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抢亲记(小说)
邢叔家要办喜事了,消息一传开,大家都为邢叔高兴,邢叔自己也是高兴得厉害,有人说:“看邢叔高兴得满脸都摸不着鼻子疙瘩了。”
他也逢人便说:“来我家喝喜酒啊,我儿子要结婚了。”
儿子结婚,邢叔咋会那么兴奋?原来邢叔的大儿子邢文龙小时候发过高烧,损坏了脑子神经,咋看去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可一开口就觉得他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为此,邢叔从文龙十八岁开始就给他张罗媳妇,一直到二十八了还没说成一个,原因是人家姑娘都嫌他傻。其实呢文龙也不算太傻,农活干得还是不错的,只这年头光干农活挣不了钱呀,姑娘们没有一个愿意跟他的原因是怕将来过不了好日子,这可愁坏了邢叔。好不容易说下了这个媳妇,姑娘长得也周正,人家又看中了文龙,不嫌儿子傻,邢叔怎能不高兴?
给儿子的婚事连说带结只用了十多天,婚期就定在了立春。
这天一大早,邢家院子里就传出了响吹细打的鼓乐之声,邢叔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早已经安排妥当,由文龙的舅舅带队,七男六女已经在等待着出发了,他们每人胸前别着一朵绢花,邢叔问带队的:“他舅,娶亲的人是不是少了些,看上去有些单薄,要不要再壮大一下迎亲队伍?”
文龙的舅舅说:“不用了。他两个姑姑不能去,其他人也没合适的,我看就这样。”
邢叔想了想也是,“姑不娶,姨不送,除此之外还真挑不出合适的了。”于是用手示意了一下说:“那就这样。他舅,再检查一遍,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以防女方临出门时耍麻撘。”
文龙的舅舅嘴里念叨着检查了一遍,最后摸了一下衣兜,这里装着邢叔给女方的三万块钱彩礼:“姐夫,不用担心,都齐了。”
“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邢叔说着闪开了道。一行人伴着鼓乐之声出了大门,文龙的弟弟小龙拿着一个录音机走在队伍的前面抢先一步跨上了一辆大农用车,车上放了两排小凳儿。其他人依次而上,坐在小凳上,司机发动起车向新娘家走去……
打发走了迎亲队伍,邢叔喊:“文龙,赶快洗脸,穿新郎衣服,把自己打扮的精神些。”
文龙高兴地“噢”了一声赶忙进屋:“妈,妈,快给我拿新郎衣服,新娘子就快到了。”
文龙的母亲正在灶间忙碌,见儿子急屁火燎地催促,笑着说:“文龙,看把你猴儿急的,忙啥呀?娶新媳妇儿的人才走,这会儿刚出村,离新娘子家还远着呢,你就急成这样?真是没一点出息。”
“妈,我不管,我就要穿,我就要穿!”文龙急切地央告着。
“好好好,穿吧,穿吧!”文龙母亲用围裙擦了擦湿手出了灶间,上炕开箱,把新衣服撂在文龙面前说:“咋穿,真没出息,将来也是个怕老婆货!”
文龙傻笑着拿过衣服就往身上套,文龙娘说:“我的憨儿,把旧衣服脱下来再穿新衣服。”
文龙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样挺好。”说着跑出了房间,邢叔一看文龙的穿戴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文龙将白衬衣套在了棉袄上,整个身子就像被充起来的气球,领子处还拥起一疙瘩,显得头大脖子短,活像个大头娃。邢叔说:“我的儿,衣服怎么穿成这样,难看死了,赶紧进屋重换,让新娘子看见不跑才怪呢。”
文龙赶紧进屋脱掉棉袄,邢叔帮文龙穿好新郎装看了看:“嗯,我儿好帅,这才像个新郎官的样子嘛。”
打扮好文龙,邢叔去忙了,文龙赶忙跑到涧畔高处展脖子(向远处望)去了,因为在那里能照见村口出入的人车,他就这么傻傻的蹲在涧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村口。
快十一点了也没听到村口传来农用车的声音,邢叔有些焦急,大声问涧坢上蹲着的文龙:“文龙,听到车声音了没?”
