧,春雨,我会好好活着,我一定会把咱的宝贝抚养成人。”
叶子佳与郝春雨相识于一场意外,那一天,郝春雨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下班的路上,突然看到前面路旁三间平房冒出浓浓的烟雾,他急忙往前骑,远远地就听到站在路旁的两位老人大声地呼救,郝春雨急忙扔下自行车,往已经开始喷着火舌的小屋奔去,两位老人似乎看到了救星,急忙喊道:“小伙子,里面还有两个人。”
郝春雨迅速冲进小屋,这时候火苗已经在窗口开始蔓延。屋子里早已经浓烟滚滚,看不清楚哪里有人,哪里没人。他摸索着向房间里面奔去,刚喊了一句:“有人吗?”就感觉到一股浓烟进入自己的喉咙,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他急忙蹲下身,在地面上摸索着,当他摸到一只手的时候,急忙用另一只手伸到呼救这人的身下,刚想抱起这人的时候,却听到女孩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别管我,我前面有个孩子,快点救她。”
郝春雨略微迟疑了下,但女孩使劲甩开郝春雨的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急切地说道:“快,快,快点救孩子。”郝春雨继续向前摸索着,他摸到了一个女孩的头,急忙抱起孩子往外跑。当郝春雨跃出房门的那一刻,一扇窗子上的房梁已经开始坍塌。这时候着火的现场已经围了好多人。
郝春雨急忙把小女孩交给了坐在地上大哭的两位老人,转身想去救那女孩,这时候只听到窗框被火烧得“噼啪”乱响,人群中有人突然喊道:“小伙子,房子就要塌了,别进去了,你会没命的。”郝春雨看到离自己不远的晾晒绳上有两床被子,他急忙拽下一条被子,披在身上就想往火海里钻,抱着小女孩的老人急忙喊:“小伙子,那有水。”郝春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水泥池子,急忙奔了过去,将被子丢到水泥池里,拽出来披在身上,钻进了火海。
当郝春雨抱着已经被大火烧伤的女孩跑出来的时候,人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郝春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女孩这个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人群中有人急忙喊,我有车,快点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郝春雨在车上也昏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房里。听护士说,小女孩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大碍,只是那后来救出的女孩还在抢救室里。郝春雨只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疼,正当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那小女孩和她的姥爷姥姥走了进来,小女孩的姥姥没说话,“噗通”一声跪在了郝春雨的床前。这场景把郝春雨吓到了,急忙抬了抬头,他想坐起来,但感觉浑身使不上劲,他紧忙说道:“老人家,别这样,快起来。”
“小伙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苗苗。”老人流着眼泪说道。
“谢谢你,叔叔。”小女孩看上去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
“不用谢,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出手相帮的。”郝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都怪我,早就想换换那已经老化了的电线,这几天忙,觉得过几天再换没事,结果惹了这么大的祸啊。”小女孩的姥爷拍着大腿哭着说道。
“对了,那个女孩也是你家的孩子吗?”郝春雨突然想起了正在抢救的女孩。
“不是的,那女孩和你一样也是路过的,看到着火,和我一起把苗苗姥姥救出来,然后去救苗苗,结果被烧掉的一根房梁砸到了右腿,都是我的错啊。”苗苗的姥爷老泪纵横,满脸的愧疚。
“大爷,别这样想,谁也不想着火啊。”郝春雨看到老人哭得如此伤心,急忙劝慰道。
(二)
郝春雨住院的第二天就觉得自己没有大碍了,母亲刘玉芳却坚持要他在医院观察三天,他实在拗不过母亲,于是,同意住院观察三天。苗苗的姥爷和姥姥每天都到病房里坐会,然后去看另一个为救自己外孙女受伤的女孩,直到这个时候,郝春雨才知道自己救出的女孩叫叶子佳,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虽然叶子佳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但是她的家人却从来没有看过郝春雨,刘玉芳因为这个还一直埋怨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这个女孩,女孩的家人不管怎么说也该来说声谢谢。
郝春雨一直惦记着叶子佳的情况,母亲下午出去的时候,他急忙爬起来,他想去看看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当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门口只有苗苗的姥姥坐在那里,看到郝春雨走过来的时候,老人急忙站了起来说:“春雨啊,你咋下床了啊?”
“阿姨,我没事,我下床溜达下。”郝春雨笑了笑说。
“哎,我这里正犯愁那,你说叶子佳这个孩子以后可咋办啊?”老人说着抹了下眼泪。
“怎么了?阿姨,叶子佳伤得很严重吗?”郝春雨急忙问道。
“嗯,听医生说,就是完全康复,右腿也会落下残疾了。”老人难过地说。
“对了,阿姨,怎么没见到她的家人啊?”郝春雨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问道。
“哎,还说呐,昨天她的哥哥和嫂子来了,看到叶子佳这样,啥也没说就走了。”老人用手不住地抹着眼泪。
“她没有父母吗?”郝春雨急忙问道。
“听说没有,医生当时问她哥哥的时候,她哥哥说都死了。”老人看了看郝春雨说。
郝春雨这一刻觉得真的很难过,这样一个女孩,如果真的残疾了,那以后谁来照顾她啊?站在监护室的外面,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到病床上被绷带紧紧包裹着的女孩,郝春雨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善良的女孩做点什么。
“阿姨,那她的医疗费谁交的啊?”郝春雨问道。
“我和你姨夫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来了,希望能帮得上这个好孩子。但医生说那点钱根本不够,我让你姨夫去找报社了,看能不能让大家帮助下,目前首要的事,能有足够的钱保证这孩子的治疗。”老人说着看了一眼监护室病床上躺着的叶子佳。
三天后,郝春雨确定没有事后,就出院了。虽然出院了,但他每当下班的时候都会顺路来趟医院,他希望自己能尽一点微薄之力帮助这个善良的女孩。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遇到不是苗苗的姥爷就是苗苗的姥姥。两位老人明显瘦了许多。
一周过后的一天,当郝春雨来到医院的时候,遇到苗苗的姥姥,看到苗苗姥姥脸上掠过的一丝笑容,郝春雨急忙问:“阿姨,是不是叶子佳好多了?”
