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月的春风抹绿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到了农历四月，日光渐渐热辣起来，把山野花木的激情点燃了。山桃花、山杏花开过，一串串、一树树、一坡坡的洋槐花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馨香。蜜峰在村庄与山野间穿梭。庄户人的杂田都该间苗上一锄了，在村的男女劳力都在自家责任田里忙乎。
　　 西岭村的郁心刚夫妇在离村三里多的豹子沟豆田里锄苗。郁心刚正当盛年，干活麻利，不知苦累。妻子苗艳花锄了两个来回，腰困了，在地头一棵核桃树的浓荫里歇下来，从篮子里拿出水壶和两只杯子，倒满了水，又打开装蜂蜜的灌头瓶子，往两杯水里倒了些蜂蜜。招呼丈夫过来歇歇。郁心刚停下活，提了小锄到地头席地而坐，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甜滋滋的。
　　 苗艳花今年33岁，差不多1米70的个头，体态匀称，面目清秀，在西岭村这个只有百十口人的山村，算得上是个美人了。本家小叔子们说，心刚嫂是咱村里的“杨贵妃”呢！当姑娘的时候，她也曾朦胧地想要嫁到城里去，可他爹着急着给哥哥成婚凑不到彩礼钱，慕同乡西岭村承包山林的郁老大是乡里出名的万元户，把女儿艳花嫁给了郁老大的儿子郁心刚。公公不仅给了让爹满意的彩礼钱，还把新盖的5间砖瓦房腾出来给儿子儿媳，老两口搬回土窑洞里住。郁心刚大艳花6岁，1米60的个头，墩墩实实的，面目也不丑不陋。别看他个头不大，却不是懦弱无能之辈，眉宇之间透着一种倔强之气。他在庄稼行里是个好把式，人也特别勤快。会编箩头笸篮的手艺，养的大母牛，既能役使又可生犊卖钱，正房檐下还养了十来箱蜜蜂，家中衣食无忧，零花钱不缺，婚后几年又有了一双儿女环绕膝下，“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过得殷殷实实、甜甜蜜蜜的。
　　
　　 【二】
　　 人说：“东乡人修表，不修里”吃着上不在意，穿扎上却讲究。也不是过去穷得嘣不儿响的时候了，虽然比不上城里的长短裙、蝴蝶衫什么的，但男的一个“展刮”，女的一个亮丽。姑娘媳妇们只要不上地，个个穿戴得新新鲜鲜、漂漂亮亮的。
　　 地里杂田锄罢，男人们忙谷田下种，没女的们什么事。媳妇们便带了小板凳，到村中街心里来闲坐，边做着纳鞋垫或刺绣等手头营生，边闲聊打趣。一个小名叫“三青”的冲着埋头纳鞋垫的巧儿说：“巧儿罩眉瞌眼的，莫非折腾了一夜？”婆姨们哄地笑了，巧儿反讥道：“我可没三青姐那疯劲，叫俊青哥上地都腿发软！”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荤荤素素地疯说着。艳花不多言语，脸儿羞得红红的。回家做饭时还独自笑笑。听她们把男女之事说得那么神奇，她这个有了两个娃的女人竟像门外汉似的。她和丈夫都健健壮壮的，也不是白痴，婚后隔三差五的也做做，只是彼此都缺少那种激情。夜里丈夫想做时，板过来就做，做一阵子就泄了。她刚来了些兴致，他那边已呼呼睡去了。她也不在意，可能家家如此吧？听了姐妹们疯说，才觉得自己生活还真有些欠缺。她试图开化丈夫，他却是老样子不开窍不知趣的。为此，她也曾暗自叹息。
　　 那天，那个人称“山里红”的嫂子郝山青悄悄问她：“妹子，你有几个相好的？”
　　 “啊？”她羞得快钻地去了。“傻妹子，死脑筋，你当人人都像你，死守木头疙瘩？你细打听打听，哪个没三个两个相好的，你没听说过，东院的李嫂快五十了，还擦颜抹粉的，年轻时可风流呐。你没听传了多年的故事？每逢川口镇上赶会的时候，后生们都挤得嗡嗡的。”
　　 她小姑子悄悄跟她说：“我裤口袋里伸进只手来。”
　　 她跟小姑子说：“别作声，我裤子里有七八只手呐。哈，哈，哈……”山青边说笑得前仰后哈的，艳花在那儿愣愣痴痴的……
　　
　　 【三】
　　 又到七月川口镇上赶会的日子，苗艳花也打扮了一番，同姐妹们相跟着去看戏。会场上人山人海的，人潮涌来涌去。正看间，有人从背后蹭了她一下，回过头来看是本村的冯留魁。这人年龄与她相仿，中高个儿，白白净净的，长得还带几分漂气。向来东跑西颠，能说会道，在山村里算个“能猴猴”。不知是眼高，还是缘分不到，反正还是光杆一个。平素跟他也没什么往来，只是心里隐约有一丝儿好感。那家伙拿一双火辣辣的眼光瞅着她笑。她心说：这东西也爱吃这把“炒黑豆”？她扭头去望站在她不远处的山青姐，正冲她浅笑。她没有撤，心想别让山青姐笑我胆怯。后面又把温温的身体贴上来，接着男子又把一只手缓缓地插到她的裤口袋里摸索着，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紧靠。他低声邀她出去走走，她也跟了鬼似的，随他牵了去。
