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羊年的钟声刚刚敲响，天空就喜降瑞雪。雪花飞舞着、跳动着、潇潇洒洒，飘洒在羊年到来的第一个时辰。带着对马年的依依不舍，也带着对羊年的满满祝福。
　　 雪花晶莹如玉，尘埃落定。淹没了灰尘，吞噬了污染，为大自然披上了一件银色的盛装。顿时，空气甜甜的、湿湿的、香香的，味道既清逸又清爽。那种北风吹，雪花飘，雪花儿飘飘年来到的感觉扑面而来！不但增加了浓浓的年味儿，还有种吉祥、如意、五谷丰登的预兆。
　　 百姓们对着纷纷扬扬，无边无际，漫天的雪花连声叫好：“瑞雪风年，风调雨顺，好年景，好年景啊！是惠民政策深入人心，感动苍天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雪停了，天空水洗般地淡蓝。春风轻轻地，柔柔地吹，好像不忍将这洁白素雅的景色破坏掉似的。
　　 这时候，随处好见穿着新装，手提彩色礼盒的人们。他们踩着积雪，洋溢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最灿烂的笑容，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他们多数是给父母、长辈、同事、或者朋友们拜年的，也有拿着手机或相机专门拍摄雪景的。空气中飘扬着：“过年好！吉祥如意！”“过年好，身体健康！”“你也好，你也好，祝羊年多多赚钱，一帆风顺！”“同好，同好，这是给二老拜年去？”“过年好，有时候过来串门啊。”
　　 忽然，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踉踉跄跄地从一个楼房小区飞奔出来。只见她身穿一件白底红花的睡衣，反穿着一双男人的棉拖鞋。她的异常举动，引来众多围观者。女人显得异常生气，便停顿下来，用右手指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们，毫无目标地骂：“你们不要脸，是牲口、是畜生……”完后继续狂奔。
　　 女人眼光散乱，神色木然，洁白消瘦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因为衣着单薄，雪地里的她嘴唇青紫，冻得直哆嗦。
　　 这时候，一位十六、七岁，长相酷似女人的少年向她追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女孩儿。女孩儿的手里，提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外衣。他俩边跑边叫，哭喊着：“妈，妈妈站住，别再跑了……”
　　 “哎，这不是张梅么？大雪天的，怎穿着睡衣就出来了？”一位提着礼品的青年男子，指着那个擦身而过，奔跑中的女人，好奇地问身边的女朋友。
　　 “可不是她么，谁知道啊。”女朋友答。
　　 说话间，女人已跑出去老远。围观的人群望着她的背影说长道短，议论纷纷。
　　 “李叔，快、快、帮我拦住我妈，快、快、拦、拦住她……”少年与女孩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发呆的青年男女急促地喊。
　　 “张姐！张姐！”青年男子首先向叫张梅的女人奔了过去，女朋友紧跟着，拦腰抱住了她。两人看着女人那双呆滞而迷离的眼睛，同时问：“张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们？”
　　 张梅除去不回答，还非常愤怒，力气也大的惊人！她使劲儿挣扎、撕扯着，她唾液四射，咬牙切齿地：“你们不要脸，是牲口、畜生、王八蛋……”
　　 少年和女孩儿哭喊着跑了过来，张梅看到孩子们后，迷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马上就停止了撕扯。看上去，和刚才判若两人。少年哽咽着：“妈，小心感冒，听话，咱回家去啊……”女孩儿抽泣着：“妈，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啊……”连忙将手里的貂皮外衣为母亲穿上。张梅很配合，顺从地将身体靠在儿子身上，让女儿为她系好纽扣。
　　 小哥妹含着泪，连连向青年男女道谢，搀扶着母亲原路返了回去。这时候，一名中年男子向母子三人的方向奔跑过来……
　　 站在雪地里的一对青年，奇怪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好半天没有反应……
　　 （二）
　　 张梅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生人。在她二十二岁过生日那天，嫁给了本村的青年赵钢。村里的人说：张梅之所以家庭幸福，婚姻美满，是因为小年那天是吉日，那天不但出生好，结婚还吉利呢。
　　 其实，刚结婚的那些年，张梅的日子很拮据。特别是在大集体那些年，村里的人都穷，赶上收成不好，山上的树皮、野菜都被人们挖光了。张梅家也是捉襟见肘，温饱都难解决。但是，房宽地宽不如心宽，丈夫赵钢头脑灵活，心又灵手又巧，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能人。尤其对媳妇儿张梅知疼知热，呵护有加，多少年如一日。加上张梅很贤惠，不但人长得俊，性情也温顺。她孝顺公婆，又会勤俭持家，是远近闻名的好媳妇儿。