文龙说:“没有,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按说新娘家离这儿不远,也就二十里地,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到了。说好的时间是十点半,怎么这会儿还没来?邢叔心里暗暗思忖:女方该不会是嫌彩礼少了?不会,不会,三万块钱在农村就不少了。人家娶媳妇彩礼是两万,我家娶媳妇给三万,比人家还多出一万呢,怎么能嫌少?莫不是少带了什么东西,新媳妇不愿起身?也不会呀,临走的时候我还让他舅检查了一遍来着。邢叔正在脑子里盘桓着,只听文龙站在涧坢上兴奋地大喊起来:“大(爸),回来了,回来了!”说完飞快地从涧畔上跑了下来。
邢叔也听到了村口传来农用车的“突突”声,他赶紧吩咐几个小伙子:“新娘子就要到了,快,快,快准备放炮。”
几个小伙子答应着:“知道了邢叔。”说完掏出打火机,只等车一到就点火放炮。
邢叔和文龙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有一些早到的亲友也聚集到了大门外伸长脖子探头张望,为的是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娶亲的农用车近了,大家眼光齐刷刷地盯在了车上。咦,奇怪,车上人一个也不少,偏偏就少了新娘子和送亲的人。
邢叔急忙问:“他舅,新媳妇没娶到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文龙的舅舅拉着个脸一声不吭地往院子里走。
“怎么了,他家不放人?”邢叔急忙问。
文龙的舅舅摇了摇头。
“东西没带够?”
文龙的舅舅又摇了摇头。
“到底咋回事儿,你倒是说呀!”邢叔焦躁起来。
“新媳妇被人半道抢跑了。”
“啊!”文龙舅舅的这句话如同一声霹雳,震得邢叔差点跌倒在地。他身子摇晃了一下气急败坏地瞪着眼睛问:“是谁?是谁?是不是他们娘家人?”
文龙的舅舅说:“谁知道呢,我们的迎亲队伍走刚到岔路口就被七八个手拿棍棒的后生拦住了去路。我们赶紧下车与他们理论,谁知人家二话不说,拿着棍子乱漾,迎亲的队伍一下子被冲乱了,等到几个后生退去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新娘子不见了。”
“伤着人了没有?”
“没有。我们一看新娘子不见了非常着急,就质问娘家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儿早说,何必玩这种把戏,这算哪门子的事啊!可人家送亲的人说绝不是他们家人干的。我就纳了闷了,半路地抢新娘子,不是他们家人干的,会是谁干的呢?娘家送亲的人见新媳妇没了踪影儿就要折返回去,我们不让,两家一番争执。他们主要是怕来了咱们扣人,因此,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邢叔急得眼前一阵眩晕,眼看儿子就要成家,新媳妇却跑了,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来赴宴席的亲朋见如此状况也觉得无趣,有的连招呼都没打就悄悄走了,有的围在邢叔和邢婶身边安慰着,还有些站在一边看笑话。
邢叔在众人的安慰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一定要找他们理论理论,于是带领了一干亲戚去女方家要人去了。
再说刘耀斌送走了迎亲队伍收拾了家什正要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没想到送亲的人就回来了。刘耀斌很是奇怪,心里暗暗嘀咕,事情(结婚喜宴)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可能吧。他刚要出门,就与正进门的兄弟差点撞上,他急忙问:“耀庭,这么快就把人送到了?没坐席?”
耀庭铁青着脸没好气地说:“坐席,坐什么席?谁还有球眉眼吃人家那顿酒席?!”
“咋了?”刘耀斌吃了一惊:“人家给脸色看了?”
“你女儿半路上被一伙年轻后生抢跑了。”
“咋可能?你开玩笑吧!”刘耀斌说。
“开玩笑?谁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这会儿恐怕十里八乡都传开了,你女儿被一伙后生拦路抢走了。你刘耀斌家可真行,给咱十里八乡长脸了。你女儿这一颗炸弹甩的都快把山都快震塌了。你就等着吧,说不定一会儿人婆家就会打上门来。”刘耀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耀斌愣在那里了,翠萍她娘听说此事也慌了神抖成一团,嘴里喃喃地说:“谁这么缺德,拦路抢人,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刘耀斌看翠萍她娘站在面前喃喃自语,一怒之下指着她吼道:“我把你个混账王八蛋,平时叫你管教女子,你就是不听,还跟我顶嘴,顶得一歇不歇。这下可好,还没到婆家就让七八个后生抢跑了,真是丢人现眼。我真想把你们娘俩一下子从后沟里推下去了事算了,再也不要让我看见才对”刘耀斌说着咬牙切齿地朝翠萍她娘挥了挥拳头。
翠萍她娘下意识地抱住了头,众人还以为他俩要打架急忙跑过来准备拉架,谁知还没到跟前刘耀斌又收回拳头,梗着脖子拧着头进了窑。翠萍她娘见翠萍她二审从大门口进来了,急忙将她二婶拉到墙角里问:“她二婶,这到底是咋回事么?翠萍咋就让人抢走了,你们就没有拦挡?”