　　 出了戏场，他把她带到住在镇上的姐姐家，姐姐一家都看戏去了。冯留魁打开门，两人进到屋里。留魁拉她坐在炕沿上，他站在她面前，拿嘴轻轻地吻她的脸，又伸手进衣衫里抚摸，她心中的那火苗炽炽地燃烧起来。男的拦腰抱住她，两人倒在炕上，颠鸾倒凤、翻江倒海地扭在一起。艳花“快活”得哼哼吱吱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歇下来喘口气。玩渴了，留魁倒了水，两人喝着，眼对眼瞧着只是会心地笑。歇一阵兴致上来，又回到炕上去做，直到玩累了方罢。估计戏也该演完了，忙收拾了场面，擦擦汗，带上门走出来。为防被人看出破绽，两人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走回戏场。戏果然散了，走到姐妹们说好汇集的地方，几位已在那儿等了。快嘴凤凤说：“艳花今天怎么脸红得像朵花？莫不是裤兜里插了十来只手？”艳花回说：“哎呀，我这丑眉差眼的，怎比得上姐姐把裤兜都撑破了。”说是说，她心里却美滋滋的，仿佛活了30多岁，今天才真正尝到做女人的味道。
　　 这天，郁心刚拉着自家一对母子牛，到牛市上看了看行情，觉的不理想，况且已快秋耕了，卖了大牛，小牛还不扛事，不如等来年再说。他和相伴的村民轮流着到戏场上看了一会，又到市场各处转了一圈，给孩子买了些吃的玩的，就牵着牛回家了。夜里正睡着，听见妻子哼哼吱吱地呻吟着，以为她白天赶会是不是感冒了？他起来给她盖好被子就睡了。睡间妻子又将腿甩过来，他又给盖好。
　　 隔了三四天，半前晌的时候，冯留魁又溜到艳花家来。心刚到地里去了，艳花喜的，她从会上回来没一天不想他。她到大门口瞭了一下，回身把大门关上。快步返回来，俩人相抱着在炕上扭作一团。做了一次，留魁还不满足，索性把艳花的衣服都脱了，白花花的身子让人都晕了。他把身子贴上去，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酥软。那天在川口姐姐家偷情，急急慌慌地没体味到她肌肤这般的润泽。艳花拢着他的头，口对口深吻着，两人的舌头搅在一起，像两条绞尾的蛇。她又吻他的额头、眼睛和胸脯。冯留魁这个浪子，历过不少女子，还没有遇到过这么舒心适意的女人……
　　 人们见冯留魁那个小白脸，三天两头地往心刚家的院子里溜。山青嫂子心里都有些醋意，心想：艳花这妹子要么不开窍，开了窍活脱脱一个“潘金莲”，抱住个男人就下不了场！山青没跟人说起，但她不说，闲言碎语也很快传扬开了。婆姨汉子们当着孩子们的面不说，晚上做事的时候，便边乐着边谈起艳花的事来。
　　
　　 【四】
　　 隔了一段，冯留魁没来，艳花想呀盼的，心头火急火燎的。那天留魁终于来了，两人边做，艳花捣着留魁的前胸道：“你到哪儿疯去了？让我熬得好苦！”留魁说到省城一家公司打工去了，公司待遇不错，老板待他也好，让他领着几十号人干，比在乡里鼓捣强多了。艳花说：“你强了，我怎么办？”留魁说：“要不，你也跟我上去，咱们租个房子住？对人就说是夫妻，外面的人才不管你那闲事呢。”艳花觉得的有点唐突，但留魁把她身心全迷住了，什么夫妻恩爱、什么儿女亲情，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了一丝牵挂。她离开他一晌就觉火燎火烤的难熬。她同意了他的提议，两人把细节都拟好了。
　　 过了两天，艳花对丈夫说，她要到省城转转，说是她表姐最近搬进新楼，让她去转转住两天。心刚说，没听说你在省城有亲戚呀？艳花说，是嫁到五马河的表姐搬到省城去了。心刚说，“既然那样也该走走，你也难得出一次门出去开开眼吧。把咱家攒的那几百块钱也带上，多年不去也得给孩子们带些礼物。”临走那天，心刚要用自行车送艳花去镇上坐车。艳花说不必了，有山青小叔的三轮车进城可以搭了去。她走出村没很远，留魁驾着摩托车在等着她。两人上了摩托，一溜烟去了。到了川口，留魁把摩托置在姐姐家，两人坐班车奔省城去了。到了省城租了房子，对外称带家属来，两人便堂而皇之地同居在一起。白日勾肩搭臂徜徉于闹市，夜间如胶似膝在温柔乡里，不认识的人都羡慕好一对恩爱夫妻！