　　 她家虽穷，却其乐融融，甜如蜜糖。过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儿的。两口子别说打架了，连红脸的次数都稀少。
　　 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和睦的家庭气氛中，渲染出一双天资聪明还懂事孝顺的儿女来。
　　 张梅是个漂亮的女人。生的中等个，枊眉杏眼长睫毛，白皙细腻的瓜子脸上，隐隐有几颗细小的雀斑。乌黑的头发经过染烫后，扎成了一条马尾辫，美观而大方。虽然四十出头了，除去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外，和年轻时一模一样。尤其是她那身材，生了两个孩子了，还是既丰满又苗条，一点儿都没变形。
　　 丈夫赵钢比张梅大两岁，中等偏高的个头，浓眉下，大眼睛黑白分明，装满了智慧。多年的体力劳动，锻炼的身体强壮结实，面皮也变成了古铜色。
　　 一九九八年的正月初十，张梅夫妻在老乡的引领下，带着年幼的儿女，搬到市区城郊的一个出租大院里。赵钢有的是力气，还有木工、瓦工、钳工等手艺。正月十六便在老乡的介绍下，在工地当了一名技工。张梅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看管，一天也没闲着，跟在丈夫后面打下手，挣个小工钱。
　　 三年后，张梅的儿子永强入学。这孩子天资聪明，品学兼优，小学升到高中都是全年级的前五名。又过了两年，女儿秀秀也上学了，她的成绩虽不如哥哥优秀，也是班上的尖子生。两个孩子学习上勤奋努力，不让老师督促，生活上也勤快自立，不让父母操心。
　　 孩子们稍大一些，就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到了星期天或者假期，就争抢着收拾屋子，洗被单衣服。放学回来，则洗菜、涮碗、生火，帮着母亲做饭。邻居们看到眼里，爱在心上。人人羡慕，个个夸奖。这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当时，出租大院里足有二十几户人家。院里人员混杂，鸡飞狗跳，乱糟糟的。永强哥妹无论环境如何恶劣，放学进门就写作业，做家务。左邻右舍羡慕地直啧啧嘴：“你说张梅那俩孩子，人家是怎生怎养的，怎就那么好？”“我看呀，人家两口子行善积德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啊。”
　　 勤劳节约，积攒了十几年，他们总算在城里买下了楼房。为了省钱，简装了一下。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时，也是张梅过生日的那天，他家从出租院里搬进了自己的新家。
　　 二零一四年，马年的腊月二十三，赵钢买了辆崭新的面包车。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后，孩子们对车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缠着爸爸开车看夜景去。赵钢呵呵笑着说：“永强，秀秀，咱们今年不看春节晚会了。赶快换上新衣服，和妈妈一起，坐车兜风去！”
　　 伴着“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赵钢开着自家的车，一家四口在市区转了好几圈儿。别提多高兴了。
　　 大年初二，新婚的表妹两口子来给表姐张梅夫妻拜年。酒桌上，搞装修的表妹夫向他们透露了一个信息。让从没做过买卖的张梅夫妻，当时就茅塞顿开。
　　 初三一大早，就着阵阵的鞭炮声，赵钢开着面包车，和妻子来到表妹夫所说的工地进行实地勘查。
　　 刚修建的工地设在荒郊野外，离市区很远，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没有人烟。工厂是公私合营，规模大，前景好，投资十几个亿！因为春节后就要动工，老板在年前就做了准备工作。雇佣的吊车、挖车等许多机械化设备，安静地停放在工地上。
　　 得到消息的村民们，早已在路边盖起了门面房。他们为盖房投了大量人力物力，也顾不上过大年，四处做广告出租房，有的还在门面前等待前来租房的人。因为刚刚过年，前来租房做买卖的还很少。张梅夫妻经过讲价，以一年六千元的房租与房东签订了合同。
　　 张梅看房租不多，趁热打铁，为表妹也租了一套。谁知，表妹夫接到电话后，说他已经包了工程，没时间过来做买卖，让他们把房子转让出去。
　　 初四的早晨，张梅就给婆婆打电话，让她进城照顾上学的孩子们。然后，留下假期的永强哥妹，两口子开车去了工地，马不停蹄地开始装修超市。
　　 正月初八，工地上就源源不断，陆续上人。虽然与张梅租房的时间只隔了几天，房价就打着滚儿往上涨，从一年六千元上升到两万！尽管这样，来租房的人还是接连不断，络绎不绝。
　　 正月十六，张梅超市经过精装后，正式开门营业。老板聘用的工程师、各行业的技工，工人也全部到了位。一上班，工人流量特别大，马路上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张梅夫妻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人流，喜不自禁，将剩余的积蓄全部进了货。
　　 （三）