她二婶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坐着车跟在娶亲的后面正走着,就见前面的车停了。我还奇怪呢,就见七八个后生拿着棍棒拦住了去路,那阵势你是没见,让人害怕得心直跳。婆家的人下车问究竟,那几个后生还没说几句就漾起棍子来。这时,就见旁边跑过来一个年轻后生拉起翠萍就跑,我还问翠萍你要去哪里?你女儿连声都不吭一下就跟着那后生坐上摩托跑了。新娘子跑了,我们哪还有脸再去人家送亲,只好赶紧往回折返。婆家人挡住我们不让走,我们哪敢停留,瞅见个空儿就跑,连头也不敢回。”
“你没看见都是些什么人?”
“没见过,一个都不认识。”
“这就奇了怪了,我从来也没听翠萍提起过。这死女子,在外边尽做些不着调的事儿。”
“嫂,你们赶快商量一下,看咋应对,不要等人家打上门来就晚了?”
翠萍娘听闻赶紧向窑里走去。
刘耀斌正坐在炕沿儿上生闷气,见翠屏娘进来了厚声子压着说:“你进来干啥?滚,我不想看见你。”
翠萍娘说:“耀斌,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要赶紧想对策,万一人家打上门来可咋办?”
“咋办?你问我,我问谁。这不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子?平时让你好好管教,好好管教,你就是不听,还一味地惯着。这下好了,闹出事儿来了,看你咋去跟人婆家解释。”
“好耀斌里,我也想让娃好好,谁知那死女子……唉,女婿是她挑的,家也是她看的,咱又没发表过一点儿意见。只要自己看对就行了,谁知……你还是赶紧地把村长叫来,把你兄弟也叫来,再叫几个能了事儿的人好商量一下对策,免得人家打上门来,快去,快去!”
刘耀斌骂骂咧咧地出了门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正仰在炕上看电视,忽听院子里狗“汪汪”地叫,他赶紧从窗玻璃向外望去,见刘刘耀斌从院子走了进来就赶紧下炕,趿拉着鞋走到门口喝止狗道:“狗,别叫啊。”
这时,耀斌问:“村长,在家呀?”
“嗯。”村长看刘耀斌脸色不大对伙就问:“耀斌,有事啊?”
刘耀斌说:“唉,村长,遇到难事了,不知道咋办才对。所以就过来请你,想让你给出个主意。”
村长平时最愿意让人把他尊起些,听耀斌这么一抬举就笑着说:“啥事能把你难住,还非得请我出面不可?”
耀斌说:“唉,就我那不争气的女子。”
“你女子,你女子不是刚刚出嫁送走的么?,这才几个小时啊。”
“是,可是……可是半路地出了些岔子。”
“能出啥岔子么?”
“女子让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后生抢走了,现在联系不上。新媳妇到不了婆家,人家能饶了你?说不定这会儿人家就已经往这儿来了。”
“哦,你女子还真有能耐,七个压住八个抢,红得耀眼哩,哈哈哈!”
刘耀斌羞愧地说:“村长,快别笑话我了,赶快出个主意看咋应付才对。你赶快往我家里走,我再去叫一下村主任和我舅、我兄弟他们。”
村长说:“那行,你先去叫吧,我穿上衣服就来。”
“你快点啊,不敢耽误了。”
“知道,知道。”
送走了耀斌,村长穿上外衣正要出门,村长老婆进来了,问:“你干啥去?”
“耀斌叫我到他家去商量事情。”
“哦,我知道了,他女子在迎亲路上让七八个后生抢走了,他大概怕人家闹上门来才请你的对吧?翠萍这女子平时看着不言传,骨子里可骚着呢,肯定是与那几个后生有关系哩,要不,怎能有这一出戏。等人婆家闹上门来,看他耀斌咋办哩?”
村长说:“瞧你幸灾乐祸的。耀斌平时是脑硬些,可如今遇到难事了总要有个承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不管吧?再说,我给他把事儿压杈住好让他看看我村长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你爱管闲事。耀斌平时脑硬太着哩,对咱是球大哥不理球二哥,也没把你村长看到眼里,这会儿遇上紧急事了才想起你来。你别理,让他自己处理去。”
“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了,不去不行,再说,我是村长,村民有事,我不能不出面的,要不让人家说要这村长熬胶哩,光当摆设不干事,到时候那话难听着哩。”说着戴上帽子出了门。
村长进了耀斌家门,见耀庭已经来了就问:“耀庭,到底是咋回事么?”
刘耀庭说:“我哪儿知道啊,头我发现已经漾起了棍子,等漾停当了翠屏就不见了。”
村长又见耀斌家两口子灰头土脸地站在窑里就说:“看你两口子,灰啥哩,事有事在,头割下来也不过碗大的疤,解决不就行了?”
耀斌说:“好村长哩,事儿没搁在你头上,着急呀,这会儿都有些崩心,就怕咱还没准备哩人家就闹上门来了。”
祝大姐羊年吉祥,文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