　　 心刚在家里里外外的操持着，他等呀等，本想来去几天的行程，就该回来了，结果三四个月不见杳信，直到快过旧年的时候，艳花才姗姗回来。问她是不是感了风寒，或出了什么事缠住了，也不给家里搭道一声？让人好生着急！艳花编说，表姐家开了好大个门面，人手紧，急切间，又聘不到合适的，硬生生把她留下来帮忙。心刚说，原来如此。心刚在家枯守数月，好不容易盼得婆姨回来了，想高兴高兴，艳花推说路途劳累，再说，再说。一连两天都是如此，心刚难耐，磨来蹭去总算俯就了一回，也很不情愿的样子。心刚心方诧异，以前夫妻过活可不是这样子。心中疑惑也不便见风就是雨。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不一定真有什么事，盲目发作起来，不是自抹自黑，丢人现眼吗？也许是艳花在外住了几个月，大城市花花绿绿看惯了，瞧不上山里人土里土气，回自家山圪垎里窝几天，也就书归正传了。
　　 不曾想，过了春节没几天，艳花说又要到省城去。说是表姐说好了的，过了春节一定得去，要不就蹬摊了。心刚不同意，说孩子马上要开学了，地里春耕在即，家里做饭洗衣经佑孩子们一大摊，还要照料牲口，外头十来亩地，要送粪、翻地、刨边迭堰、下种，忙都忙不过来。难不成，帮衬亲戚比自家生计还要紧？你心糊得非要去，犯神经了？但是任你说破天，愣没说转来，艳花还是负气走了。这心刚的疑心就重了。心中许许多多的不解，憋闷得不行，才找自己贴心的哥儿怀柱诉说。怀柱叹了口气说：“哥啊，本不当说的，挑你家不和。既然问起，不得不说给你了。满村人都知道了，就你蒙在鼓里，你婆姨早跟咱村里的冯留魁搭上了，现时都在省城明打明亮的以夫妻过活呢。再不设法，哥这家看着要散了！”心刚一听，如五雷轰顶，傻在那儿半天缓不过神来。“原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喃喃叨叨的，神经了似的。半晌，他拍着脑门说：“怪不得那狗日的在村时，三天两头的来串门，两人热热火火的，咱竟没在意。瞧我这缺根弦的傻蛋，人家把咱当娃哄、当猴耍、当鳖捉，全然不觉。人送绿帽子戴，我还给人递水递烟呢！”
　　 怀柱说，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怎么也得把艳花给扳回来。心刚心里清楚要是老婆让人给挎走了，他这四十岁的山村汉子，下半辈子要打光棍无疑了。他忙完春播头锄，还不见一点消息。也顾不得颜面，央了族中两位有头脸的，还有一两个平日处得不赖的硬辣后生，到省城找到两个男女。晓之以礼，动之以情，也撂下了些威吓的狠话，总算把苗艳花带了回来。可人是带回来了，心没带回来，整天闷闷的不吭一声。心刚心头怒气还没处撒呢，为了将就这个家不破不散，他忍着没有发作，也是整天沉沉的，用质问的目光盯着艳花。艳花心里也毛毛的，没闹腾，也没再提到省城的事。
　　
　　 【五】
　　 那边冯留魁“旱”不住了，从省城跑回来，绕边儿来打捎艳花。村里流传冯留魁是铁了心要带艳花远走他乡，让家里人别再想找到他们。这些天郁心刚吃不好，睡不着的煎熬，晚上躺在炕上，往事像过电影般一幕幕闪过。艳花呀艳花，你没摸着良心想一想。我爹可是掏尽多少年血汗搛得家底把你娶上山来的呀！到家来护着宠着，想穿什么戴什么都是你一句话，让你受过半点委屈吗？吃不愁穿不愁有钱花，有房子有儿女，你还缺什么？结婚几年没拌个嘴红过脸和和美美的，怎么悄无声息地说变就变了呢？他耐着性子，试图打破僵局，与艳花沟通，唤回那份和睦与温情，可艳花总是冷冰冰的。怎么办呢？任马由缰吧，赔了夫人破了家，苦了自己苦孩子，独独便宜了那狗男女。经公吧，以通奸、破坏他人婚姻家庭来告狗日的？这些年通奸己不算个事了，也见人告来，没见告出个结果来。硬来吧，更让那女人心冷，不散也得散了。真正豆腐掉在灰里头，吹不得打不得。可是软硬到底得生个法，在这儿傻僵着，说不上哪一天，那两“鸟”神不知鬼不觉的飞了，逮之不及！这事跟人也讨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像头恼怒的黑熊，说不定撞到哪儿去……
　　 郁心刚心烦意乱，地里的活也没心思干了。暗暗盯着这两人的行踪。这天下午，苗艳花吃过午饭就出去了，到黄昏时分还没回来。郁心刚找了好一阵，才在村西头宋三家找到她，正与冯留魁、宋三夫妇打麻将呢。看见郁心刚进来，方散摊了。郁心刚也没搭理苗艳花，一把拽了冯留魁走到外面。责问：“你为什么要拆散我的家？”冯说：“不干我的事，是你老婆要缠着我！”这家伙一点也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