“是的,春雨,走,快去看看她。”说着老人拉着郝春雨的手向病房走去,原来叶子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如今已经转到了普二科病房。老人一边走一边和郝春雨念叨着,因为叶子佳见义勇为的事迹被市新晚报报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捐款了,捐款的账户是医院的,所以这样一定能保证叶子佳的治疗顺利进行。
“春雨,你来的正好,阿姨这么多天都没有正式谢谢你,叶子佳醒了第一句话就问,救她的那个人呐?她想当面谢谢你。”老人拉着郝春雨的手,激动地说。
走到普二病房的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当老人拉着郝春雨的手走进去的时候,满屋子人的目光都投过来,这让郝春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人显然和其中的一个女孩很熟悉,招呼着:“夏记者,这个就是救出我外孙和叶子佳的小伙子。”
当房间里的人听说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那天冒着生命危险两次奔入火场的英雄,立刻两三个话筒放到了郝春雨的面前,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提着问题。郝春雨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呆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郝春雨听到人群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别这么说,你才是好样的,大哥敬佩你。”郝春雨挤到叶子佳的床边笑着安慰道。
医生这个时候进来查房,对房间里的人说:“病人需要休息,希望大家多多理解。”这时候好心的市民与媒体的记者们都相继地走了出去。
医生看了看郝春雨问道:“小伙子,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郝春雨笑着回应道。
“嗯,没事就好,叶子佳的病情还有些麻烦,所以她需要好好休息。”很显然,郝春雨听出了医生在暗示着自己应该出去。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叶子佳说:“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有空我再来看你。”说着他走出了病房,苗苗姥姥也跟了出来。
“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给叶子佳买点营养品吧。”郝春雨拿出了一千元钱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说什么也不要,在医院的走廊里,两个人撕扯着,最后,老人终因体力原因放弃了撕扯,然后用商量的口吻说:“春雨啊,这样好不好?等你下次来的时候你给子佳吧。”
“都一样的,捐款的钱都到医院账户了,那是用于治疗的,你老在这里伺候子佳,手里也应该有点钱的。”
“阿姨这里有,这点钱阿姨还是能拿得出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说。
“好了,阿姨你就别客气了,我有空就过来,我先走了。”郝春雨和老人摆了摆手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三)
郝春雨因为单位加班,有两个星期没有去医院了,他想今天下班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叶子佳,也不知道她好的怎么样了?临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苗苗姥姥的电话,电话那端听到老人的哭声,郝春雨急忙问:“阿姨,你怎么了?”
在老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中他知道了,原来是叶子佳病情出现了反复,烧伤的伤口感染,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她希望郝春雨能过去帮帮她,放下电话后,郝春雨急忙骑上自行车往医院里赶,当他满头是汗地来到医院的时候,叶子佳还在抢救室里,看到他跑进来,苗苗姥姥急忙奔了过来:“春雨,这可咋办啊?”
“阿姨,你别急,医生会有办法的。”郝春雨急忙安慰着老人说。
“本来以为都好了,可是……”老人说着又一次哭了起来。
“阿姨,前几天我一直加班,我给你们电话的时候不是说挺好的吗?”郝春雨问道。
老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郝春雨说:“还不是她的哥嫂到医院来闹,让医院把好心人的捐款给他们,结果事情闹大了,医院找来了媒体记者,说要把捐款退回去。”
“什么?她的哥嫂又来闹了?”郝春雨听了很生气。
“可不是,这不我想让你来,如果她哥嫂再来,你也能帮阿姨下。”苗苗姥姥难过地说。
当叶子佳被推出抢救室的时候,郝春雨急忙走过去,叶子佳紧闭双眼,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急忙问:“医生,她怎么样啊?”
“已经做了应急处理,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免疫系统的恢复了,另外,护理的时候一定要精心,她的家人不在,所以我建议请个护工吧。”医生在一旁建议道。
老人用手揉搓着褶皱的衣襟没有说话,郝春雨急忙安慰老人说:“阿姨,我看看能不能和单位请假来帮你照顾下子佳。”
“春雨,你真是个好孩子。”老人流着眼泪说。其实,郝春雨知道老人的难处,一把火把家烧了,儿子和儿媳在外面打工,没有假期,如果回来那半年的工资就没了,所以只是邮寄回来3000块钱,告诉老人,年底放假的时候就回来。
郝春雨和单位请了假,开始来医院照顾叶子佳。其实在他的心里,对叶子佳很佩服,一个女孩子面对大火的时候,竟然可以不顾个人安危而去救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尊敬的。一直没有见到苗苗姥爷,后来郝春雨才知道,老人因为上火,已经病倒了。于是,他和苗苗姥姥说,医院这里有我,阿姨你照顾点姨夫吧。
在郝春雨的精心照顾下,叶子佳的病情开始好转。当医院的领导准备给叶子佳做第三次手术的时候,和郝春雨商量,郝春雨有些为难,觉得这件事情要和叶子佳的亲人商量。于是,他找叶子佳商量,能不能把她哥哥的电话给他,他好叫她哥哥来医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