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对话(微型小说)
(一)
她:我要去吃大餐了。
他:姐,我也想吃。
她:你把门打开,我给你送。
他:我这里没有门,只有窗。
她:嗯,窗也行。
他:上帝已经把我的门关上了。
她:给你留下的那扇窗也很漂亮,好好珍惜那扇窗吧!
他:嗯!珍惜!一幅画,画在了墙上,画中只有一扇紧闭着的窗。
她:尽管只是一幅画,但阳光一样能照进来,因为它毕竟画的是窗啊!
他: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窗下蹲着,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头深深的埋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和微微颤抖的双肩,貌似,他在低低的抽泣。
她:不管怎样,总算回到了家门口,他那是因为看到了家的影子,激动而泣。
他:走过了坑坑洼洼,上了大道,前方依然阳光灿烂。
她:嗯,不管怎样,毕竟在家里,家还是温馨的家。
他:不知道,天堂也有下雨吗?不知道,天堂里是否很冷,母子一切可好?
她:放心吧,天堂里有暖气,也不会下雨的,他娘俩会过的很好的。(握手)
他:嗯,但愿吧!还差四天,就过了三年零九个月了,我却做了一件对不起他们母子的糊涂事。
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
接下来,是泣不成声的哽咽,伤感,心殇,更多的是愧疚,是忏悔,到最后是黯然落泪。
(二)
曾经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了十年零十一个月的妻子和刚过九岁生日的儿子,在一次回老家的途中被一起车祸夺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那时的他在执行一项任务,没能陪她们一起回家。当他得到通知的时候,他母子俩已被送进太平间。那时的他心都碎了,再也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疯狂般的一头栽倒在地上,欲哭无泪,很长一段时间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在那雪白的单子上还有缨红的鲜血,他痛,他心撕裂般的痛,没人能体会他的悲伤,也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有多痛苦。
(三)
接下来的日子,他拼了命的工作,也曾经尝试着用酒来麻醉自己。然后回家看着一家三口唯一在一起的相片发呆,再发呆。尽管这样,那娘俩的样子还是不能从记忆中变模糊。于是,他学着上网,学着去转移思想,尽量不让自己再痛苦,也尽量不让在天堂的娘俩再多一份牵挂。
一个偶然,他和她在网上越聊越投机,渐渐的就聊到了男婚女嫁的话题上,他先沉默了。因为这离他娘俩离世才只有三年半的时间,他在他娘俩面前曾经许过诺,说会一直陪他们默默的过完五年才再考虑再婚的,因为还有父母,还有年迈的奶奶,他们都不希望他就这样沉沦下去。可现在呢?
他又陷入痛苦,为了他娘俩,也为了现在的她。
几天后,她被单位派去学习,学习的地方可能没有网,于是她事先通知了他,怕一旦联系不到他,他会着急。
他接到她通知,二话没说,开车把她接回自己家,让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自己亲自下厨,想要为她做顿可口的饭菜,然后送她去学习。
那天,她好像刻意打扮了一番,高高绾起的头发让这个个子不是太高的她也看上去亭亭玉立,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白白的小竖领衬衫配黑色小短裙,黑色透肉的丝袜让两腿显得修长,两寸高的黑方口皮鞋也很搭调。
他在精心的做着菜,她把电视打开,声音也调到适度,以致不影响他和她的对话。她很调皮的样子,边看电视,边和他聊天,还不时的跑到厨房尝一口他已做好的菜,就这样,来回来回几次,然后索性从他身后抱着他,把脸贴着他的后背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任由他把菜放在锅里“吱吱”作响,爆炒,然后出锅。
菜做好了,她帮他端到饭桌上,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满满的斟上,递给她一杯。她看着他没说话,而是端着酒杯走到桌子这一边,站在他面前,就这样深情的看着他。这时的他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的浴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把她拦腰抱起,互挽着胳膊喝了个交杯酒,然后放下他和她的酒杯,双手把她抱紧,相拥着走向卧室……
第二天早上,他起了个早,为她准备好早餐,才去叫醒还在熟睡的她。洗脸,刷牙,打扮,吃早餐,然后他开车送她去学习,所有这一系列,仿佛每天既定的程序,一切井然有条。
然而,事与愿违。
他和她还在继续,她一直也没说过她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回到他家,换拖鞋,脱去外套,把手机拿出放在茶几上,然后走进厨房准备晚餐。他也下班回来,进门看一眼厨房,她在忙碌着,由于油烟机在工作,她没有听见他进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铃响起,他随手拿起并瞟了一眼手机想给她送厨房,这一瞟不要紧,手机上居然显示的来电是“老公”字样,他愕然。当晚,他俩没怎么说话,吃完饭,她说要回妈妈家,然后他送她下楼,她自己开车走了。
晚上,他自个喝了酒,很晚才上网,然后他看到她给他的留言:
“对不起,哥。我不是有意瞒你,其实,我的婚姻也不幸。结婚十年,孩子两个,一男一女,看似很幸福,可这只是表象。”
“孩子她爸是个做生意的,常年不回来。家里事他几乎不管,只往家里寄钱。即便偶尔回来,也只是回来和我吵架,多者,会大打出手,然后在他妈那里住几天就又走了。”
“好多次,我想到过离婚,可看着两个孩子,我心软了。”
“哥,这么长时间的交往,我深知我配不上你,你很优秀,可以说是男人中的极品,如果有来世,我会选择你做我的丈夫,一辈子不离不弃。哥,原谅我的不诚实好吗?”
……
(四)
……
他:姐,我好后悔啊!我被她瞒的好苦。
她: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
他:我做这些,也太对不住他娘俩了。
她:我觉得,如果你能幸福,如果你能早日从这阴霾中走出来,满怀信心的去接受新的幸福,他娘俩会为你高兴的。
他:姐,你不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和她在一起时,一直幻想着美好的未来;我一个人时,就想到天堂的娘俩,我总也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不守承诺。白白的熬了差四天三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却没能把持住自己的冲动……
她:嗯,如果我是孩子他妈,我会原谅你,毕竟你也为我们痛苦过,努力过。你没有义务再为我们守着那份孤独,真的不能,你有重新得到幸福的权利,你有自己做出决定的能力。
他:姐,我懂了,谢谢你的开导。我要重新站起来,好好的活给她娘俩看。
她:(一个微笑)
……
(五)
他走了,由于工作调动,他去了很远城市,为了能让他开心的重新开始,被称作姐姐的她就没再打扰他,只是默默的为他能再次找到幸福而祈祷!
再后来,从他的朋友处得知,他又结了婚,妻子是个高校老师,也是丧偶。现在的他很幸福。