　　 工地刚开工做的是土建，住在简易棚子里的工人们，多数是外地人。铺的、盖的、吃的、喝的、用的……连干活的手套都没有，急需大量货源。老板们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只得提前发了工资，让工人们自己去购买。可是，因为地区偏远，交通不便，工人们去一趟市里就得打车。没别的办法，只能去就近的超市、商店去买。
　　 当时，无论是超市，还是商店、饭店、就连那些摆地摊卖早点的，货源都很紧缺。在这种极不协调的状态下，老板们一个个哄抬物价，从中牟取暴利。例如：一元钱的矿泉水能卖到五元，两元的手套就要十元！
　　 尽管是高利，货物还是供不应求，有多少出多少。
　　 张梅的超市地理位置非常好，左边便是工地的大门。开业后，超市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财源滚滚而来。一到上下班的高峰期，两口子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下来一算账，除去本钱，每天纯收入几千！没挣过大钱的他们，盯着那一沓又一沓的百元钞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到一个月，他家就赚了一辆全新的大货车！
　　 有了货车后，赵钢就从市里搞批发，除去供自家超市外，还给工地其他的超市、饭店送货上门。张梅寸步不离地守在店里，起早贪黑地卖货。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工地做买卖与送货车多了起来。店铺一多就有了竞争，利润自然也少了。张梅将另一家超市装修后，分包给一个叫芳芳的女人。芳芳不出本钱，由张梅的超市提供货源，所得利润两家五五分成，无论多忙，一天一结账。这样一来，张梅家收入比先前还可观。
　　 这期间，赵钢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银行，存款的数目直线上升！
　　 叫芳芳的女人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生的个儿不高，小鼻子小嘴小巧玲珑的。算不上漂亮，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看上去都会说话。特别是她那甜美的声音，加上三寸不烂之舌，见啥人说啥话，得心应手，好使的很。在她的经营下，超市业务一天比一天火。芳芳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把妹妹叫来，帮着她打点超市。
　　 芳芳的妹妹名叫红红，虽出身农门小户，可十五岁就出门打工，摸爬滚打，磨练得特别开放。
　　 红红打扮的花里胡哨，妖里妖气，袒胸露背的。红红没来时，芳芳还收敛一些。自从有了妹妹红红，芳芳的本性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这姐妹俩不但人长的相像，连性格、品行也是一脉相承，一丘之貉。为了招揽业务，姐妹不择手段，甚至在顾客面前卖弄风情，打情骂俏，尽招些不三不四的人。本分的张梅实在是看不惯，觉得和芳芳这样的人合作，简直是丢人！真想将她们赶走，无奈两家有合同。没办法，只得装聋作哑，尽量躲避。
　　 工人们多数是男性，他们背井离乡，妻儿也不在身边。看见芳芳姐妹那个样子，禁不住想入非非，一有时间就往她的超市跑。这样一来，芳芳超市的业务不但比张梅好，而且比工地任何一家都强。
　　 有一天深夜，顾客们渐渐散去。清闲下来的张梅和平时一样，让丈夫先休息，自己去和芳芳算账。当她推开芳芳的门时，一下子就愣住了，只见柜台后面，红红正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大腿上！搞得张梅面红耳赤，慌忙就往外走。这时候，芳芳脸色潮红，与一名男子肩并肩，嘻嘻笑着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这两个顾客张梅都认识，他们在一个老板手下分包些散工程，也算是有钱人。和芳芳一起出来的那个人看见张梅后，一改平时正人君子的模样，用玩世不恭口气，嘻皮笑脸地说：“张姐，其实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过来说说话，别不好意思么。”
　　 “别急张姐，这是今天的货单，我现在就给你取钱结账。”芳芳脸不红不白，没事人似的。
　　 张梅狠狠地瞪了芳芳一眼，摇头便走。
　　 张梅回到超市后，赵钢睡得正香。张梅把他从梦中叫醒：“你看芳芳姐妹，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真奇怪了，她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懂不懂羞耻啊？等着，合同一到期，马上就让她们滚蛋！”
　　 “她家买卖好，对咱家也不错啊！你难道还不知道，不算赚她的货钱，每天光提成就能上千！”赵钢打着哈欠，不以为然地说。
　　 “你整天送货，耳不听眼不见心就不烦。可我呢，离得这么近躲也躲不了。看到她和那些人动手动脚，胡言乱语，我就心生厌感，恶心得都想吐！赵钢，我真是瞎了眼了，竟和这种人合作！一提起她们，我气就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